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楼客栈里,谈论的主题大多还是围绕着三个月之前西北群山里发出的那场骇人的暴动。一个人绘声绘色的开讲之后,一圈的人开始热情竖耳围观,在听完那番几乎能让人如临实境的描述过后,满足了心里的好奇,便开始唏嘘起那个至今还没有人看到真实面目的大乘期的魔修,感同身受的和着身边认识的不认识的说着他是如何的高深莫测,是如何的神出鬼没外加手段凶狠,一举灭了柳芒宗的四个长老还没有让另外三宗八门的弟子看到任何端倪,最后再以一阵悠长深远的叹息总结了以上所有感慨。接着转上了当下的另一个热门话题,四大宗八大门之间的平衡终于出现了偏斜,据闻是玄天宗的一个弟子在出宝境之时被暗算,现今生死不知,下落不明,而且,下这个黑手的就是柳芒宗的钱长老“玄天宗能咽下这口气吗肯定咽不下啊而且,看看最近几个月里那一的四处巡查的弟子,啧,那个下落不明的弟子原先的身份肯定不低,指不定就是那几个高阶剑修中的哪一个的首徒呢”“的确不过,为何玄天宗不直接向修真界里发出通告呢那样的话,找起来岂不是更容易”“傻了吧你,玄天宗将矛头扔到了柳芒宗头上,可是柳芒宗也是损失了二十三个弟子,外加四个长老啊你觉得柳芒宗是有多好的肚量才能忍得下接二连三的折辱没听说,柳芒宗的大长老,一个大乘期的真君呐,都从闭关之中出来宣称要灭了那个神出鬼没的魔修吗摆明了,是想暂时吞声忍气一番,将所有的事情都归到那个大魔头身上只是吧,对于那个被传得沸沸扬扬的魔头,素来刚正的禅明宗的态度也是够奇怪的,派出的代表是那个不足百岁而已成就元婴的金轮佛者也就不说了,可是已经三个月了,那个佛者也不见出面发表什么,据闻一直都在圣殿之内祈佛”“退开驾”马车横贯长街,一路带来的轰动能打断靠近街道十米以内的所有正在进行的活动,包括客栈以及茶楼里正在进行的热烈侃言。路上行人惊扰,个个都慌乱的避到一边,有的甚至是直接跃到了一边的屋檐之上,只有一些小摊比较倒霉,被人一挤,就倒得倒,歪的歪,一时之间,惊叫之声与怨骂之声四起,但那驾车之人显然是一点减速的打算都没有,挥着鞭子就风驰电掣一般的冲出了这十里长街。这般难得一见的嚣张情景,在心有余惊的看着那辆马车跑远之后,又勾起了不少人的好奇:“这哪家的,真够嚣张”有人探眼瞄了一下街道之上还未平息的动乱,才道:“这个城里最有这个本钱嚣张的。”“金家的”“嘿嘿,听闻金家小姐是个娇蛮的美人,不知这刚过去的马车里面装着的是金家的何人”众人的猜测与这辆马车上的人都毫无干系,马车以一种足以可以被上报为闹事的速度拐上了一条相对而言清净得多的街道,驾车的人还是面目肃静的单腿盘起而坐,一手持着缰绳,一手捏着马鞭,时不时的挥上一鞭子。他身后,车帘无风自动,只是一会儿便如同被扬起的帆一样逐渐鼓胀起来,接着里面传来了一道清冷的声音:“再快点”车外的人扬起手又是两鞭子挥下,三匹骏马齐齐嘶鸣一声,前蹄抬起,跑得倒是更为急速。长街在这个时候已经被完全的甩出了视野,连同此刻的偏街也在转眼之间抛在了马车后面。几个转弯之后,道路平坦起来,两旁高大的树木苍翠如巨伞,在这才辰时末的时候地上便已投下大片清凉的树荫。这路的另一端,又是一个城楼,大门之上所书依旧是三个端正的金字,金家镇。马车毫无阻隔的冲了进去,没受半点阻挠。这个时候,金家的大堂之内,金家镇的这一代家主,闻名天下的法器铸造师金锋已经正坐在主位之上。大堂中央一弟子正在弓着腰平声道:“大少爷回来了似乎带了一个外人”“嗯,你先下去吧。此事不必和二房三房里的人多言了,我自有定夺。”“是”前来的弟子躬身退下,在出门之时避退了一下,一道火红的身影冲了进来,人还未道,声音便已传到了耳边。