d得走得更快,不敢往后看一眼,全然忘了断腿的存在。涌动的人群在身后渐渐全拢,柴石州的声音也渐渐模糊,沈翎看见街角的一抹金色,不顾一切的飞奔而去。停步一瞬,积聚的疼痛全数爆发,整只右腿像被生生扯断,沈翎捂着心口,不住喘息,浑身麻痹得连喊疼也不会。穆元看着他,不自觉将长杖握紧,眼里复杂神色一连变了几变。本是不屑这个人,这个人只是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然这一刻,穆元只是稳稳地把手伸出去。作为南越万人敬仰的宗室长老,除却国主,他不必跪任何人,自然也不必向任何人递出手。但是,望着夹板错位,断腿再度损得不成样子,大汗淋漓且不吭一声的沈翎,穆元的表情如面对越行锋时的沉然:“走。”沈翎顾不得想太多,他只知道,看见穆元,他就得救了。由穆元搀着,在深巷中曲折前行,沈翎只觉一口气提不上来,眼前一黑,顿失了知觉。清醒之时,不知昼夜。沈翎支起上身,牵连的断腿竟然没有一丝疼痛,只有一股暖流从腿骨处腾起。仔细看去,断腿已重新包扎好,明显之前许州大夫抱得更为用心。屋子里的药味并不刺鼻,久散不去,嗅着有些冰凉。朝四周看去,沈翎发现正身处一间石室,室内陈设虽简陋,但无一缺漏。刚才发生了什么趁乱冲进人群,而后被穆元带走,再然后晕了沈翎弱弱地打量这间石室,这究竟是出了许州城,还是在城里待着忽地一声闷响,石室暗门敞开,外头游荡着交叠不断的娇声魅媚喘。暗门关上,将那些声音隔绝在外。沈翎认得那些声音,曾在云间城听过几日,所以说这里是青楼“醒了比我预料的早。”穆元站在榻旁,凝着的表情与石室的壁砖没两样。“多谢你救我。”沈翎言辞谨慎,就怕这个老头又出什么不太正常的念头。“奚家也出了不少力。”穆元似乎没在意太多,只往他腿上一瞥,“腿伤如何”“不疼了。”沈翎摇摇头,赶忙问到重点:“还在许州城”穆元站在原处,面色平淡:“是。奚家的人把他们冲散后,那个六皇子立即表明身份且让城守关了城门,眼下他正命人全城搜索你的踪迹。”沈翎不由自主朝暗门那头看,脑补着外头的情形:“所以,你把我藏在这种地方”穆元像是忽略“这种地方”的深层次含义,一派正直道:“此地是我族在许州的据点,一般人不会怀疑到这里,更何况藏你在秘室,更是无妨。”这根本不是什么妨不妨的问题好么一般人会怀疑到青楼么打死乐渊也不会相信沈翎去青楼好么也不知带了什么心思,沈翎轻声点了句:“这里是青楼。”穆元继续一派正直:“那又如何青楼只是一种形式,与客栈无异。”形式沈翎听得茅塞顿开,暗道姜是老的辣,当真是纵横江湖,深藏功与名。南越真是了不得,非但与敌方勾结,还把据点设在敌国的青楼,居然还不要脸地承认了果真没下限啊在穆元的层次面前,越行锋也只有跪的份。唉,没下限的种族。不过,沈翎对此倍感亲切。果然被同化了么一种要不得的感觉在心底炸开,沈翎觉得很必要问一件事,好把整个精神状态拐回正常的道路上:“难道我们要一直待下去”穆元摇头:“不必。乐渊自身情势尚不明朗,一旦他在许州久留,有好事者将此事传回京城,说不定很快会有局外之人涉入其中,八成会将你未死的消息公诸于众。依我推断,就算为了他自己,他也不会在此逗留超过五日。”公诸于众岂不是会牵连昭国公府沈翎只记得这一句,不禁隐隐担忧,但在穆元面前,不敢言明。穆元看他踌躇,便说:“你不必担心沈恪,他能活到今天,且在朝中坐拥一番势力,绝不是一两件事能扳倒的人物。上回是小惩大诫,这回也未必不可。”沈翎收心回来:“那我们该怎么走依乐渊的性子,就算他人走了,也定会留人继续搜查,难不成我还得易容出城”穆元走去暗门,一手覆上机关:“你先养伤。出城,无须易容。”、第152章 擦肩而过他说五日,果然五日,一日也不差。乐渊、柴石州,漏夜离开许州。