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瞿亦柳临死之前说的那半句话。“我只知京内没有其余暗桩,但据我猜想,大概”大概什么呢瞿亦柳死后,洛长熙令景青将银万两赌坊里仔细搜查了一番,但除了银子和账本,什么都没搜到。至于银万两中的那些掌柜与庄家,则都是瞿亦柳数年前到京内之后自己培养的一批人,将那些人带去京兆府仔细审问了几遍,竟无人知道何为“鹰堡”。洛长熙思来想去,一时失了头绪。偏在此时,洛长熙又得了个消息。前一年迁出京内养病的四公主洛长悦几日后就要回京。洛长悦乃是洛长熙的同母姐姐,数年之前也与洛长熙一般,在南疆征战过。较之洛长熙而言,洛长悦更有其母凌妃的风范,在南疆虽然只呆了短短一年时间,却颇有威名,可惜的是,她在战场之中堕马受伤,摔坏了腿,身子也一直不好。洛长悦在京内养了一阵子,后请旨去了湖州凌家老宅休养身体。也因着这伤病之故,这位四公主洛长悦一直都未嫁人。由此,洛明德多少对这姐妹二人怀着一点亏欠之心,洛家兄弟姐妹之中,倒是待她们二人最为亲厚。仔细算来,洛长熙出征五年,便五年都没见过这个亲姐姐了。原本她打算等京中事了之后,便带着公仪凝一同去一趟湖州,探望她这个姐姐。谁知她还未去,洛长悦却突然传了消息过来,说与京内的兄弟姐妹许久不见,心中甚是惦念,想回京来住。洛明德自然很快便允了,还将接她回京的事交给了洛长熙来办。洛长熙忙得团团转。不过这些事都是大事,一时半会也忙不完,洛长熙虽忙,却并不急乱。若说到她此时真正“急”的,反倒是给公仪凝迁居之事。好在她手下的人不少,公仪凝那一处的人手也多。待公仪凝的“病”养得差不多了,寻了个天气暖和的日子,便准备“迁居”了。公仪凝是个细碎之人,衣服首饰这些便不说了,其余各种机关玩意儿七零八碎,竟然装了整整十多口大箱子才塞下。秦玉娘带着人忙前忙后,拿着单子一一清点核对。公仪凝自己则清闲得很,坐在一边的台阶上闲着发呆。洛长熙匆匆赶来,见到这一番景象,又看到公仪凝的箱子一律都是大红漆,不知怎的想起了个“十里红妆”的典故来,忍不住就笑了。公仪凝眼尖地瞧见了,问她:“你笑什么”洛长熙唔了一声,自然绝不可能说出缘故来,便说:“没什么。”“洛长熙”公仪凝一看她面色便知有鬼,这一下便非要知道不可,站起身来冲到洛长熙的面前忿忿道:“你快说”洛长熙一把拉住她,笑道:“东西都装得差不多了,该出发了。你若真想知道,就先上马车,我在路上慢慢告诉你。”公仪凝不疑有诈,乖乖地上了马车。至于上了马车之后洛长熙哪还会给她机会再问“笑什么”。洛长熙一把将公仪凝抱住了,低头“蛮横”而“不讲道理”地咬住了公仪凝的唇。“唔”“”“洛长熙”“我将朝阳的那间正屋赶着收拾出来了,你住进去”“那你”“我自然也住进去。”洛长熙低头看着靠在她怀中面色微红,还有些气喘的公仪凝,又想起她在车下问自己笑什么的事。十里红妆依公仪凝的家底,若她真要嫁人的话,只怕还真有“十里红妆”。洛长熙倒不是惦记着公仪凝的“十里红妆”,而是这一回,她突生了个念头,想要将公仪凝“娶”回府里,过一辈子。虽然,此时这“迁居”与“嫁娶”也不过只是少了些仪式,但毕竟还是不同的。这想法有了,洛长熙便先在心中记下来了。再转念一想,眼前自己竟不花费任何力气,白白地就将公仪凝给“骗”到自己府里了。真不知该说是自己厉害,还是该笑公仪凝蠢。洛长熙又忍不住笑了。“洛长熙你到底在笑什么快告诉我啊”“笑你。”“笑我”“我一见你就心中欢喜,自然忍不住要笑一笑。”