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得阿顿生最近十分郁闷,他发现自己的正业被新来的管家在潜移默化中抢走了。比如说,他有一天比较忙,要带人去进货,赶不及回来做中饭,就让乔天想办法解决,结果这人上厨房里炒了两个菜,难得裴晓乾称赞,于是阿顿生进厨房的机会越来越少。再比如,一向是他招呼少爷起床,给他烧水洗漱,有天他睡得太死忘了时辰,等睡醒之后,裴晓乾竟然已经和乔天在吃早饭了。谁烧的水谁做的饭谁叫人起的床这简直就是在抢饭碗啊裴晓乾第三次朝阿顿生望过去,终于斥道:“你看什么呢,乔天脸上写着账还是开了朵花就不能专心点。”阿顿生委屈地望了他一眼,低头算账。乔天装作没听到似的,一直伏案抄写,时不时拨两下算盘,只不过眼里浮现出一抹笑意。“阿顿生,后院租出去两个月,账可收齐了”“收齐了。”“租户是做什么的”阿顿生挠头,“好像是做烟草,也倒腾些茶,倒都是上等货,怪不得不嫌租金贵。”说罢又补充一句,“当然,咱家房子也很好,贵点也应该的。”裴晓乾面前摊着一张白纸,他微低着头,垂眸,敛容道:“存货清仓,绸缎卖完,工钱结算,再给月庙那算卦老头封个赏,剩下一百三十七两二钱八十八文,再加上租金,总共一百六十二两二钱二百八十八文,唔,好吧,我添十二文,凑成三钱,阿顿生,你再添一百文,好了,现在有一百六十三两,各位,有什么想法”“”阿顿生弱弱地问,“为什么我要添一百文,而你只要十二文”“因为我是少爷。”“那为什么乔管家不用添”“因为我是少爷。”裴晓乾歪头,“还有疑问吗”“没了。”乔天搁笔,笑道:“少爷想用这些钱做什么”裴晓乾就那么个懒散的姿势,想了一会儿,忽然道:“明日是六月几日了”“六月初三。”裴晓乾伸个懒腰舒展一下身体,而后打个呵欠,他又困了。“做什么做什么呢”他歪着脑袋,手指轻轻搓了搓下巴,“你猜猜”“我猜猜不到。”乔天轻笑,“不过少爷要做的事,肯定会赚钱就是了。”阿顿生鄙夷地看他一眼,明显就是在哄人。裴晓乾摇头一笑,“乔管家甚得吾心啊。”阿顿生:“”也许他失宠就是这个原因乔天没再往下接话,眸中光影明灭,异常深邃。作者有话要说:我去查了古币制,好晕a,在这里说明一下,我采用的换算单位是一两银子一千铜板一吊钱,百度上有人这样回答:“明初以后的皇帝铸造的铜钱按官方规定是7文折银1分,70文才折银1钱。而民间盗铸的劣钱甚至要三四十文至六七十文才能兑换一分银子即三四百文至六七百文才能换一钱银子”,所以我决定按最初设想,一钱银子三百文,希望大家不要觉得太违和qvq,谢谢、裴晓乾五赚了钱要做什么当然是继续赚钱。裴晓乾领着人去了以前杂货铺进货的地方,庆源商行。由于宜元城来往商贾太多,价高价低十分容易发生矛盾,本地商人联合起来办了个商行,就在衙门斜对角,行商散户都可以来此挂名,将所要买进卖出的货物大概交代一下,然后等本地商人通过商行来谈生意就行。这就方便了像裴家这样的小商户寻找货源。庆源商行自己并不贩售货物,店里布置得更像个茶馆。大堂里七八张桌子一摆,三两个人坐着聊天,楼上还有雅间,连谈生意的地方都给你准备好,简直是贴心。裴晓乾进门就找了个地方坐下,让阿顿生去问伙计要商货清单来看。乔天给他倒茶。后者十分自然地四下里扫视一圈,语出惊人,“庆源商行要是用来赚黑钱,就真的太方便了。”乔天倒茶的手一顿:“”裴晓乾低声道:“手里握着那么多消息和人脉,随便牵牵线就是一笔钱来去,如果不追问两方身份,也没人查验货物,那究竟是不是黑钱也就没有分别。”乔天无语。裴晓乾别有意味道:“你可知商行背后领头的是谁”“谁”“乔家,咱们隔壁。”