腕割伤,梁袈言又更烦闷了。这小子是真的不太正常。梁袈言瘫坐在沙发上,仰起头对着天花板发出一连串无奈的苦笑。事到如今,迟天漠不正常了,他也快疯了。“梁教授这样、可以、了吗”电话那头的迟天漠哭哭嘤嘤抽抽噎噎,简直像比他这个被害者还要委曲求全。梁袈言哂笑:“迟天漠,你知道现在事情已经发展成什么样儿了吧”“嗯、嗯知、知道一点”“你知道我因为你那点愚蠢的冲动现在是什么处境吗”迟天漠想了想,答得很迟疑:“您是不是被、被学校批评了”“呵,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对、对不起梁教授我我我我没想到会变成这样的”他既是真内疚又害怕梁袈言因此被刺激得去报警,急急忙忙地说,“不然您看这样行吗我我给您补偿。你说个数,十万二十万我都可以马上拿出来--呃,就就二十万可以吗你把账号给我我马上、我--梁教授”梁袈言一直没吭声,并不是在考虑什么十万二十万,而是迟天漠既然提到了钱,就让他忽然有了别的联想:“迟天漠。”“嗯、嗯您是不是嫌少如果您--”“学校--或者,院里,不然就是哪个老师,你是不是--也塞了钱”“没--没有,没有没有,”迟天漠否认得飞快,又企图再次把话题拉回他们之间,“我是真心想补偿您。您你你说个数,我尽量去筹。真的真的,您说,我叫我妈马上打过来。”梁袈言眯起眼睛:“你猥亵了我,却是我写认罪书;你在酒店,却能立刻知道我要报警”迟天漠犹豫了一下才答:“我、我给许教授打了电话。”许立群他一不出声,迟天漠就着急忙慌地想要解释:“我,梁教授,我也一个晚上没睡我,呜,我知道自己做的是很错的事,呜,我也很后悔,真的我给你道歉,可是你也没原谅我呜,现在网上闹得这么大,我、我很慌我,我就怕我给许教授打电话,这事他一直在跟,我就想如、如果有什么变化,我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很恨我。可是、可是我不能坐在这儿等死嘤嘤嘤嘤”他说着说着又哭起来,梁袈言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等他哭完。完了他又接着说:“不瞒你说,我、我已经买好机票了,待会儿就走。”“走”“学校、不是,院里让我先回家避一避,可是我也不能回家所以我决定先出国”梁袈言顿时又惊又气:“迟天漠,你惹出来的祸事,把我牵连进来,现在却要自己先跑”“梁教授,对不起。我也是走投无路我不想这样的,呜,其实我一晚上都在想怎么去死我怕自己下不了手,其实先在别的地方划了很多道呜呜呜,可是我又担心我妈嘤嘤嘤,梁教授,我错了,我是真的觉得很对不起你。你无论说多少钱,我都愿意给你,你对不起,嘤嘤嘤,对不起”他一直哭,又一直神思恍惚地说着各种矛盾的理由,然后就是无穷无尽的对不起。梁袈言颓然挂上了电话。迟天漠真是帮他做出了选择,让他不得不放弃这最后一条路。少荆河说:“如果您坚持报警,在他离境之前拦住他,就算不一定能查出什么结果,至少能证明您问心无愧。这就是您自证清白最好最简单的办法。也不用像现在无辜背了这么久的黑锅,”梁袈言深深叹了口气:“连你也认为名誉比一个人的命更重要吗”少荆河目光沉着回视他:“您认为他真会自杀”梁袈言摇摇头喟叹:“记住,人命是不可以拿来赌的。我不能去赌一把,看报警了他会不会真就去死。就算当时我真报了警也拦下了他,但也仅仅只是那一次而已。如果他说的都是真的,最后被情势逼得只有自杀一途呢他是那种不怕对自己下狠手的人,真要寻死,无论多少次他都会不断尝试。没有人能预料到他在什么时候,用何种方式结束自己的人生。没有人知道。但如果他真的因此而死了,我这辈子都会忘不了他。