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水兵支援;右卫将军毛安之等人率兵四万于堂邑;长江两岸严镇把守。白马塘,决一死战”梁山伯笑道,“不一定是决一死战呢。”刘裕愣了,“什么意思”梁山伯顺着点到三阿、盱眙、淮阴,最后是君川,“我有预感,我们会打得秦军抱头鼠窜。”谢玄看着他胸有成竹的模样,露出了欣喜的笑容。108、“这次你真的不要去了。”梁山伯停下笔,“我给你添麻烦了”谢玄无奈地笑道,“没有。你帮了不少忙。”谢玄走到桌前,双手撑着桌子压下来,认真地看着他,“这次没有那么凶险。你相信我行不行”梁山伯微微蹙眉,谢玄的这个动作让他不是很舒服,有一种被压制的感觉。当然,他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不是不相信你,只是刀枪无眼的,我还是会担心你”“马文才,”谢玄讥诮道,“担心马文才罢。”梁山伯笑了笑,“我自然是担心你们的。你,刘叔,孙叔,裕小子,田哥也有马文才。”“你这么跟着我,你知道军中说我什么”谢玄拉开距离,心不在焉地拨了拨兰草茂盛的绿叶。梁山伯抬起头看他。谢玄嗤笑一声,“说我没断奶。”“这”梁山伯头痛道,“总有些地痞流氓出言不逊的”谢玄静静转过头,神色平常,语气淡淡,“山伯,这次让我自己来。你明白吗”梁山伯想了想,愧疚道,“我知道了。大哥保重。”五月,秦军派遣毛当、毛盛率领襄阳的两万精锐骑兵,于堂邑大破晋军。四万晋军混乱不堪,四处逃散。就在满朝人心惶惶之时,谢玄的兖州军在白马塘打响了十五个月来第一场胜利。第一胜,白马塘西,兖州军出其不意地反扑,猛将刘牢之斩对方将领都颜于马下。第二胜,谢玄军部乘胜追击,夺回三阿,俱难、彭超退守盱眙。谢玄救出三阿城中的田洛后,又召集了五万之将,挥师北上,势不可挡。梁山伯看着军报笑了,幸好一切都与历史无异。“先生,有访客。”“请进来。”来人两鬓微白,却是神采奕奕,一副温文尔雅的表象下蕴含着深不可测的城府。只是“师父”梁山伯蹦起来去扶他的轮椅,“你这是怎么了我才告别了这劳什子,你又用上了,真是”柳逸舟无奈道,“年纪大了,在山上跌了一跤。”“如今好些没有伤到骨头了”两人自是嘘寒问暖一番,梁山伯忙里忙外,翻出珍藏的毛尖沏上,又吩咐下人摆些糕点上来。两人终于面对面坐定,沉默了一秒后梁山伯笑道,“你怎么来了”“来看看你,”柳逸舟抿了一口茶,“看看你是不是跟我回去啊”梁山伯一愣,“这师父,我是很想陪着你的,只是”“谢家于你有恩”柳逸舟笑笑道,“我这次来就是提醒你,谢家并非久留之地。即便太傅看得起你,收你为义子,你也该知道深浅,知道轻重。现在外面把你传得神乎其神,简直就是通晓古今的天师哼,你应当知道功高盖主的下场罢”梁山伯想起谢玄走前说的那番话,沉吟一会儿道,“我知道了。谢谢师父提点。不过我与玄哥有言在先,不论如何,是走是留还要看他的意思。”柳逸舟晃了晃杯子,意味深长道,“山伯,这些年我是越来越不喜欢你了。”梁山伯一怔。“谢玄是救了你,医好了你的病,但是你的命还是自己的以前你可不是这副任人摆布的模样何况,谢玄对你,几分真心,几分拉拢,恩威并施,你就这么被他吃得死死的”柳逸舟心痛道,“这么多年,你就没问问自己到底想要做什么”梁山伯犹豫道,“我我不想做什么。”