“爹爹,听说大哥回来了是不是真的是不是”瞧着如同一朵热烈盛开的蔷薇花的少女冲了进来,刚才还沉厚威严的金家家主神色不自觉就软了那么两分,嘴上却在进来的娇丽少女抱着他的胳膊亲昵的摇晃时,语带责备的道:“你呀,都这么大了还这般爱撒娇”话音还未落下,之中包含的疼宠慈爱之情却已经在少女三分不满七分娇憨的神情下流出。“哼,爹爹老是说玲珑大,是想赶玲珑出去么玲珑这就走”听着那么一番满是疼宠的话语,娇丽的少女倒是更好使小性子了,明媚的大眼睛微微瞪着,红唇微微嘟起,整张漂亮的俏脸上都是不满与不依,话语还没有落,穿着及膝红底金线锦靴的脚就已经朝着外抬起。然后果不其然被人拉了回来。“好啦好啦,赶快别不满了十七岁的大姑娘了还像是小孩子一样,要让人看了笑话”整个铸金城的人都知道,金家这一代的家主前几百年第一爱的绝对是锻造法器,可这最近的十几年来吧,最爱的却是要加上他那娇蛮可爱的女儿金玲珑这一点,上下称奇,因为他几乎是这南南北北的几十个大城里第一个重女轻男还表现得如此明显的大族家长。可是转眼之间十几年都过去了,那个已经是出窍中期的九级炼器大师却还是没有给出过回应,阐明他为何会放着长子不顾,却对着幼女疼爱期许有加。只是当下,这个疑惑正拉着疼爱有加的小女的金家家主不说,那疑惑的人也就得继续疑惑下去。“爹爹,大哥真的回来啦我要去看他您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爹爹这时候就不去了,你先去,让你大哥别忘了晚上的家宴”“那好吧,那玲珑先去了咯”“嗯,好,不过别太顽皮了,早点回来”“嗯”这一个带着满满的开心的回音传来的时候,那道火红如花的身影已经跑出了大堂之外,消失在了视野之中。背着手站在富贵堂皇的大堂之内的金锋,脸上还带着一丝未褪的温和与宠溺,历经了岁月带上了沧桑的眼中,却是微微的恍惚了一下,半晌之后化为了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而正积极的穿过重重回廊的金玲珑,神采飞扬得如同一只在林间穿梭的火红雀儿,勒出一截细瘦腰身的红纱金线的腰带之上缀着的小金铃儿随着她的跃动而叮呤作响,带出一路的清灵悦耳之音。回廊之外,远处青山苍翠,近处雕梁画壁,花圃之内草木繁茂,一片郁郁,繁花虽已不再,但不远之处的几棵或高或矮的果树之上却是半黄的果子累累,看着就好生诱人喜欢。这个世界,已经进入又一个秋天了。一座小院之内,俊美无俦的青年背着手立在窗前,透过眼前打开的这一块方形空间,静静的看着院子西角的那一株碧翠的桂树,墨黑幽深的眸子宁静得如若子夜,心思却像是跑到了不知名的地方。半晌之后,那两片薄唇才微微的弯了一下,叹出了一声清淡的感慨:“时间果真不慢”这时,院门被嗙的一声推开:“大哥大哥玲珑来看你了”兴奋而愉悦的尾音,消失在了抬眼的一见之下。立在窗前的青年,瞧着那一眼就看过来的尚算漂亮灵动的少女,微微蹙了一下眉,转过了身,身后的窗扇轻响一声之后阖上。一位身量颇为高挑男子也出了屋,他的气质同他的面目给人的感觉一样,清冷而又淡漠,但在看到那个傻愣愣的维持着一只脚进门的姿势的娇丽少女之时,在脸色的对比之下显得格外黝黑的眸子里闪过一缕柔和,但顺着那呆愣的少女的视线一看,脸色便微微的一变。他将这人给带回来可不是来祸害自家妹妹的金璇玑倏然偏头,那扇窗却已经是阖上了,被愣在原地的金玲珑也在这个时候回过神,明媚的大眼有点好奇的流连了一遍那扇闭紧的窗,但在看到那站在原地的男子之时,立马蹦着跑了过去,欢快的喊了一声:“大哥”“嗯,玲珑长大了”金璇玑收起心里隐隐的那一丝郁卒,像很多年前一样,温柔的摸了摸身前少女的脑袋,但接着手下的脑袋传来的一句话就让他立马破了功。金玲珑柔顺的蹭了一下自家大哥的掌心之后,抬起有些羞红的俏脸,颇为不好意思的问:“大哥,刚才那位哥哥是谁啊”也在这个时候,万里之外的玄天宗之上,一个身着淡青劲装的少年跃上了一只赤红的巨鸦,从山巅呼扇而起,凌翔于碧海蓝天之上,最终隐没于云山雾海之间。