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挪动。真有这样的人阿顿生莫名觉得,少爷的确太与众不同了。裴晓乾的衣服都放在床边的矮柜上,叠得整整齐齐就好像上架要卖出去,那股认真劲儿连阿顿生都自愧不如。裴晓乾慢条斯理地穿上中衣和外衫,道:“你一直盯着我作甚。”“我在仰望您。”裴晓乾歪了歪头,“你难道不是每时每刻都在仰望我”“”阿顿生道,“洗脸水烧好了就在井边,你洗漱完赶紧吃早饭,铺子开张不能太迟。”裴晓乾“嗯”了声,利落地收拾好。阿顿生叼着块葱油饼跑去开裴家大门,灿烂的阳光照进院子,让他不由地眯起眼睛。台阶上,有个人逆光而站,身形修长,玉树临风。阿顿生瞪大眼睛细看,不禁无语凝噎。“你找谁”裴晓乾喝着茶,奇怪道:“有人找我”“嗯,”阿顿生意有所指地说,“美人带着那笔钱回门探亲了。”“”“噗,”裴晓乾面无表情道,“把他叫来。”于是一个年轻男人被领到他跟前,身上穿着深色长衫,外罩玄色开襟长褂,头发梳髻束冠,后面只披到肩膀,明显修剪过。裴晓乾不得不承认,这家伙果真一表人才。“唔,你是来给我看你的新衣服吗”乞丐嘴角抽了抽,从腰包里掏出几张银票,诚恳道:“裴少爷,您给的钱我只花了一点点,剩下的还是归您,我想在您这里谋个差事。”阿顿生两眼放光,表情凶恶,要吃人一样。乞丐往旁边挪了挪脚,离他远点。裴晓乾又打量他一番,皱了皱眉道:“你会做点什么怎么就流落街头了”乞丐道:“实不瞒您说,我原先是给城里一户人家当管家的,后来他们生意不行欠债太多,卷着钱跑了,我被追债的抢走了家当,一时找不到工活,只好在街头度日。”裴晓乾点点头,“你叫什么名字”“我姓乔,单名一个天字。我可以跟东家姓。”“姓乔”裴晓乾觉得好笑,嘀咕一句,“怎么这么巧。”阿顿生知道他不喜欢乔家人,但不知道为什么不喜欢,毕竟从来没打过照面。裴晓乾看乔天觉得很顺眼,收留当个管家也不错,“那你是领月钱还是领年奉要多少”乔天道:“领年奉吧,头年您看着给,要是不满意就算我白做工。”裴晓乾终于应下,“那好,你就给我当管家,明年这个时候我给你算工钱,”他又转向旁边吩咐道,“阿顿生,以后家里一应开支账目都交给他。”阿顿生欲言又止。乔冲裴晓乾温柔一笑,“谢少爷。那这钱”“你收着吧,说了给你就是给你,怎么能还回来。”裴晓乾不在意道。阿顿生张开大口,“啊”“阿顿生,对,他叫阿顿生,”裴晓乾打断他,给乔天介绍,“从小跟着我,我拿他当弟弟的,你们要好好相处。”阿顿生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少爷,我比你年岁大。”“所以这难道还不够说明问题”“”乔天好奇道:“为什么叫阿顿生”阿顿生拉下脸。裴晓乾回想了片刻,“唔,他看到我总是顿生感慨,啊地大叫不止。”“”阿顿生忿忿不平,控诉道:“少爷,不要说得我好像不正常一样,要不是你”“吃不吃饭了,”裴晓乾手支住下巴,手指敲了敲桌子,“乔天,不要理他,过来吃饭。”阿顿生抱头,“啊”这特么是什么种的白眼儿狼少爷啊,欺负自己人真的像话吗吃完早饭阿顿生就和自家少爷匆匆出门,走到离裴家院子远了些之后,裴晓乾被他神神叨叨地拉到旁边。“少爷,我有话要跟你说。”阿顿生一本正经,还压低了嗓门。裴晓乾慢吞吞道:“你没发现周围只有我们吗难道你边走边说就会喘不过气”阿顿生觉得如果总是纠结于少爷的一言一行,那肯定会把话题扯到十万八千里去,所以他简明扼要,直指出症结所在,“少爷,你让要饭的管家,那岂不是说全家要饭”裴晓乾若有所思,“你觉得解决这个问题关键在我”“难道不是”裴晓乾抬抬眼皮,眼神透着疑惑,“全家只有你、我、他,他要过饭,而我不介意要饭,只有你不喜欢,所以其实关键在你。”