人虽是走了,但影卫及雁屿门人仍余下大半,与许州城守一道,继续盘查全城。在暗室里藏了数日,终日不分昼夜,沈翎闷得发慌,拖着断腿来去挪动。前来送饭的影魅,个个都是木头,一问三不知,天晓得穆元给他们下了什么禁制,竟能老实成这般。细细想来,估计是往日记录不良。销声匿迹不知几日的穆元终于现身,他看着某人拖着腿还行走自如,暗暗叹服此人的复原能力。沈翎简直泪流满面,不顾右腿无力,奋力拖去:“什么时候走”穆元低眉看他右腿,顿了片刻:“随我来。”沈翎一听就激动了,这个鬼地方虽然安全,可无聊至极,连个说话的人都没。也不知穆元说的是不是出城,反正先走再说。此时清晨,青楼里冷冷清清,只残留恩客散去后的酒香余烬。随着穆元兜兜转转,沈翎意外发现这间青楼很不错,毫不逊色于京城绛花楼。由此可见,南越虽已亡国,然财才雄厚,连个据点都如此煞费苦心,想想林家的药庐,啧啧啧通过一道小门,单脚跳进后院,抬眼就见眼前一堆土,后边这不有人影耸动。穆元绕到土堆后,侧身看向沈翎:“还不走”“走”沈翎一愣,慢慢挪过去,“这”一个深坑临在足前,往下一瞧,黑漆漆一片,深不见底。“这几天挖的”沈翎表示难以置信,但也猜出此坑的用处,“通去城外”穆元点了点头,纵身跃入深坑,传来又足落地的闷响:“下来。”人声从坑底浮上来。沈翎看了看坑,又瞄了瞄断腿,朝边上的影魅一摊后:“我腿卧槽”是的,一道力将他拱下坑。长长的甬道通往许州城外,沈翎从坑里冒出头,深深佩服影魅的挖坑技能与效率。此后数日,沈翎被穆元带去一处荒废的农舍休养。说是休养,其实就是藏。因为影魅事先探得情报,说是乐渊早已料到由此一遭,故而将爪子伸向周边各城镇。要将各城镇的地道打通,委实非人力所能及,所以只得暂且观望,静待时机。某日午后,乔装外出的影鬼匆匆归来,从来面无表情的眼白君,此刻的眼眉间,似藏了一丝惧怕。沈翎正悠闲地在院子里喝茶,只见眼白兄一回来便去了穆元屋里,透过窗子也不晓得他们说了些什么。紧接着,穆元就出来了。穆元的面色凝重得可怕,两眼盯着沈翎,略微拧了拧。沈翎也算大江南北混了段日子,瞅见他那眼神,心里自然有了底,警惕的站起身,明知拖着断腿不可能逃脱,仍是下意识后退:“你想干什么”穆元定在那里,如是一块磐石,许久才道:“绑起来。”眼下这情况,已非身残志坚能解决的问题,空旷的山野,零散的废屋,沈翎避无可避,两三下就被影魅架起,无可挣扎的被人五花大绑,又塞了嘴,丢进僻处的柴房。被掳、被绑、被软禁沈翎总结自己的人生,貌似除却越行锋,剩下的也就这三件事。没有空闲自怨自艾,当沈翎决定小睡片刻,远处似传来要人熟悉的步子,不由浑身一震,眼角随之发热。是他沈翎想喊出他的名字,奈何出不了声。手脚极力挣扎,手腕擦出青淤、血痕,依是不知疼痛。可惜,影魅绑得太紧,以沈翎的力气根本不可能挣开。他侧身倒下,倾尽全力向木门挪动,可离得实在太远,想快一些、再快一些“你们藏在这儿不错啊。”沉稳的声线带了七分不应存在的肆意,他单臂勒着一个影魅,勾着唇角缓步而来。“你能找到这里,也不错。”穆元冷着面色,领众人向他屈膝叩拜,“少主。”越行锋一脚把影魅踹到边上,掸了掸手,从衣里取出一坨泥巴,在手里上下掂着:“认不认得这个”那坨泥巴,正是沈翎日前在某小镇捣鼓的泥巴蛋,背面还印着南越王族的图腾。穆元连看也不看:“少主,喜欢玩泥巴”越行锋眉心一敛,走近道:“穆长老,你我不妨敞开了说。呵呵,我能找到的东西,我不信你找不到。若不是有什么原因,你岂会一路北上我记得,上回你从南边过来,是因为我去了京城。这一次呢,为了什么”穆元面不改色,直视他少主的双瞳:“既然少主不愿做那些,那属下自然不会强求。然,助越氏复国乃是我穆元毕生之愿,少主不做,便由属下来做。待有朝一日夺回南越河山,国主之位,依然属于少主。”