洛长熙编了句瞎话,却也是实话。可公仪凝听了,却是羞恼至极。“我才不信你的鬼话”哼。52入宫镇国公主府的北苑如今已与之前是两个模样。公仪凝许久未来,乍见之下,先吃了一惊,接着又左看右看,看着看着倒真有了几分主人的心态,尤其见着自己的箱笼被人一抬一抬地送了进去,心中感触更是微妙起来。但也就是这么一琢磨的功夫,公仪凝突然回过味来了。“等等,洛长熙”“怎么”“为何我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搬到你家来住了”洛长熙哑然失笑。公仪凝这下更明白了,自己这是莫名其妙地就被洛长熙给“拐骗”了她狠狠瞪了洛长熙一眼,气汹汹地将手一挥,朝那些正忙着搬东西的人喊了一句:“都停下停下来”正抬着箱子往里面搬的下人们都被吓了一跳,赶紧停了脚。洛长熙微微蹙眉,却并未像公仪凝那般声势,只是淡淡丢了一句:“接着搬。”镇国公主府里,自然是公主殿下最大。下人们互相交换了个眼神,很快便达成了共识。那就接着搬吧。公仪凝觉得自己又吃亏了,而且这一回还吃了不小的亏。自她与洛长熙互明心意之后,这一笔又一笔的帐算下来,自己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在洛长熙身上讨回来思来想去,公仪凝更觉得郁闷了,怎么自己遇着这个洛长熙之后,就好像变傻了从前那些算计人的小心眼儿都去哪儿了呀不行,得找个机会好好谋算一番,不能再被洛长熙耍得团团转了。公仪凝憋了一口气,又白了洛长熙一眼,才气冲冲地先进了屋子。其实这一处新修的屋子着实不错,既符合洛长熙的身份,又不至于太过呆板无聊,虽无寻常女子闺房里那种娇滴滴的矫情,但也有垂幔轻纱,软毯香榻,清雅宜人。公仪凝在里边转了一圈,一问之下才知是洛长熙自己的主意。她顿时来了兴致,索性在里边指点起来,吩咐那些下人如何摆放物件,又教导屋里那个叫红菱的丫头如何归置她的衣物首饰。洛长熙在门口站着看了一会儿,也觉得满意。屋子满意,屋子里的人更满意。只是洛长熙的心绪很快就被人打断了。景青行色匆匆地赶来,一看便知是有急事。洛长熙端正了面容,等着景青回报,可景青刚张开嘴,就看见眼前这一番热闹的迁居之景,再一看,里面还站了个熟人那个妖女公仪凝。“殿下这是怎么回事”“这就是”洛长熙本就没打算瞒着景青,只是回京之后,景青一直忙着正事,她们二人竟然很少坐下来闲聊了,自然就没寻到合适的机会说,这一错过便错过了许久。正好,借着这迁居,也该说了。洛长熙这么一想,便道:“她搬进来住了。”“啊”景青惊呆了,睁大了眼睛半天才回过神来,“可可是前两日殿下不是说要自个儿住到这边来吗”“嗯。”洛长熙颔首道,“我与她同住此处。”“为为什么”“我是公主”洛长熙挑了挑眉,玩笑道,“她是公主夫人,自然得住在一处。”“公”主夫人“对啊。”洛长熙笑得眼睛都弯成月牙了,“你觉得怎么样”公仪凝刚从屋子里迈出一只脚,恰好就听见了“公主夫人”几个字,这么一来,她又不甘愿了,怒道:“我才不是你夫人,你又没三媒六聘八抬大轿娶我过门,凭什么说我是你夫人”说了这一句,公仪凝又觉得不对,怎么自己倒成弱势了,便又连忙改口道:“不,不对,你是公主,我就是女驸马了”这回景青直接傻眼了。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偏偏洛长熙还在笑,一边笑一边道:“对,我没三媒六聘八抬大轿娶你过门,所以你这算是自己送上门了。”“洛长熙”洛长熙假装没看见,忍了笑,转过头来看了一眼还在发愣的景青。