这才是我最不想要的。就像你姑姑说的,面对因为你的放弃而生死未卜的人或动物,其实真正受伤的是你自己。我不能让他成为困住我良心的牢笼,所以我要彻底打消他这个念头。那我就一样可以在未来的日子恨他,唾弃他,或者遗忘他,无论怎样都是我的自由。我不需要为他背负丝毫不安。”“可是,难道您就甘愿为这样一个人付出这么惨痛的代价”梁袈言歪着头看他,样子忽然有些调皮:“还记得你姑姑说你姑父蹲野吗回过头去看才知道是三个月,在蹲的时候谁会知道会需要多少时间呢不然你姑父肯定前两个月二十九天先去干别的,到最后一天再去拍就好了嘛。”少荆河斜睨他:“您别拐着弯嫌弃我马后炮。”梁袈言又摇头:“我不是嫌弃你,是想让你理解什么叫当初我真的没想到。我当然知道如果不做任何自救最后会发展成什么结果。但是知道是知道,可具体会到什么程度影响多大持续时间多长,这些没有真正经历过谁又知道呢我当时其实是对学校更感到心灰意冷,所以回复了迟天漠后,就开始写辞职信。”少荆河眉头一皱:“您要离开”“对。”梁袈言对他挑挑眉,得意地一笑,“如果我当时就走了,我们估计也不会认--”少荆河赶紧一低头,用惶急慌乱的吻堵住他的嘴:“不不准”反正院长放了他无限期的假,梁袈言不用再去想几点要去上课,于是想了一会儿自己还能去做什么,然后就坐到了桌前,开始写辞职信。不管是谁埋怨他抢了教授的名额,谁早就看他不顺眼,又或是谁在后面使绊子拼命想往他身上泼脏水这些都不重要了。他本来就是不喜欢也不擅长争斗的性格,无论是谁也好,他都没有心思去深究。这个学校,连这个教授,他都不要了他写辞职信,写得情绪饱满,斗志昂扬。在信里不仅把因为这次事件而暴露出的那些龌蹉的人事痛骂了一遍,顺便把自己多年来一直忍耐的各种丑恶现象逐一抨击,痛陈堂堂百年学府现如今人浮于事,人文、科研多年来停滞不前,人才严重流失,现在只剩下块招牌和前人栽树留下的果实供他们坐吃山空的事实,以及自己身为曾经为b大骄傲的一份子如今是何等的心伤难过云云。多年来都没能挥文泼墨如此淋漓尽致,字里行间洋洋洒洒皆是肺腑之言。然而全部写完,他从头读了一遍,又全都删了。因为说了也没用。别人只会认为他是故意泄愤,并不会把他的这些真情实感当回事。所以删完,他只端端正正地写上:“鉴于个人对目前工作环境逐渐感到不适,及对未来人生的规划”手机响了。作者有话要说:说实话这文把我自己都写伤了。所以为了弥补划掉我自己划掉大家,我说过要写一篇齁甜齁甜的小甜饼。嗯,大家都知道才怪我有个马甲。这个专栏我还是用来写耽美,那边是我用来集中放bg和以后一些实验性作品的地方,地址就在专栏首页最下面的链接里凡人普照。今天开始齁甜齁甜的小甜饼开了预收,等我写完这篇就去写那篇。感谢追着这篇的大家坚持到了现在,我实在是感激不尽。每一篇文我都会认真写,无论耽美还是言情。所以也感谢大家能捧场爱你们第76章第76章他拿过来一看,怔了。聂齐铮。下午他赶到医院。聂齐铮已经住院大半年了,他一路上惴惴不安,既担心聂老的病情有了变化,又生怕是自己的事已经传到了他老人家耳朵里。聂齐铮为语言学尤其是东古语耗尽一生,赢得了无数人的敬重,也获得过国家授予的荣誉。还因为废寝忘食的工作态度和生活习惯换来了一身病痛。但是哪怕缠绵病榻,他也依然在坚持工作。他利用每一点能用的时间编纂双语词典。所以梁袈言每次去,见到的总是他戴着镜片厚厚的眼镜,瘦削的身体靠在床头,面前是病床上的小桌板,上面放着电脑和一堆文稿。唯有这次,一走进病房映入他眼帘的是,一个坐也坐不起来,只能躺在床上,满面病容,比上个星期更显枯瘦的聂齐铮。没有电脑,没有文稿,也没有小桌板。聂老的一只手搭在被面上,老树枯藤一般。“老师。”