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喃喃说:“我不会让你孤孤单单一个人的。”我并非不懂你的孤苦,我们本是同一类人。我的左脚缓缓朝悬崖边迈开一步。“白冷”吴净突风一般地出现在我身后,脸色焦急地一把转过我的身体,急匆匆地说道:“原来你在这里我们找你都快找疯了你到底跑去哪里了整个天门后山我都快翻遍了”吴净原本洁白如雪的纱衣已血迹斑斑,她难得一次,这样神情认真严肃的瞪着我。我怔怔和她对视,慢慢开口问:“吴净,你来了,林越呢你看见他了吗”吴净拧眉,忽长长叹口气,表情依然非常严肃,她偏头看向那万丈悬崖绝壁,说:“我们赶到的时候,他正好从你这个位置跳下去。”我竟可以保持镇定,问:“是么”吴净拍拍我肩膀:“我们走吧,此地不宜久留。白相与和你师父也找你找得快发疯了。”吴净拉起我的手臂,我不动,看看脚下的悬崖,又看看吴净,问:“那林越呢我们不把他的尸骨找回来将他安葬了吗吴净,人不是他杀的,你信不信”吴净又长长叹息一声,突然对我一笑,说:“白冷,我说他死了吗不过我也不清楚他还能够活多久。”我一呆:“什么意思”吴净说:“他一跳下悬崖,白相与也立即跟着跳了下去。”我彻底呆住了。吴净颇感慨地叹道:“我们赶到时,也不知道他跟人打了多久的架,我真是有些佩服他了,竟敢以一敌千,我们来到时,他居然还未倒下,不过也已经被逼到了悬崖边缘,穷途末路了。”我确认般问:“你是说白相与救了林越上来”“嗯,他们都好好活着,一个也没死。”“那各门各派,那些跟林越结下深仇大恨的人呢”“都走了。”我不可置信地摇头:“他们怎么可能放过林越”吴净叹:“白冷,为了带走林越,从今以后,白相与退隐江湖,不能再过问江湖中事了。”“什么”我抬起眼睛瞪视吴净。吴净悠悠道:“白相与一定要带走活着的林越,他当着全天下人的面,承认林越是他的朋友,他轻君子的名声算是毁于一旦了。从今以后,林越结下的所有仇敌,也全变成他的仇敌了。”我唯有愣愣看着吴净,一时口不能言语。“你师父和独一剑也站在我们这边。我也不太清楚天门最后为何肯善罢甘休。至于其他的各门各派、武林高手,大概多多少少也都忌惮白相与的身份。他不仅是个绝顶高手、神秘莫测的暗语阁阁主,也是离国地位尊贵的皇族皇子,他虽不是离国的皇帝,可他的亲哥哥是呀,谁有那个胆子敢当面得罪他。”吴净的每一句话,我都听得精神震荡。吴净表情忽然凝重:“白冷,你也要更坚强些了。以后仇人比朋友多,林越江湖上所有的仇敌,便是我们的仇敌。”我的眼眶又渐渐感到湿润。吴净马上举手揉揉我面颊,柔声笑说:“好了好了,我吓唬你的。天大的事,有白相与扛着。我们也永远在你身边决不背弃你。一起喝过的酒,难道是白喝的么”“嗯。”我擦拭眼睛,我也不想再掉眼泪的,但怎么忍得住人生有友如此,夫复何求此时暮色四合,黑夜渐渐来临。吴净说:“白冷,快走吧。你都不知道我们不见你的人影有多心急如焚,原猜你先上山找林越了,便想问林越你在哪里,可他已经伤痕累累,昏倒过去,苏由信正给他治伤,我看没个十天半个月的他是不会苏醒过来了。”“嗯。”我点点头,正欲动身,吴净已挟了我的肩膀,纵身飞跃山林间,快速下山。我和吴净一气下了鹿盟山,到山下的小镇上。我刚站定身体,一道人影飞掠到我面前。我未看清那人样貌,便已被抱入怀中。“白冷”是白相与。他顾不得还有其他人在场,捧起我的脸,像确认真是我这个人般,皱眉说:“你到哪里去了”我低低声叫他:“白相与”“白冷你”白相与住了口,不忍心责怪我一句,其实他从未真正对我发过一丝怒气。他把我脑袋按回他胸口上,手略略抚摸过我的身体,问:“哪里受伤了么”我摇摇头。