“”“你会想通的,好好干。”裴晓乾拍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励,“快去吧时间来不及了。”阿顿生头冒青烟地飘走了。裴家的院墙四周都种了花花草草,屋前都有树,春天以来落叶落花遍地,被雨水冲刷之后混着泥土粘在地上,看起来颇有点惨不忍睹。乔天正拿着扫帚一点点地扫过去。裴晓乾默默走进门。乔天抬头看到他,直起腰,“少爷不是跟阿顿生一起去”“不,我只是去送送他。”“”其实是把人忽悠走吧。裴晓乾稍稍伸个懒腰,“我回屋躺会儿,中午他会回来做饭的,你自己找点事做。”乔天应了一声,看他转身要走忽然想起来问,“少爷,我睡哪间房”裴晓乾歪头想了想,“我爹的那两间厢房还空着,但是堆了不少杂物,我屋里外间有张软塌,阿顿生的屋子太小,摆不下第二张床,除非你打地铺,其余就没地方了。”乔天道:“我住老爷的房间不太好。”“那有什么,人都没了,不过他确实是在那张床上咽气的,你还是不要去沾染了,晦气,”裴晓乾的语气好像讲的不是他亲爹似的,他思量了一瞬,决定道,“你就睡外间吧,晚上让阿顿生给你找床新被褥。”乔天点头。裴晓乾摆了下手,“中饭做好再叫我。”说完就回屋去了。乔天望着关上的房门,不明含义地笑了笑。下午,阿顿生反应过来早上自己是被裴少爷忽悠了,死活要拖他一起去,裴晓乾又放出一招。“乔天,你跟去熟悉一下家里做的生意,认个路。”乔天应是。阿顿生:“”裴晓乾看了他一眼。最后他还是不甘不愿地妥协了。晚上,三个人在书房对账。说是书房,其实就是少爷卧房的外间。杂货铺辞退了其他人,一个掌柜一个伙计也差不多够了,只是搬货就需要另外雇短工,什么样的短工什么样的价钱,是按时辰给银子还是一天定个数,都要细细算过。裴晓乾让阿顿生上铺子附近的集市上打听清楚,大的工行按天算,每个短工六十文,小一点的工行短工不多,虽然价钱便宜点但是总缺人,其他散工都是看力气看岁数说价,按工时还是按天数都可以商量,只不过招到一个是一个,找到合适的不一定容易。散工们基本全凭蛮力,不像工行里的有人训教,干活更利落,更讲究。阿顿生拿着个小本子念道:“二十岁以上四十岁以下一般是十文一个时辰、四十文一天,十五岁以上二十岁以下一般是七文钱一个时辰、三十文一天,十五岁以下”“那就是小工了,”裴晓乾接下去道,“城里有人雇小工”阿顿生停了会儿,道:“有。”“有多少”阿顿生停了更长时间,道:“不清楚,只知道多是本地的小作坊。”乔天看向身旁,“少爷”裴晓乾失笑,“宏江郡明令禁止雇小工,这帮人背后恐怕有靠山。算了,不是我们该操心的。明天你继续看店,乔天跟我去招工。”阿顿生翻过一页,“然后是铺子里的存货,现在有麻布三百匹,棉布三百匹,绸缎二百匹”“绸缎”裴晓乾讶异。“嗯,乔家买了绸缎庄之后说那些绸缎卖不出去,也不值几个钱,就全都送回来了。”裴晓乾心想,真不愧是大商户,几百两银子都是小钱。乔天道:“为什么要卖掉绸缎庄”阿顿生道:“因为生意不好,赔钱。”“为什么会赔钱”乔天好像更不明白了。阿顿生支支吾吾解释不清。“因为东家太傻。”“”裴晓乾无所谓道:“奇怪吗生意做不好难道不是我爹的错以为绸缎这种东西是谁都卖得起么”阿顿生叹气,“少爷,你这么说老爷是不是不太好”“嗤,”裴晓乾冷笑一声,一边胳膊斜搭在椅背上,懒洋洋地往后靠着,神情冷淡,目光里带点轻蔑,“绸缎的花样选得那么难看,还定那么高的价,想钱想疯了。结果怎么着,把家底儿都赔进去,堆在仓库里给老鼠磨牙,给他亲儿子留个烂摊子,自己得道升仙去。”乔天的视线一直落在他脸上,问道:“你怨老爷”裴晓乾闻言又懒洋洋地翘起唇角,“我怨他他也配让我怨”“咳咳,”阿顿生适时打断自家少爷的大逆不道,“少爷,我存货单子还没念完。”