“对了,你急着跑来做什么先说正事。”景青这才回过神来,赶紧道:“是四公主殿下提前回京了。”“提前”洛长熙也端正了神色,细问起来,“提前到什么时候如今到了哪里可有人在前边接应”“一路都有人跟着。”景青接着道,“估摸着日入之时便能到。”“这么快”“四公主殿下传了话过来,说今日让殿下早些入宫,陪她一同用晚膳。”“知道了。”之后又接连有消息从前边传过来,四公主洛长悦到了何处,离城门还有多远,路上又有什么话传过来。洛长熙也一早派了人往宫里递了消息:原本要两日之后才到的洛长悦提前回京。洛明德本就极为看重她们姐妹二人,当即便决定将原本设在两日后的接风宴提前。后宫中人哪敢不应,只得赶紧筹备起来,忙得人仰马翻。外边的事自有景青去替她办,洛长熙便偷闲在府内,看着公仪凝将东西都收拾好了,才不疾不徐道:“今夜你与我一同入宫吧。”“入宫”公仪凝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不错。”洛长熙道,“我四皇姐今日回来,宫中必定十分热闹。你与我一同去,一来见一见我这个姐姐,二来你不是最喜欢凑热闹吗”喜欢凑热闹是一回事,可去皇宫里凑热闹又是另一回事了啊公仪凝还记得上回秋猎时候的事。那时,她还以为皇帝大臣们好不容易能出一趟门,自然是怎么高兴怎么玩,可却没想到,整个秋猎都沉闷得很,所有人都规规矩矩,生怕行差踏错。在外边都是这副样子,真要去了皇宫里,那岂不是连气都不能乱喘公仪凝有点迟疑了。皇宫那种地方,显然不适合自己。洛长熙见她神色犹豫,也猜到了几分,又道:“若你不喜欢拘谨,便在府内吃饭,待到宴上散了,我再派人接你入宫。”公仪凝心知洛长熙是想带自己去见那位四公主洛长悦,更明白洛长熙那一份难得的心意。洛长熙的父皇母妃都早早过世了,就只有这一个姐姐是血缘上与她最为亲近之人,她既想要带自己去见这位“姐姐”,便也算是对自己的另一种“认可”了。公仪凝心中甚暖,脑子一热就又改口了。“算了,一个人吃饭多闷,我就与你一同入宫好了。”其实真正入宫之后,公仪凝又发现也没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可怕。洛明德端坐于高位之上,身边左右陪着皇后及那位姚贵妃,而接风宴的主角洛长悦则坐在另一侧,洛长熙陪坐。至于公仪凝她是没资格坐上位的,只能憋屈地跟着景青坐在下席,落座之后,便一直偷偷地去看那位四公主洛长悦。说实在的,洛长悦与她想象中完全不同。公仪凝还记得凌霜秀曾经与她提过这位四公主,说比较起来,洛长悦更肖似她们两位公主的母亲凌妃,不但容貌像了四五分,性情也是一般。想那凌妃可是开国以来的第一位女将军,在外征战多年,还受过太祖皇帝的称赞,必定是个奇女子。再加上洛长悦自己也是出征过南疆的那时,公仪凝先认识了洛长熙,于是便不自觉地依着洛长熙的模样,去猜测洛长悦以及凌妃的样子。洛长熙嘛,很凶虽然公仪凝心底承认,洛长熙其实生得很美,容色明媚,身姿动人,可那也掩不住她的可怕呀再说了,洛长熙在南疆的时候被人称为“杀神”,那她的姐姐和母妃大概就是两个“阎王”吧等真见到了洛长悦,公仪凝才知自己错了。什么“阎王”啊,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如此温和美丽又端庄的“阎王”公仪凝忍不住心中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