乔天沉默了一下,似有不解,“少爷,你跟乔家有过节”这么在背后抹黑人家。“唔,算是吧。”裴晓乾敷衍道。阿顿生拿了清单过来,他们人手一份开始翻看。之前裴家杂记主要售卖一些本钱低廉、货源充足的寻常杂货,比如棉麻布匹、砖瓦石泥,还有些便于存贮的干货,像是各类坚果或者调味香料之类的,本地货也有,外面行商的货也有,还真是有够杂。裴恪孝明显不懂怎么做出一家招牌,净弄些街头巷尾随处可见的东西。说白了,客人要买,遍地都是,干嘛非要上你家来进货也不挑拣,行价高低也不打听,怪不得一直赔,后来也没见多少起色,勉强维持着不倒。阿顿生看得犯晕,“少爷,我们买什么”裴晓乾沉吟道:“你们有没有什么看中的”阿顿生又走马观花地翻了翻,迟疑道:“照以前的买不可以吗”“嗯,”裴晓乾头也没抬,随口支使他,“你去把这几份单子的钱和茶水钱付了,咱们去集市上转转。”阿顿生挫败,乔天掩饰着咳了一声,引来前者狠狠瞪他。“还不去”裴晓乾手指敲敲桌子。阿顿生垂头丧气地去付钱。宜元城虽然不大,但集市着实不少,不过大多都在盛月湖附近。裴晓乾背着手,仍旧是漫不经心的老样子,走走停停,东看西看,时不时拿件东西问个价,和摊贩或者店里伙计聊两句,乔天讶异于,他这么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少爷竟然和谁都能侃侃而谈,既不见过分的热络,也不是端着架子的生疏,而那些人也都有问必答,哪怕他从头到尾没有掏银子的意思。“少爷平时也这么”乔天一时找不出词来,“善打交道”阿顿生仿佛也是头一遭认识自家少爷似的,但又不愿意在乔天跟前失了面子,于是故作镇定道:“没见识的,少爷什么不会啊,比那些大户的公子哥好多了。”乔天笑道:“你见过很多大户公子哥你知道他们都是什么样”阿顿生还在想说辞,乔天已经朝裴晓乾走过去了。“少爷,有主意了吗”裴晓乾放下一个素陶的碗,摇摇头,“没什么头绪。”他看见乔天脸上带笑,也不由地笑问,“捡钱了眼睛在放光,嘴都合不拢。”“有么”乔天抹了把脸,“好点没”“啧,走开,少消遣我。”裴晓乾摇头笑笑,转身要往前走。手腕却被拉住了。“其实我老早就觉得,我捡到一样宝贝,一直以为是物有所值,现在发现,居然是无价。”乔天学着他那样歪头,轻笑,“少爷,你说我是不是运气特别好”裴晓乾好像明白又好像不明白,有些糊涂了,只好道:“无价的东西反而不值钱,谁都知道它是宝贝,没人出得起价,你只能摆在家里玩玩罢,这有什么好高兴的,乐成这样傻死了。”“是是是,”乔天眼睛里闪动着莫名的光,熠熠生辉,“我也只想摆在家里的,谁也不给看。”裴晓乾更加莫名其妙,嘀咕了一句,“神神叨叨。”正当两人准备一同往前走时,身后不远处突然一声响起大叫“抓贼啊”一道人影迅速穿过人群,后面紧追上另一个人“啊啊啊抢钱啊”裴晓乾听到第二声终于反应过来,接着就看到一串人冲了过去。“这什么世道,非要喊“钱”才有人抓贼。”他摸着下巴啧啧称奇。“”乔天点点头,道,“可是少爷,被抢的是阿顿生啊。”“所以”裴晓乾慢慢地说。“抢走的是我们的钱。”裴晓乾的表情僵住了。乔天蓦地笑出来,“哈哈没有,只是些散钱,银子在我身上,吓到你了。”裴晓乾满地找板儿砖,“有砖没我要拍死你。”乔天朗声笑着,拉住他往阿顿生去的方向跑。裴晓乾一边跟着他一边腹诽,这人越来越没规矩了。要进的货最后定下来几样,都是裴晓乾挑的,除了有一般杂货铺都有的,还有些物美价廉的时新玩意儿比如有一样刻有细致图纹的盛水小葫芦,用的是西域传来本地栽种的青皮葫芦种,入手略微滑腻,表面青翠浅淡,很适合当成摆件或者挂饰,裴晓乾请人将其中一半刻成镂空样式,把上回卖绸缎用剩下的香料放进去当香囊卖,另一半又削又磨做成似盏非盏、似炉非炉的样子,可以燃香,配上熏香一起卖。