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秀她天赋异禀,能闻见许多其他人闻不见的气味。”洛长熙解释道。公仪凝瞪大了眼睛:“你的意思是她能闻见我身上的气味”问了这么一句之后,公仪凝下意识地抬起胳膊仔细嗅了嗅:“没什么味道啊。我平时很少用那些脂粉熏香的。”凌霜秀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哪有什么天赋异禀那么夸张我自幼便身子不好,不能出门,也不喜欢琴棋书画或是女红之类。但被关在屋子里又气闷得很,因此闲着的时候便喜欢侍弄些花花草草。闻得多了,便渐渐能分辨一些很细微的味道了。”凌霜秀又笑道,“结果被我爹娘笑话,说我这是狗鼻子,闻什么都灵”公仪凝想想也是,也笑起来。“其实,并不是每个人身上都有气味的。”凌霜秀又对她解释起来,“但我见过的,多半女子的身上都有一种淡淡气味。那气味并非什么脂粉熏香之气,而是与生俱来的女香。这香气很淡,人人身上的香都不一样,寻常人闻不见,自己也感觉不到。”公仪凝越听越是惊奇。“啊,这可厉害了。”“怎么说”“这可比什么听音辨气的功夫厉害多了。”公仪凝咋舌道,“不管什么人躲在暗处,你只要闻一闻,都能感觉到。还不厉害”凌霜秀微微一怔,又道:“也不是那么厉害。不过,女子的话”“对。”公仪凝颔首笑道,“若是这承宁郡王府里,突然来个什么女飞贼女刺客你闻一下,她就露馅了”这回洛长熙也笑了。公仪凝又嘻嘻哈哈地与凌霜秀打趣了几句,又想起洛长熙该喝药了,便又急急地要去小厨房里端药。见公仪凝走了,凌霜秀又看了洛长熙一眼。“在我之前,除了凝姐姐之外,真的没有别的什么人来过吗”“嗯”洛长熙见她问得认真,却反问了一句,“那么,你进来的时候,没在门口遇见什么人吗”“没有。”凌霜秀摇了摇头,“我并未走正门,是从侧门进来的。”“哦。”洛长熙点了点头,“那便是没什么人了,就只有公仪凝来了。”“是吗”“是。”凌霜秀笑了笑。可洛长熙却隐隐觉得,她那笑容之中,似乎有种怅然若失的寂寥。33循香洛长熙的伤养得差不多了,思虑再三,还是入宫了一趟。然而,大概正遇上洛明德心情不错,竟然并未骂她。只问了几句她的“病”,再叮嘱了几句三日之后的秋猎之行,还特别交代她要“盛装前往”。“若是不便,也不必骑马去了。”洛明德想了想,又道,“反正朕也没打算真让你下场打猎。要不,朕赏你一驾辇车。”洛长熙自然不要,再三推辞。好在洛明德并未勉强,只是又强调了好几遍,才放她出宫。洛长熙回府之后想了半天,倒也想了个主意。马车是得弄一驾,但她自己却没打算坐。在洛长熙看来,坐马车比骑马更累。于是,她打算好了,到时候就让公仪凝与凌霜秀坐马车,她在一旁策马,等到了围场,再假装自己是从马车上下来的。凌霜秀本是不去秋猎的,但听公仪凝说得热闹,又被其怂恿了,也让洛长熙带着一块去。洛长熙很是无奈,想想这个表妹一直体弱,难得有个能出去走走的机会,只好答应了。但等到洛长熙回了府,将原本想好的主意说出来之后,公仪凝第一个不答应。因洛长熙的伤还没好全,公仪凝很担心她一骑马又让伤口裂开了,非要让洛长熙也一同坐马车。可洛长熙却说马车颠簸,伤口更有可能裂开。两人争了半天,最后洛长熙再三保证自己会一路慢行,更会小心谨慎,绝不震到伤口,公仪凝才勉强答应。