白相与手探进我的衣袖内,握住我的手心。我一下子痛哼出声,立即想咬牙忍住,可怎么瞒得过白相与他抬起我的双手,我的十根手指,掌心包扎着一层层布条。这些布条,是从林越的衣服上撕下来的。我抽回手,脸埋他胸膛里,声音轻微地说:“我不疼”白相与静默片刻,抱着我,终究没有说什么。、回宝鸣山那边停着一辆马车, 苏由信突然掀车帘子下来, 他两手沾满鲜红的血, 有些精力疲累的样子。吴净两指捏着一条手绢递给他。苏由信接过擦手。吴净背负着两手,弯腰朝车厢里探望两眼, 问:“他怎么样了”“暂时死不了。”“哦。”吴净又问:“那他什么时候清醒过来”“十天半个月吧, 血流太多了, 身上的伤也挺严重。”“哦。”吴净说。我站直身体,推开白相与的怀抱, 愣愣瞧着车厢里的林越。他仿佛睡着了, 也只有睡着时他人才显得温驯点。他身上的伤口纵横交错、深浅不一, 梦里他会感觉到疼痛吗应该不会吧, 还是等他身上的伤口愈合再苏醒回来吧,少受点罪。“冷冷。”白相与忽然轻唤我。我慢慢转回头, 问:“你准备带他去哪里”“回暗语阁。”我不说话了, 垂下眼皮,静默半响, 问:“我师父呢”“小冷”正说师父,就听见师父背后一声怒喝。我回首,是师父和独一剑来了。师父提着剑,一脸焦急和怒火。我走过去, 叫:“师父”师父气得跳脚:“你跑哪里去了情况不太平的时候, 就好好待师父身边别乱跑,这还要师父教你吗”我小声说:“对不起师父,让你担心了。”“唉, 算了算了,反正你现在也不听我这个师父的管教了。”“师父,你别这样说,徒弟不敢”“哼”师父一拂袖,狠狠瞪向白相与,“幸亏你没有个三长两短,否则老子跟这臭小子没完。”差不多一年时间不见面,师父还是在跟白相与置气。但这次好像有点不大相同了,师父像知道跟白相与吵架永远捞不着胜算,徒把自己气出内伤,索性远远走到一旁,背过身去,眼不见心不烦。我跟过去,问:“师父,出海好不好玩”“嗯。”师父没好气的回我。我这才发现师父脸容竟已变得有些苍老,不由心中一酸,又很愧疚,说:“师父,我和白相与在拓城一座很大的山庄内居住,有很多仆人服侍,衣食住行全不用操心,过得很舒适。师父,你要不要来和我们一起住”师父眼皮不抬一下,抱着手臂,不屑一顾地冷哼:“他养你天经地义,可老子要他养活算什么回事哼,老子干嘛要去看他脸色”“那师父去哪里”“为师当然是回宝鸣山,那才是老子的地盘。你我师徒就此别过吧,有空闲时间回来看看为师就成。记住,成亲时必须先来问过我这个师父。”师父说着,脸上露出掩饰不住的失落伤感之色。“哦。”我说:“那我跟师父一起回宝鸣山吧。”师父终于肯转头面向我,眼睛里微微发出亮光,说:“你还愿意跟师父回宝鸣山”我笑了,说:“我当然愿意。师父你一个人在山上住,谁给师父洗衣做饭、打扫房屋做徒弟的又怎么能放得下心”“小冷。”师父露出欣慰的笑容,“这才是师父的好徒弟。”原来师父真的在老去了,需要我哄了。我猛得警醒: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父皇在世时,我没有机会对他尽一点孝道,总是耿耿于怀那些我以为得不到的父爱。一直等到他去世我才懂得他对我的爱,可我永远没有机会让他明白我对他的爱了。我不能再只顾着自己快活自在了。我走回白相与身边,说:“白相与,我不跟着你去暗语阁了,我和我师父回宝鸣山。”白相与静静注视着我,片刻,浅浅一笑:“嗯。等林越伤势好转,我便去找你。”“好,我在宝鸣山上等你来。”我眼睛转向林越,我相信白相与会照顾好林越的。也许世上任何一个人都比我更适合待在他身边照顾他。他和我都明白,人世艰难险阻,不应该伤害了任何一个我们在乎的人的心,做出令人失望、痛苦的事情。