、第六十六章“”单是看着自家妹妹这模样,金璇玑就一句话都不想说了。除开最开始落于黄沙渊下的那一个月,剩下的两个月里,他真是受够了无论走到哪里,都能有女子被那人无端扰动一池春心的情节了。你说,要是那真的只是个普通的天资聪颖的剑修也就罢了,可是偏偏金璇玑心里暗叹一声,垂下眼,看着面前明显是一见之下就晃了神的妹妹,顿了片晌,才认真道:“他只是在这里暂留。”暂留,也即不会长久也不可能长久,所以,这厢春心万万动不得。他还当面前的少女还是四年前那个天真活泼的小姑娘,那个会因为他的一句“华而不实”而放弃将恋恋不舍的灵兽宝宝带回家的、极为听他的话的小女孩,所以选择的话语轻而沉静,希冀的是她能像当年那样轻易的放开,在一顿饭之后便能恢复平常的活泼与娇蛮。可是,时间给予人的,永远的都是改变。那个天真而活泼的小女孩到了这情知已开的年纪,一眼之下又见的是那样俊美而伟岸的男子,一颗留了十七年的心不消自己捧出来便在那一眼之下给弄丢了。他站在窗边,看着外面,唇边的一抹浅笑那般的温柔,像是湖畔拂柳而过的轻风,尽管他那俊美无俦的脸上淡漠得近乎冷酷,尽管那双迷人的星眸里的幽深让她有些不敢直视,可是他有着那样的温柔啊让人沉沦的深邃与温柔“大哥,我长大了”因为那声劝诫而生的些微失落,在这个似乎明白了什么的瞬间,笔直的落了下去,落到了最为偏远的角落里。那双明媚的大眼睛中的光亮更甚,金玲珑漂亮娇丽的脸上的羞红褪淡了,涌上来的是一种叫金璇玑看着暗道不好的光彩。“大哥我长大了”扔下这句话,活了十七年的铸金城的大小姐,炼器大师金家金锋的掌上明珠,握着粉拳退了两步,然后朝着那敞着的大门,双手拢成喇叭状:“屋里的那位,我金玲珑对你一见钟情了”话音落下,她也没管自己那张漂亮的脸因为激动与兴奋而红的发亮,转身就跑了出去,身形快得只在金璇玑眼里留下一抹火红的残影。她要回去告诉爹爹,她终于有了喜欢的人了,而且还是一见钟情她喜欢那种强大与温柔并存的人,也只有那样的人才会是她认准的良人。金璇玑追到门口,然后静默的看着那抹红霞一般的身影飞快的消失在视野里,满嘴的劝说的话语都被咽了回去。想不开的人总是那么多而且完全无法去劝阻什么。一见钟情到底还是个小孩子呢转身回屋,见着在这分分钟里便造出一个祸端的人正优雅的在桌边浅斟慢酌,金璇在心里为自家妹妹那一腔心思默哀了一下。走过去,坐下,喝上一口茶后才开口叹道:“你又祸害了一个了”闻言,青年放开了已经举到唇边的茶杯,一双入鬓的修眉微微挑起,墨黑的眸子戏谑一片,衬着那眉宇,隐约之间邪肆得让人不敢直观:“这就叫祸害”“”金璇玑默默的放下了茶杯,半晌才道:“你已经懂得太多了”“不多不多”男子谦虚的回了两句,但眼珠子微微一转之后便放下了茶杯,顺势落在桌上的手,手指修长,指甲莹润透亮,只是那貌似无意的两个敲击让金璇玑顿时就僵起了身体,然后他就听着一道低沉迷人的声音浅笑道:“作为东道主,你是不是该表示一下”“”再继续让人给你科普那些风花雪月之事么金璇玑垂下了眼,遮住了眼里几乎要化为实质的郁卒。他不做声,那青年也似乎并不在意,兀自以一种颇为向往的声调说着:“中北铸金城乃大城,如若能切身体味一番,倒是个颇为不错的选择。”说完了,闭嘴了,继续有一口每一口的呷着茶,直到半晌之后得来金璇玑干巴巴的回答:“晚宴之后。”“那先说盛情了”青年挑眉笑了一下,饮尽了手中杯子里余下的那一点茶后站了起来,挺拔颀长的身量,是个单看身姿便觉得颇为伟岸的男儿。他走向了里间,一句瞬间颠倒了主客身份的“不送”扔了出来。“”金璇玑默默的放下了杯子,默默的走向门口,默默的接受了这看似不公正的一切一切。在走出院门之时,他看着这个阔别四年却陌生了太多太多的地方,真的是信了一字命。而他的命是里面的那人救的。金璇玑去了几十米外的另一个院子,里面,八个侍从正手脚灵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