凌霜秀倒是没说什么,只是在一旁看着洛长熙与公仪凝争吵,一言不发,看了许久。景青是最不乐意的。因为她不能骑马了,她得给两个大小姐赶马车。但洛长熙开了口,她不乐意也得乐意。这一年秋猎围场设的地方,竟是洛长熙十分熟悉的。五年之前,她一人闲逛逛到了红叶山,在这山中认识了瞿亦柳,五年之后,她回到京内,竟又重临故地。只是这一回却不再是她一人。皇帝洛明德亲携朝臣一块出来狩猎,自然是浩浩荡荡的一大队车马。洛长熙早与洛明德说好了,由襄南军押后。所以这一回,洛长熙走在整个队伍的最后,旁边是景青赶马车载着两个大小姐,接着则是襄南军的四支近卫分队跟随其后。时节正好,秋阳绚烂,红叶山被一片漫无边际的红枫覆盖,景色醉人。骑马的倒是能一边行一边赏景。可坐在马车里的,虽能时不时地撩一下车帘子,却只看得一角景致。公仪凝很快便气闷了,有点后悔自己答应了坐马车。可她看一眼凌霜秀,便又想,若是她出去骑马了,凌霜秀一个人坐在这马车里岂不是更闷凌霜秀看出她无聊,便与她闲聊了两句。公仪凝突然想起她与洛长熙跟苏五娘争斗之时,凌霜秀似乎消失了好一阵。“前阵子你都不来找我们,是去哪儿了”“我爹去了温泉山庄休养,我便也去住了一阵子。”凌霜秀解释道,“山上消息闭塞,后来过了许久,我才听说殿下受了伤,便急急地赶下山来。哪知那日竟不利出行,在半山腰上遇见了劫匪,可吓坏我了。”“啊”公仪凝听了,瞪大了眼睛,“那怎么没听你说起后来后来怎么”“后来”凌霜秀因只是去山上小住,又离京内不远,便没带几个人手。除了随侍的嬷嬷和丫鬟,只有赶车的马夫外加数个凌相府的近卫。原本,既是相府之车,应当是无人敢犯的。可不知怎的被数十个流窜的亡命之徒给盯上了,生了歹意,既要钱财又想劫车内的凌霜秀。相府的近卫个个都是忠心之人,奈何本就人少,还要分心去护着马车。一番惨斗之后,几乎死了大半。凌霜秀在车子里吓得不轻,为免遭污辱,差点就拔簪子自尽了。这时候,忽然来了个人。“你们这些人有手有脚,干什么不好竟然做这种不要命的勾当”那人冷声骂道,“既不要命,就算你们今日全死在这儿,也不算冤枉了。”凌霜秀当时并未掀开车帘。她静静坐在马车之中,听着那人斥骂出招,听着那人将那些匪贼全部杀死除尽,又听着那人吩咐相府近卫,说自己留在此处守护小姐,让那近卫下山回府喊人再来接应。凌霜秀听了很久之后,终于打算掀开车帘,想亲自向那人道谢。可那人却阻止了她。“小姐还是不要下车为好。”“为什么”“怕污了小姐的眼睛。”“那可是我想”凌霜秀平日明明是个能言善辩之人,可在那时,她竟然结结巴巴,像是连话也不会说了,“你救了我的命,我想看看你的样子。”车外那人竟然轻轻笑了一声。“我现在浑身血污,没什么好看的。若真要看,来日总有机会再看。”“来日”还会有来日再见的机会那人又笑道:“只是等到那一日,小姐可千万莫要认错了人。”坐在车中的凌霜秀也抿嘴笑了笑,只是她是偷偷笑的,小心翼翼,并未发出任何声音。“之后,那人竟然一直在车外与我说话,直到我家中来了人接,才告辞离去。”凌霜秀接着道,“我家中的近卫自然要问那人的姓名来历,说日后定然要登门致谢。可那人却执意不说,说了句这也是个巧合缘分便走了。那人武功高强,那些近卫根本就追不上,只好就这么算了。”公仪凝听完了故事,啧啧称奇。“天啊,英雄救美这简直是话本里才有的故事”凌霜秀微微一怔,浅笑道:“这么说来,的确是。”