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赖账,他却忽然将自己手上的一枚翡翠扳指取下来,拿起我的手,将扳指放到我手心。我还没转过弯来,他已经弯腰入了轿,放下了轿帘。护卫队低调地护送老狐狸和小色胚出了我府前的巷子,我还傻站在原地,盯着手上的扳指看。身后众人围上来,也都盯着我手心。“这是二十年前滇国进贡的翡翠,皇室用它打造了三枚扳指,一枚随先帝陪葬了,一枚由先帝赐给了当时的宰相,一枚由先帝赐给了皇子,也就是如今的圣上。”晏濯香娓娓道来。我顿时觉得手心里托着一团火焰,烫手得很,却也不忘问一句,“值多少钱”“半个长安。”我直挺挺往后便倒,幸有梅念远在后托住我,并低语:“行家一看就知道是皇室之物,你若拿去典当,人家只怕当你是窃国之贼,再不然此事落入其他人耳朵里,你又有得罪受了。”我又直挺挺站住,痛心疾首,“这么说,此物能看不能用”众人郑重点头。我将翡翠扳指往地上灰尘里一扔,骂道:“中看不中用的东西,要它作甚”晏濯香俯身拾起来,擦去扳指上的灰尘,往我手里一放,“总有用得着的时候。”老狐狸一走,众人也都有散了的意思。晏濯香走前给我号了一脉,按了按我后脑勺,扔下一句话就甩手走了。“侍郎有健忘的顽疾,也不在这一时。”我揣摩来揣摩去,不解其意。漆雕白抹了一袖子泪,“贤弟早些好起来,愚兄大概五日后就要被削职贬官发配岭南了”我只得好言劝慰一番。漆雕白也走了。一个个送走后,梅念远自然而然地看向谢沉砚。砚台假作看不见我家总管送客的眼神,跟在我身边,忽然说了一句,“小墨,我有话对你说。”“哦。”我止步。“我们换个地方。”砚台眼光瞟过梅念远。“好。”我欲抬步。“大人,这个月的账务,我刚结算完。”梅念远道。“哦”我停步。“去后厅,我给你汇报。”“好。”我走了一步。“小墨,去后院,我有很要紧的话同你说”谢沉砚急忙道。“大人,明日便是新一月的账务,今日必须审明细”梅念远道。我站在二人中间,沉思了小会儿,“先听砚台说完,再来看账。”谢沉砚脸上神色稍缓,梅念远只得道:“那可否就在厅里说”“小墨,去后院没人打扰的地方。”砚台坚持道。我转身往后院走,砚台连忙跟上。“浅墨”梅念远嗓音低下去。到了后院,再避开偶尔散步的男宠们的视线,我问谢沉砚,“有什么话”他看着我的眼睛,神情十分郑重,“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从后门走。”“你都订了亲,还去哪里。”我转开眼睛。谢沉砚眼神忽然空洞起来,“小墨,我真的很羡慕梅念远,他可以每日每夜在你身边,跟随着你,没有家族的束缚。我若不生在谢家”我将他打住,“跟着我有上顿没下顿,一个不留神就被发配蛮荒之地,砚台,你还是在世家的好,不会有这么多波折。老狐狸罚你也只是罚三个月扫大街,你有世家撑腰,念远却是什么也没有。”“所以你怜悯他”“我只是觉得对不住他。”“难道生在世家的人,就不值得怜悯”谢沉砚神色哀伤。这时,树顶上跳下一人,背上扛了一个大麻袋,“出身世家的多是纨绔子弟,哪里值得怜悯,还是总管哥哥可怜,不明不白就被顾断袖给玷污了。”一个天真少女气呼呼地看着我,将背上的麻袋卸到地上,再从地上将麻袋一点点往屋宇下拖动。“这是谁”我指着少女问谢沉砚。