裴晓乾的点子多的是,他买进一批很便宜的厚纸盒子,外面画上些有趣的、成套的画,把各类干果按份例放进盒子里卖,既好吃又好看,还不贵。但是阿顿生却没空来崇拜他们家少爷了。他忙着干什么呢裴晓乾看他一眼,头疼地转过脸来。“少爷,怎么了”乔天立刻注意到,关切地问。“我看见他就头疼。”乔天顺着他伸出的手指望过去,默默吸了口气,默默转回视线。阿顿生脑袋朝着窗外湛蓝湛蓝的天,突然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接着突然闭上眼咧嘴“嘿嘿”笑,突然又低头略显哀愁地长叹,叹过之后,突然张开口自问自答,一点听不清说了什么。总之就是一种诡异的感觉,裴晓乾形容为桃花飞来,砸晕了。事情是这样的,那日,阿顿生苦追小贼跑过两条街,渐渐体力不支,眼看身后已无援手,而前路越来越宽,一股绝望涌上心头。危急关头,凭空出现一根长长的、长长的、碗口粗的竹竿,横过街口,小贼刹步不及,直直地撞上去。“砰”晕倒在地。阿顿生傻眼了,然后,命运中的那个女子翩然而至。肩上扛着那根竹竿的姑娘被撞得摇摇晃晃,但片刻后她毅然稳住了,并且抹一把头上的汗,扭头看过来。那一刻,阿顿生听到自己的心跳如小鹿乱撞,于是他捂住了心口,脸颊绯红。“唉。”裴晓乾无奈,捏捏眉心。乔天也无法,安慰他道:“没关系,还有我。”裴晓乾闻言,玩味地打量他,“其实,我觉得你最近也不太正常。”乔天面不改色,仿佛真的一无所知,“哦哪里不正常”裴晓乾高深道:“自去领会,吾懒得多言。”裴晓乾开始觉得乔天有点不对劲,是在一个月黑风高大雨滂沱的夜里。“轰隆”一道响雷惊破黑天。“唔吵死了”床上披着薄毯的人难得翻了个身,蒙住头。“少爷”裴晓乾没睁眼,迷糊道:“乔天”“是我,”来人把毯子拽下来点,“很吵么我听到你说话了,要不要起来喝点水”裴晓乾点点头,没动。乔天坐到床边把他半抱着扶起来。“”裴晓乾掀开眼皮,用目光表达疑问这货已经忘了他上一刻是点了头的。乔天无奈莞尔,把水端过来凑到他嘴边,“喝吧。”“”裴晓乾哼唧,“不要喝。”他这人有个毛病,睡着了比一般人要睡得沉,不过一旦在熟睡中被吵醒,言行举止就颠倒不一、无理可循,也比平时好哄。可惜以往被吵醒的时候身边并没有人,所以裴少爷这一能耐,乔天可算是首位亲历者。乔天把杯子放下,又听见他说:“水呢”这货俨然又忘了上一刻他是说过“不要”的。乔天只好又把杯子端起来喂他喝水,毕竟他看上去没有一点要自己动手的意思,眼睛还是没睁开。裴晓乾的嘴唇碰到了杯沿,但是他摇头避开,哼哼道:“我说了不要喝。”语气还特别委屈。如此反复几遍,折腾来折腾去,这要是换作别人大概不耐烦得要死,可是乔天并没有,相反,他还扬唇浅笑,顺从地拿开杯子,凑近了看裴晓乾。“不要喝水,那想要什么”他的语气就像哄孩子,但是眼神很专注,也很认真。裴晓乾咂咂嘴,“困。”“轰隆”窗外又是一道响雷,震耳欲聋。“吵死了”裴晓乾骂了一句,立刻往印象中的毯子里钻。乔天:“”他动了动胳膊,自然而然地把怀里的人搂住,互相依偎在一起。“你究竟想要什么呢”他轻轻地在裴晓乾耳边问道。裴少爷已经睡过去了,啥都不晓得,第二天起来还是一切如常,他只隐约记得自己把乔天耍了一通,有那么点过意不去,但是问起来,乔天却一点都没生气。“少爷挺可爱的。”“谢谢,你也很可爱。”乔天这么“体贴”好像不太能形容啊。什么人肯大半夜不睡被你穷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