“唔,你继续。”明亮的烛火映着他的侧脸,温暖,柔和。乔天望着他,眸中闪过不明的意味。作者有话要说:要考试了啊啊啊啊我又粗线了呢来刷下脸哼ˉˉ唧、裴晓乾三裴晓乾是个很特别的生意人,他不是等有生意了才去做,而是做好所有准备,然后等客人上门,然后就没他什么事了。甩手掌柜说的就是他这种。他为杂货铺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赚钱,但是他又仿佛不关心最后是不是能赚到钱。就好像,哪怕裴家已经穷得叮当响,哪怕明天就要到街头要饭,裴晓乾也能从容不迫,撩袍摆碗席地一坐,开口唱个凄惨的曲儿,不管别人是不是承受得住。乔天早在茶坊遇见他的时候就知道这人的脾气有多古怪了。裴晓乾背着手在前面慢悠悠地走。月庙街的市集非常热闹,而且连贯三条长街的交叉口,摊贩店铺几乎把街道占满,车马很难通过,来往行人更是多如牛毛,比肩接踵。裴晓乾顺着墙根儿走,倒也没有感觉很挤。月庙街唯一不是商铺的地方就是月庙,本来吧,它也许不想开在集市上沾染俗世的污浊之气,但可惜的是那些商贾不这么想,怎么折腾怎么混乱怎么来。于是月庙就显得孤零零的,很是不伦不类。“少爷,我们要找什么样的”乔天看他似乎漫无目的地左右张望,便开口问道。裴晓乾转过脸,“带钱没”乔天道:“带了,要买什么吗”“买点熏香和染料,”裴晓乾跟他并肩走,解释道,“那些绸缎在店里摆了那么久,现在除了贱卖根本没办法脱手,所以只好另辟蹊径了,比如说熏上香气,然后把实在太难看的重新染一下颜色。”乔天很感兴趣的样子,微微侧过身,离他更近,“这样就好了”“这只是第一步,”裴晓乾顿了顿,懒得多说了,“反正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喏,看见没,那家香料铺和对角那家染坊都是老字号,等招完工就过来买东西。”两个人又是走走逛逛,裴晓乾还时不时上前问问价,约摸过了半个时辰,总算是走到了散工聚集的巷子口。裴晓乾绷着一张脸,“你去问还是我去问”不得不说,汗臭味有一点点浓。乔天忍笑,道:“我去吧,要什么样的”“不那么臭就行。”乔天便往巷子里走,嘴角始终挂着笑,两边靠墙蹲着的散工纷纷抬头看他,但没有人迎上前说话。乔天看了一圈,问了几个人,就挑到了合适的三个短工,领过去给裴晓乾看。裴晓乾点点头,略带探究的目光从乔天身上扫过,后者回以温和的笑容。招到了人,买好了熏香和染料,一行人准备打道回府,结果走着走着,裴晓乾又不走了。“少爷要进去转转”乔天抬头看了看横匾上“月庙”两个大字,有点无语。裴晓乾一挥手,“大家在树底下歇歇,我一会儿就出来。”据说宜元尚未建成时盛月湖畔就已经有了月庙,后来很长一段年月里都叫月老祠,潦倒得连个正门都没有,直到有了这条月庙街,商人们捐了香火钱,才好歹整出些庙堂的模样。月庙一年四季门庭若市,门前闹市,大家都见怪不怪。乔天踏进大堂的时候,裴晓乾正抱着胳膊斜睨桌子后面的老头儿。“少爷,还不回去吗”裴晓乾纹丝不动。老头儿撑不住了,为难道:“公子,我是算姻缘的,你怎么能让我算财运我不会啊。”“这有什么不会的,”裴晓乾不以为然,“算算我跟银子有没有姻缘不就得了。”“”乔天道:“咱们走吧。”裴晓乾道:“唉,走不动了。”“我背你”“不要,”裴晓乾摇头,继而问道,“其他人呢”“我打发他们自己去铺子里。”乔天在他身旁坐下来,对面的老头儿苦了脸看他们,他不由地问,“怎么回事”裴晓乾指指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