谢沉砚还没答话,少女就扭过了头,瞪着我,“听说你失忆了,我特地告别了师父,回来看看你哼,果然连我也不记得了”我诧异道:“你也是我府上的人我府上除了男宠,还有这么不可爱的姑娘”少女从鼻子里重重哼了一声,“顾浅墨你会遭报应的我去告诉总管哥哥,你跟世家的公子眉来眼去,情意绵绵,卿卿我我,搂搂抱抱。”少女一边念叨一边继续拖动麻袋,很快身影就被扶疏的草木给遮掩了。我与谢沉砚回到正题,“刚才说哪了”“难道生在世家的人,就不值得怜悯”谢沉砚哀伤地重复了一遍。“生在世家的人,我怜悯不起。”我答道。谢沉砚愈发低落,抓住我胳膊,“那你只怜悯我一天,成不成”这样的要求,这样的眼神,我如何能够拒绝。都道色字头上一把刀,我还就往刀锋上蹭了。鬼使神差就同谢沉砚悄悄出了后门,雇了马车。“去哪里”我问。“清天观。”“去道观做什么”我问。“前天有道士在我家门前拦住我,说要给我算卦。”“算什么卦”“姻缘。”我哦了一声,本想就此打住,却还是没忍住问,“怎么算的”谢沉砚面容抑郁,“那道士说我命中该娶世家女子为妻。”我又哦了一声,却没兴致再问,坐马车里摆弄扇子,开了又合,合了又开。谢沉砚瞧着我,自顾自道:“我问能否改命。”我手上顿了一顿,扇子合到了一处。谢沉砚继续道:“那道士说,若有诚心,姻缘命格也是可以改一改的。”我手里的扇子掉到膝盖上,“怎么改还能改成男人娶男人不成”谢沉砚扭过头,“我不在乎。”马车到了清天观,有小道童将我们迎入观门。这道观座落在长安城东南角,周围都是荒宅,人迹罕至。道观也不大,道士也不多。我拉了拉谢沉砚,低声道:“这地方有些诡异。”谢沉砚脚步也放慢了,面色有些犹疑,“是有些不同寻常,我以为清天观很大,没想到这么荒凉。”我越想越觉得有些不对头,“这么荒凉的道观,那道士怎么就找到了你家门口还特地给你算卦”“我们寻别的道观去,或者佛寺也行。”谢沉砚拉着我的手,就要转身走人。“二位善信请留步”一个小道童在后面喊住我们,“我们道长请二位善信到观里用茶。”我觉着自己堂堂门下侍郎,即便是如今沦为更夫,也不该畏惧一个小小道观,便拉着谢沉砚回过身,对小道童笑道:“那就打搅了。”入山门时,我趁人不备,在谢沉砚耳边小声道:“不要喝他们的茶。”正堂里,一个玉帝牌位,一鼎小炉香,一个白面长须的中年道士执着拂尘对我们起手,“贫道有礼了。”我拉着谢沉砚还礼,“我们也有礼有礼,道长不必客气。”“看茶。”道士延请我们就坐后,吩咐童子。两杯热气腾腾的香茶送了上来,我悄声问谢沉砚,“砚台,这是什么茶”他看了看,“普洱。”我嘴边一笑,“一个小道观,一个牛鼻子老道,喝普洱茶。”砚台与我会意,都不动茶水,十分健谈地同老道士东拉西扯,老道士一副高深莫测的形容,一一对答。我见这道士十分沉得住气,极像个修道之人,心底不免起疑。若这里真有诡异,还是不可多加停留。我起身对道士行个礼,“打扰多时,不敢再耽误道长清修,这便告辞”道士笑了笑,未回话。我正转头叫谢沉砚一同告辞,就听咚的一声,砚台已晕倒在一边。我大惊,忙到他身边查看,却忽然发觉自己脚步发软,眼前也模糊起来,一头栽倒在他身上。作者有话要说:菇凉们中秋快乐早年情史,昆仑旧事地窖特有的味道将我激醒,当我从冰冷的地上苏醒并爬起来时,周围原本审视并围观的一群人都忙不迭地退散,一个个面色惊恐,仿佛我是个怪物。“在下是个好人。”我摸着头,看清四周都是年轻的姑娘,衣着有简有奢,贫富不等的样子。不知从哪里扔过来半个烂苹果,往我脸上砸。“不要打脸。”我抬袖子往面前一挡,“在下的的确确不是坏人。”