一段凛然之言,能听得常人感动涕零,奈何越行锋不是常人,对穆元的话半点感觉也无。越行锋轻咳两声,双手抱怀站着:“你是不是找到沈翎,然后瞒着我”穆元依旧是那张脸,连眉梢也丝毫未动:“我为何寻他,他于我南越复国有何用处少主多虑了。”“若真是无用”越行锋顿了顿,“子谦前些天在许州,而你也入了许州。嗯,让我来猜猜,是子谦绑了沈翎,然后沈翎弄了这么个烂货被你看到,之后沈翎定用什么方法逼你救他,否则以你的性子,怎么可能管他的死活。依我看,他是用那指环。”“少主,王族指环举足轻重,你即便喜欢什么人,也不应将其相赠”穆元果断又扯到这事上。“现在说的是沈翎”越行锋提高音量,随即绽出笑意,“被我说中了”穆元轻哼一声:“沈公子的行踪,属下的确一无所知。”越行锋笑了笑:“真不知,还是假不知,你心里明白。我只想告诉你,那个花家大小姐已回画岭取香引蝶,人,很快会找到。倘若到时候发现长老你有所隐瞒,那后果请自负。”说完,即转身。穆元见此情景,竟一反常态的站在原处,他想,反正人在我手上,你越行锋不得不归。步子远了,又停驻。越行锋蓦然转身:“你居然不留我。”一句之后,再无其他,该走的走,而站在原处的,转身去了僻处的柴房。推开门,沈翎依然在地上挣扎,还有几寸便能触及门扉。他知道,越行锋走了,无力的瘫在地上,见了穆元,也再无话可说。穆元看着他:“少主走了。”地上的人没有反应,“你随我回南越。”沈翎眼中顿时有光彩,却是如同暗夜雷电一般,他想说话,奈何只能“呜呜”发声。穆元府身抽去他嘴里的布团:“你想说什么”沈翎顺了顺喉咙,怒目看他:“我不去南越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盘算什么你是要我去南越,然后再用卑鄙无耻的手段把他引来,再逼他做那些不愿意的事我告诉你,我就是死,也绝不会让你得逞。”“死呵,你可知人死了,就什么也做不到。看不到、听不到、碰不到你想这样我想,少主一定不想。”穆元的话音轻如鸿毛,一寸一寸撩着沈翎的心。这个沈二公子的心思,并不难猜度。“卑鄙”即使咬牙切齿,沈翎也不得不承认穆元字字正中心间。是的,无论如何,沈翎都不想死,死了就真的再也看不到、听不到、碰到了。“不是卑鄙,是我侥幸说中而已。”穆元又替他松绑,“只有你去了南越,他才会回去。也只有这样,他才能真真正正的做一个南越少主,甚至是南越君王。复国,是他必须做的事,无谓他愿或不愿。”沈翎只觉可笑:“他不愿,便不会做。穆元,究竟是你想复国,还是想助越氏复国。说实话,我很怀疑。”穆元眉梢一动,堪堪笑开:“少主看中的人,的确不凡,你与京城的那些纨绔公子确是不同。”好不容易被人夸,居然是处于这种境地。沈翎干笑道:“不需要你夸我告诉你,别想用我威胁他”穆元起身,漠然看他:“你于他那般重要,不用你,还有谁人为我所用”、第153章 南越之境那日之后,沈翎再也没见过越行锋,连一丝人声也不曾听过。他深信越行锋不会就此作罢,但一连半月的无声无息又算是什么花冬青的香引蝶又去了何处难道那日对穆元说的,只是单纯的威胁心越想越堵得慌,沈翎望着断腿,感到无能为力,又见此次随行的影魅皆非等闲之辈,暗道即使越行锋有心来救,也占不到什么便宜。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沈翎最终随穆元一路南下。不知不觉,绕过雁水,再一觉醒来,似已入了南越之境。一开始,沈翎只当途径城镇因旧时南越之风,而使得衣着奇异,衣角上还绣着颇为眼熟的图腾。到后来,某日瞧见穆元的祭袍,沈翎才确定百姓所着乃南越衣饰。然而早在大崇灭南越之初,乐氏就有意同化南越各族,故而十数年至今,南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