我定定注视着林越出神的时候,没注意到白相与的神情已渐渐蒙上了一层阴影。等我抬头望向他的脸庞时,他已将那些晦暗复杂的情绪非常好的掩饰去,依然对我柔情款款。听说我要回宝鸣山,吴净立刻起了兴致,表示想和我一块同行,去看看我以前生活过的地方。于是我们兵分两路。我和师父还有吴净回宝鸣山,白相与、苏由信和独一剑带伤势险重的林越去暗语阁。这样的分别没有什么好留恋不舍的,因为我们终会再次相聚,一个也不能少。一路马车不停歇,回到宝鸣山,经过山下的村口时,一群大孩子领着一群小孩子正在村口兴高采烈地玩老鹰捉小鸡的游戏,欢声笑语直冲云霄,打破这大山里枯燥无味的生活。孩子们一看见我和师父回来了,像猫见着了鱼一样,马上跑着跳着过来,女孩们团团将我围住,紧紧地抱住我的两条大腿,兴奋地一个劲叫嚷:“白冷姐姐白冷姐姐你和九师父终于回来了”男孩子们则缠着师父要拜师,要学厉害武功。他们想当真正的男子汉。真是太久没见到这些小鬼头了,如今个个都长大,长高了许多。其中小同抱我大腿抱得最紧,几乎挂我身上,她扬起红扑扑的小脸蛋,颇委屈兮兮地噘嘴说:“白冷姐姐,你和九师父干什么去了这么久才回来,我们天天爬山上瞧瞧你们回家没有。”我微笑揉揉她头发,这些小姑娘里,就数她最鬼灵精怪,俨然孩子王一个,玩游戏时,连男孩子们也都服从她的命令。虽然看来是当不成端庄淑女了,但再过几年到出嫁的年纪,估计她的婆家人也不敢欺负,低看了她。我笑说:“这回你扯我大腿我也没有糖糕分给你们吃。刚才回来时,忘记在镇子上买几包零食了。”小同轻轻的哼哼,更使劲摇撼我的大腿,红嫩的小嘴撅得更高了:“人家才不是想吃糖,人家看见白冷姐姐许久不回家,还以为姐姐你嫁人了呢。”小同充满童真的眸子里闪亮着期待的光芒,娇滴滴地问:“白冷姐姐,这次回来,你和九师父还走不走了呀”我微笑说:“我不走,看着你们这些小丫头出嫁。”回到山上,推开屋门,果然不出所料,屋子里各处落满了厚厚的灰尘。我和吴净撸起袖子好一顿猛干,太久没干过粗活,我出了一身汗水。忙着打扫屋子,很快到了傍晚,师父的房间和厨房打扫干净了,我的房间还未来得及收拾,但不能让师父饿肚子,我打算先下山买点菜回来。不诚想小同并几个女孩提着一篮子新鲜的瓜果蔬菜爬上山来,说是他们的爹娘叫她们送来给我们师徒两的。我心中一阵感慨:这些小丫头们真的长大了,竟舍得亲自上山来送东西,以前她们一有点芝麻绿豆大的小事,就在村子里扯开喉咙仰天一顿乱嚎,声音传到山上来,我和师父一听见孩子们的鬼哭狼嚎,甭管我师徒两正在忙活什么事情,都得马上飞身下山探看情况,就怕孩子们出个意外。什么捅马蜂窝偷蜂蜜吃结果被一群马蜂蜇啊,掉池塘里了啊,或者爬树爬高了下不来等等,什么状况我和师父都遇见过。甚至几次这些猴孩子就纯粹为了好玩乱叫乱嚷引我们下山,或几个爱臭美的女孩子叫我给她们扎好看的麻花辫子。我和师父也只有无可奈何的认了,顶多师父打几下他们的屁股。村民们平日里忙着干农活,没太多时间看管孩子,他们等于把孩子们的安全交给我和师父了,我和师父也早形成了一种责任。毕竟当爹娘的也不容易,辛辛苦苦劳作一辈子,就盼望着把儿女养大成人,然后男婚女嫁,接着又是生儿育女,使生命能够一代一代延续下去。这便是这些朴实无华的村民们最大的幸福了,我和师父也不愿看见惨剧发生。一转眼过了大半个月,村长上山来跟我们诉苦,说我们走后久久不见回来,好吃懒做的贼人渐渐胆子大了,一晚上睡觉起来,不是这户人家,就是那户人家,经常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