柳逸舟嗤笑道,“你看,谢玄把你教得很好。你什么都不想做,但是为了他什么都去做山伯,你不是谢玄的一条狗。”“师父”梁山伯咬牙,有些不快。“你看,你还是有感觉的。你不愿意被差遣,被控制,不是吗”柳逸舟叹气道,“好好想想。”我到底想做什么初夏的夜,夜风轻柔,暖湿,空气里有一股青草的香味。不知为何又走到了此处。长草坡,一棵巨树,叫不出名字,树干上布满了藤蔓,有一股清香。四周有点点萤火,仿佛还有流水琮琮。在那次答应了马文才不会在出现后,他就真的一次也没有见到过他。他的伤还没好完全,大家伙儿讨论计策的时候他偶尔会缺席。他们每次总是巧妙地错开。他是一次偶然,在广陵城东郊发现了这个去处。马文才向来很善于寻找秘密基地。梁山伯蹲下身,抚摸那一个个墓碑上的名字。邢维黄厉丛徐开阳曾会可惜田泓的不在此处。梁山伯知道这一片松软的土地之下并没有尸体。战死的士兵们很少能带回尸体。这是马文才一个人的墓园,祭奠那些与他出生入死的兄弟们梁山伯的笑容僵在脸上。他不敢确定地摸了一遍又一遍,这是冰冷的石碑,深入骨髓的伤痕马文才。马文才之墓“我要去三阿。”梁山伯披上铠甲,随手收拾了一些行李,将墙角的剑配在腰侧。柳逸舟推着轮椅走进来,“怎么了”梁山伯静静地开口,却难以抑制地激动起来,“他不会回来了我知道他不会回来了。他知道他回不来了”柳逸舟疑惑地看着他,继而看见了桌上的墓碑。“谢玄叫我不要去我不能去哈那么多冠冕堂皇的借口”梁山伯忍着满腔愤怒和恐惧,逼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又要像五年前一样除掉他,再撇得干干净净”“山伯,你冷静点。说不定只是文才文才以防万一,闹着玩的呢”“他不是那种人。他那么自信他”“山伯,你不要乱想。谢玄也也不一定就做得出这种事。”“不仅仅是马府,孙无终的府上也空了。在去救彭城之前,他的家眷就都回了老家。刘裕的小妾也不在了。”梁山伯深吸一口气,双眼通红,“师傅,我必须要去。”柳逸舟按了按额角,“你要去便去,不要自己吓自己”梁山伯喃喃道“对不要自己吓自己”,将一把匕首塞进里衣,扛上包袱。“等等你看这么去胡闹”柳逸舟把人叫回来,“谢玄若真不想你去,你能这么大摇大摆地走出城去何况北边兵荒马乱的,你只身一人不是去送死吗”柳逸舟叹了一口气,“我有办法。”北府兵第三次大胜,六月七日,石梁,收复盱眙。秦军逃向淮阴。第四次大胜,淮阴渡口,何谦之、诸葛侃率水军烧尽秦军运输浮桥,作战骁勇,秦军一路向北逃窜。第五次大胜,君川。谢玄与刘牢之、戴逯等将秦军十万大军一网打尽。君川。苍茫大地上嘶吼声震耳欲聋,火焰灼灼,马蹄将一具具尸体狠狠地踏入泥土之中。马文才作为主力前锋,拼杀在淮河之际,没有一个人能从他嗜血的刀锋中逃过一劫。淮水中浮满了敌军的尸体,四下里一片恶臭。“杀”“左翼左翼牢之包抄”号角长鸣。东方一抹惨白撕破了漆黑的夜空。氐人的哭喊与晋军的咆哮交杂在一处,好似丛林中野兽的狂欢。