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霁看了纸条良久，才说道：“我知道是他，可是他这是什么意思他还说过别的吗”陈燕飞摇头，说道：“他就说他马上得走，事情很紧急，就说让你等着他。”是邵家出了什么事吗可是以她的立场怎么能直截了当的问邵宇峰的事情她心里着急，自言自语地问：“等着他他去出差了吗”陈燕飞说道：“要不我们打个电话问问吧，问问邵家的人。”林霁略一思索，说道：“明天，明天就是落梅教课的日子，我再去打听，可以问问丁香，这样也不会太突兀。”陈燕飞也赞同：“那就这样吧。”说完这句，又歪着头说道：“只怕某人要体味相思之苦了。”林霁苦笑说道：“你还要这样取笑我。”陈燕飞啧啧打量她：“我看你最近正走桃花运啊，这里有一个邵宇峰，那里还有一个杨某人。还有一个什么康先生是吗”林霁说道：“我看你把几辈子的事情都翻出来。”陈燕飞呵呵一笑，更是戏弄地眨眨眼睛。林霁本来满腹愁烦，被她一闹，竟散去不少。晚上，两人洗漱完毕，便躺在床上聊天。此时已经关了灯，幽淡月光透过窗帘映在衣橱上。林霁盯着那衣橱有些出神，便对陈燕飞说道：“燕飞，再过两天我就要回去住了。”陈燕飞惊奇问道：“怎么是这里不好吗不是钟嫂和你说什么了吗她年龄大了嘴碎，你可千万别放在心上。”林霁心下明白，钟嫂可能在陈燕飞的面前也没少说她。当下忙说道：“不是因为这个，你看我出来的时候是瞒着舅舅的，可现在舅舅已经知道了，所以也就不处心积虑瞒着他了。”陈燕飞略一沉吟，说道：“那你舅妈那里呢”林霁说道：“没事，舅舅知道她欠了债，她也不敢说什么的。”陈燕飞说道：“啊呀，我的意思是说，她可千万别再往你身上动心思，康少爷走了，可保不齐再有别的先生啊。”林霁抓着她的手说道：“你呀，就是这张嘴。”陈燕飞又说道：“我看你直接把那位邵先生带到你舅妈面前算了，那邵宇峰什么人不把那康少爷甩出几条街去。和邵家结亲，我看你舅妈一定高兴。”一提到邵宇峰，林霁的心又坠了下去，她勉强一笑：“我舅妈其实人挺好的，只不过太难为她了，我们姐弟三个要吃饭，要上学，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陈燕飞想了一下说道：“那倒也是，在这乱世之中，每个人都不容易。只要你想好了，我是没有问题的。如果哪一天你再想回来，我一百个欢迎。”林霁蹭蹭她的脸说道：“谢谢你。”陈燕飞说道：“哎呀，你真是肉麻。”夜深人静，陈燕飞早已沉沉睡去。林霁却依旧伏在枕头上胡思乱想，直到过了很久，才有了一点睡意。睡眼朦胧中，她站在了邵家的花圃里，那些花朵在阳光下闪着奇异的光彩，繁乱如锦缎。邵宇峰站在了不远处，含笑看着她在花圃跳舞。远处清风徐来，伴着一阵幽眇歌声。她循着那歌声去走去，却见一片密林，回头邵宇峰已经不见踪影。她不知道如何是好，那歌声却诱惑着继续前行。密林里藤蔓丛生，她就像走迷宫一样，可那歌声似远似近，她心里着急却始终不可至。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只是疲惫不堪，她终于看见那个人，披着一头长发，在前面走着。她心里着急，伸手去抓，那人不见了踪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四周充满了雾气。她心底害怕，大叫宇峰，一回头，却见那人又站在她的身后，她心里狂喜，终于看见了那人的脸，可那人的脸竟和她自己一模一样，她骇怕之极，惊叫出声。她猛地醒来过来，一时冷汗涔涔，惶惶不安。她环顾四周，卧室的摆设浮在幽暗的光线里。陈燕飞绵长的呼吸听在耳朵里，她才有了些许的真是感。望望窗外，那月亮已不见踪迹，一丝青色的白光透过来，天快亮了。又到了去邵家的日子，那梦总叫她心神不宁。邵宇峰走得这样急，也没个人告诉她邵落梅到底是在哪边的房子里。如果是在杜美路好一些，如果是在西摩路，她心里不觉打了一个寒颤。邵宇峰偏偏不在，那里就真成了一个令人惧怕的所在。一个下午她都恍恍惚惚的，给自己找了事情做。因为想住两三天就回去，她先把衣服收拾好。陈妈妈和钟嫂也从陈燕飞的嘴里知道了这个消息，陈妈妈也就罢了，她还挺喜欢林霁，有她在，陈燕飞的脾气倒是收敛不少。可是钟嫂明显就不同了，她丝毫不掩饰她的欣喜。林霁看在眼里心里虽然不太好过，却没有表现出来。她心里憋闷便提早出了家门，慢慢路上走着。可是刚刚出了弄堂口，就见到了一辆熟悉的车子，她曾经见它停在杜美路的邵园，那辆福特牌的汽车。果然待到她走近，车窗摇了下来。“林小姐，”有人喊她，她定睛一看，竟是许久不见的邵夫人。她的脸色尤其不好，唇上毫无血色，夕阳一照，就更显得憔悴。林霁一惊，停住了脚步。万万没有料到是她。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天事情终于找上门来。林霁戒备看着她，那邵夫人看她一眼，淡淡一笑，眼角皱纹细密。林霁其实从未在这样明亮的光线下看过她，只觉得她脸上枯瘦，似是比实际你年龄老了许多。她虽然挂着笑容，却脱不去阴沉面相，嘴角两边的纹路依旧垂着。她招了招手，说道：“上车来吧。我等了你很久了。”林霁略一犹豫，她又说道：“陈妈，你去请林小姐上来。”果然车门打开，陈妈走下车来，说道：“林小姐，请上车。”那模样十足恭谨，可是林霁却能从她的眼睛里感受到明显敌意。此时弄堂口附近人来人往，早有人把目光投过来。林霁无奈只得上了车。她坐在后面和邵夫人并肩坐在一起去，陈妈坐在前面。她甫一开口，那车窗立即关上。憋闷的空气中浓郁的中药味。林霁一看，这样的天气，邵夫人还是穿了黑丝绒的厚旗袍，身上依然裹着暗红色的开司米的披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