烂苹果从我袖子上滑下去,惊恐的姑娘们更加惊恐,一堆半腐烂的食物劈头盖脸朝我砸来。再坐在原地,我就要被腐烂的东西湮没。是可忍孰不可忍我腾身而起,闪到一边,左右环顾,瞅着了角落的一只木桶,我奔过去,挽起袖子,侧脸对惊恐的姑娘们沉声道:“哪个再往我脸上砸东西,这只木桶就是你们的下场”语声落,掌刀下。“嘭”的一声,木桶盖被我劈裂,众姑娘惊得一个个面色发白,在我狠厉的目光扫视下不敢再为非作歹。此刻我只能感受到手掌边缘火烤般的疼,原来徒手劈物不是有蛮力就可以的。“这是什么地方你们都是谁在这里做什么”我上前抓住一个姑娘连抛几个问题。被我抓住的姑娘面色惶恐,嘴唇哆嗦,却发不出一个音。我再去抓了一个姑娘,问了同样的问题,得到的同样是满面惊慌,但无言。反复试了好几个,都是一样的情状。被人下了哑药了吧。“顾大人,好气魄。”一个柔媚宛转的嗓音进入地窖,在我身后响起。正在观察地窖结构与出口的我霍然转身,看向一个黑纱遮面的窈窕女子,我原是想上前将她揪住,终是忍住了,“谢沉砚在哪”“如果我只回答顾大人一个问题,顾大人会问什么可以重新来,刚才不算。”黑纱女子眼角弯弯,笑问。“砚台在哪”我又忍住了上前掐她的冲动。“谢公子自然是在一间干净的房间,不过还在昏迷中。”这只蛇蝎女在观察我的反应。“带我去见他”蛇蝎女好整以暇地问:“为什么为什么你不问自己怎么会在这里,以及这些姑娘怎么会在这里为什么你认为我会带你去见谢公子”我瞧着蛇蝎女的面部轮廓,直觉那不是她的真正容颜,“这里藏了家境不等的众多姑娘,想必便是近来长安城内失踪的少女,共八十人,算上我,刚好八十一人,道家讲究九九归一,劫来九九八十一人,想来是做些什么炼丹的狗屁玩意。你没给我喂哑药,是希望我能跟你聊聊天告诉你一些事情吧既然你有求于我,当然我也是可以提一些要求的。”蛇蝎女面纱下的檀口微开,有些诧异,有些笑意,“你果然不是个简单的酒囊饭袋。”“过奖。”离了地窖后,空气明显新鲜多了,我扶着墙喘了几口气,换一换肺叶里的腐气。沿着土块砌成的盘旋阶梯,一路向上,光线也越来越多。上到顶层时,一个小木门上扣了一把锁。蛇蝎女从袖中拿出钥匙,开了锁,推门而入,我紧随其后。一间空荡荡的房,一张满是灰尘的破木桌,一张只有一块木板的小矮床,这就是蛇蝎女所谓的干净的房间。我几步扑到木床前,俯身查看昏迷的谢沉砚。先是试了他额头温度,好在还正常,再试他手腕温度和脉搏,身体较冷,脉搏虚弱,脸色也微微发白。“弱质公子哥,兴许是对迷香有些过敏。”蛇蝎女给了个解释。我猛地侧头,怒视蛇蝎女,“解药呢”蛇蝎女摊手,“又不是毒药,哪来的解药。”我终于再也没忍住,冲上前,一记辣手摧花掌扫了出去,蛇蝎女闪身避过,还我一招降魔掌,掌风扫过我头发丝。我再战,霹雳掌挥出,蛇蝎女千手如来掌来挡。我出一招铁琵琶手,她还一招飞凤手。连战了十来个回合,我一招比一招难看,她一招比一招优雅。我终于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退后半步,气沉丹田,两袖扬起,一高一低,一顺一逆,运气后猛地推出,一招袖里乾坤,劲风呼啸,打到蛇蝎女腹上,如我所料,蛇蝎女飞了出去,撞破了木门。吐了几口血后,蛇蝎女从地上起来,恨声:“果然不该小瞧了你”“拿水来”我趁着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