他才一眼,喉头便变得哽咽了,叫了一声之后便久久再难张口。聂齐铮极缓地对房间里的其他人挥手,于是他的女儿、看护、秘书等立刻便知趣地离开,梁袈言赶紧上前握住他那只手:“老师”聂齐铮松开他的手,指指床尾。梁袈言过去把床板摇起来,让他稍稍半坐起了身。聂齐铮这才又把他招过去。“今天高和许来了。”他声音嘶哑,又轻,梁袈言只能把耳朵侧过去听。高,是院长,许,自然是许立群。虽然是院长,但在聂齐铮眼里一样是晚辈,对这些他不太放在眼里的晚辈他向来爱用简称。梁袈言的心立刻就沉了。这两位专程在上班时间来看聂老,目的显而易见。果然,聂齐铮接着又说:“他们跟我说了但”他摆摆手,“不重要知道吗,孩子”梁袈言一听他叫他“孩子”,就绷不住了,又想到因为他,聂齐铮都病成这样还要被打扰,鼻子直酸得就要落下泪来。聂齐铮是搞外语研究的,一生接触的人、事、文化使之视野比普通人都要宽广得多得多。梁袈言的性向在学校领导眼里是洪水猛兽,在他根本就是不值一提的小事。他说话无力,但因是语言大家,所以每句都简洁有力,只说最紧要的关键词,能让梁袈言听懂就行,其余都略过。用正常语句翻译过来就是:首先,他知道梁袈言是什么样的人,所以这次他十有八九是中了别人的圈套。以后梁袈言一定要注意甄别交往的人的人品。其次,他也知道学校里现在那些管事的都是什么能力。所以梁袈言不用灰心,无论如何他不会让他们这么轻易就把梁袈言从学校撵走,更不可能让许立群代替他进入词典编辑组。第三,他决定把主编的职务交到梁袈言手上,这件事他之前已经和编辑组的其他成员商量过,大家也都同意。梁袈言立刻就想反对,但聂齐铮摆摆手不让他插嘴。第四,院长前些年因为各种事没少被他数落,虽然他是对事不对人,但院长多半早就心有不满,和他面和心不合。所以这次如此故意针对,显然不是冲梁袈言,是冲他聂齐铮。梁袈言无需被他们影响,世人向来只看结果不看过程,只要继续正常工作,有了成绩就有话语权。“你年轻时间在你这边风水轮流转”聂齐铮最后握着他的手,老态龙钟的眼睛里猛然迸发出不屈的光芒,“坚持胜利”当晚,聂齐铮进了加护病房,一周后,这位脾气硬朗铁中铮铮的外语学大家与这世界做了别。梁袈言说完这些,停住了脚步。少荆河对他转过身,低声说:“您是为聂老才留下来的。”梁袈言点头:“可以这么说。”“那心里埋怨过他么”梁袈言瞥他一眼,忍不住谑笑:“怎么着,想抓我把柄去向他告状啊”少荆河了然地“啊”了声:“那就是有。”梁袈言乜他一眼,径自向前走了。少荆河低笑着跟上去拉住他的手:“我就算真去看望他也是对他道谢,谢谢他把您留下来。”梁袈言歪着头斜睨他,看着看着就笑了,也没再说话,扭过脸四下看了看。少荆河也跟着他周围看了一阵:“我们是不是已经出了村”他们沿着小路走到了尽头,挡在面前的是一大片绿油油的农田,小路沿着农田边缘打了折角,远眺出去能看到如果继续跟着走,就是要走上田埂了。梁袈言往回看了看,村舍遥遥掩映在一片山岩绿树间,若是往前,既然有田,必定也能有回去的路。村外是村外,也是没见过的风景,总比沿着来路又走一遍的好。他挑了挑下巴:“我们还是往前面走吧。”说着他抬腿就要继续走,结果没拉动少荆河。回过头,少荆河站在原地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干嘛”他奇怪地问。少荆河暗自叹了口气,十分的无可奈何:“您走了这么久,又说了这么多话,不累吗反正又没人等我们回去,我们找个地方坐会儿吧。”“不是,”梁袈言四下看看,“这儿哪有能坐的地儿啊”少荆河拉上他往前走:“我们往田里找找,肯定有。不然农民平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