公仪凝愈加兴奋起来:“等会儿你去跟洛长熙说一说这事,让她在京内好好查一查,说不定能找到这位大侠呢若是个白衣翩翩的年轻公子”凌霜秀闻言一愣,脸色却有些不自在起来。“此事还是不要告诉殿下了。”“啊为什么”凌霜秀收敛了笑意,淡道:“我们不过萍水相逢,人家既然不愿透露姓名身份,我也不必强求。”“可”公仪凝觉得有点可惜,“可那人不也说什么巧合缘分么既是缘分”“若真有缘,更不必强求了。”自会有再见的一日。有人相伴说话,便再不觉得路长无聊。公仪凝似乎还没说够,他们这一行今日的落脚之处便到了。这一回洛明德不住行宫,选了红叶山山腰的一处山庄,早早派人定下了。那山庄修得极好,修建之时全照着山上原有的红枫围建,几乎不伤一树,令那山在庄中,枫在庄中,屋宇楼阁尽数掩在层层叠叠的红枫之中。山庄的名字也依这山名,简单命为“红叶山庄”。这一行之中,除了洛长熙与景青之外,就只公仪凝与凌霜秀是女子,两人又都是与这秋猎无关之人,纯粹是洛长熙私带的“家眷”。到了山庄之后,其他人都被皇帝喊过去例行说话了,她们两人却自由得很,商议几句之后,决定先在庄内的红枫林里逛逛。“她们倒好,骑着马逛了那么久,我们可什么都还没看见呢。”公仪凝一边走一边还絮絮叨叨,“京内也有枫树,可却都稀稀拉拉的,还没红呢就先黄了枯了,掉光了。还是这红叶山上的枫林最美霜秀,你说是不是”可身后的凌霜秀竟然毫无反应。公仪凝心中奇怪,回过头来。凌霜秀的样子很奇怪。她停了步子,神色凝重,不断朝四处张望,眼神之中有焦灼也有欣喜。可放眼望去,漫天都是红叶,分明什么也没有。“霜秀”凌霜秀突然拎着裙子,朝某个方向跑了起来。“霜秀”公仪凝吓了一跳,赶紧跟了上去。遮天的红叶,细碎的阳光,微凉的山风。还有个拎着裙子不断朝前奔跑着,跑得气息不稳,几乎喘个不停的柔弱女子。公仪凝一边跟着一边莫名其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凌霜秀的身子本就不好,还这么顶着风拼命跑,万一跑出什么毛病来可就不得了了。这么一想,公仪凝提气运起轻功,几个纵跃便挡在了凌霜秀的面前。“霜秀,到底怎么了”凌霜秀没有理她。但凌霜秀总算停了步子,略略喘了几口气,突然朝一片红叶交叠之处喊了一句:“喂”喂公仪凝傻了眼。“是不是是不是你”谁“我没有认错你,对不对”公仪凝终于明白了,是那个人那个救了凌霜秀的人,竟然也在这红叶山庄里吗公仪凝瞪大眼睛仔仔细细看了一圈,可目之所及,除了红叶还是红叶,根本就没有什么人。“霜秀”公仪凝又问了一句,“那人在哪儿”“走了。”凌霜秀原本亮莹莹的双眸渐渐黯淡下来。“啊”公仪凝更加惊异起来,根本就什么都没有啊难道凌霜秀害相思病害得神志不清,疯了公仪凝赶紧一把拉住了凌霜秀,急急问道:“我我怎么没看见人你在哪里看见的刚才真有人”“我闻见了。”凌霜秀回过神来,朝公仪凝解释道,“我虽然没有看见她,但是我闻见了她身上的香气。我不会认错的,一定是她”闻见公仪凝想起来了,凌霜秀天赋异禀,能闻见许多别人闻不见的气味,尤其是女子身上的香气不对女子公仪凝瞪大眼睛:“她她是个女子”“嗯。”凌霜秀颔首,一脸无辜地看着公仪凝,“我可从来也没说过她是个男子啊。”“可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