马文才全身浴血,反手拔出肩上一支箭,大笑道,“主将逃了秦军注将全军覆没随我杀”刘裕扯开喉咙喊道,“杀”“彭超”马文才力催踏雪,身形灵巧地倒挂于马背上,抡起手臂,狠力一挥“啊”彭超的背脊被撕裂,跌入淮水中。马文才回到马上,叫道,“刘裕补一箭”刘裕咬牙,拉弓那一刻他清楚地听到了自己悲鸣的心跳声。“啊啊啊啊啊”刘裕手指一松,一根铁箭准之又准地没入了马文才胸口。109、“啊啊啊啊啊”刘裕的大脑一片空白。弓上已经空了。他惊慌失措地叫道,“文才哥”马文才仍保持着半侧着身的模样,左手攥着那支深深没入铁衣中的箭,颤抖数下,最终没有拔。“文才哥”大颗大颗的眼泪从刘裕脸上爬下来,洗出一道道辙痕。马文才满是血污的脸被火光照亮,一个扭曲的笑容,“裕小子我一直不敢想”他的话没有说完,或是被疼痛吞没,但是刘裕听懂了。我一直不敢想,是你。是你要杀了我。马文才深吸一口气,猛地举起了伏波那一秒这把血红的大剑仿佛在嗡嗡地悲吟,赤红的光如火焰一般舔上刀尖,破空而下“文才哥我不我没有办法”刘裕恐惧地大叫,又拉开了弓,“我没有办法如果不是我”马文才的刀锋直指云霄“我们的敌人在对面”不是,在我们的身边。刘裕恍惚地看着马文才猛力一掷,沉重的铁剑竟是如一道血光飞了出去直直没入漆黑的淮水中刘裕回过神来,咬牙拉开了弓弦马文才如不败的战神,跨坐在高大的战马之上。“文才哥”刘裕闭上眼,“对不起”马文才背心又中了一箭,身形一晃,从马背上摔了下去。“彭超死了彭超死了”“天佑我朝天佑我朝”“杀”刘裕迷茫地看着眼前的修罗场。他的神,死了。直到多年后,刘裕成为了九五至尊,他也依然铭记着那一日血红的落日,弓弦的泣音,那长虹贯日的一掷,那人最后的背影。或许他和马文才的区别就是,马文才的剑,永远不会指向同伴。梁山伯抵达君川是在大捷一日后的正午。刺目的阳光分外晃眼,即使是在白天,梁山伯也有失明的错觉。梁山伯一看见军营便逮住了一个眼熟的士兵,咽了咽口水,几乎找不到自己的声音,“马马督军呢马督军回来了吗”“你是说马将军吗我不知道诶。”梁山伯一催马鞭,横冲直撞地在军帐中穿梭,眼前的世界在迅速地后退,他定了定神,叫自己冷静下来,下一秒却是狼狈地从马背上跌倒在地。“喂喂”几个士兵跑上来查看,“你怎么搞的先生”“马将军呢马文才呢马文才呢”梁山伯努力了好几次,竟然都爬不起来,“马将军回来了没有你们说啊”几个士兵面面相觑,终于有一个人嗫蠕道,“马将军没了。”梁山伯静了。“什么没了是牺牲了马将军身中数箭从马背上摔了下来死前还一剑弄死了氐人的那个将军彭超对彭超”梁山伯麻木道,“尸体在哪里”“先生死在战场上的都是一起埋的,何况死的样子都谁认得出谁是谁”一个少年兵连忙按住不住挣扎的梁山伯,“何况将军是前锋指不定摔下马之后就就掉到淮水里去了哪里还找得到尸体”梁山伯面色铁青地推开他们,一言不发地爬上了马背,竟是径直向战场跑去“先生先生唉,赶紧去告诉将军罢。”热浪滚滚,白烟袅袅,淮水之滨已成为巨大的停尸场,一队队士兵走来走去,将尸体堆作一堆,或是扔进巨大的土坑里。“看见马文才的尸体了吗”梁山伯几近绝望地吼道,“有没有看见马文才的尸体”所有人都像看疯子一样地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