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那位梁大爷、戈姑娘暂时都不要生气,就在原地坐下,委屈二位,暂时听我的安排。」梁丙林问道:「尊驾昨天晚上曾经出现在清凉山」「曾经有那麽一会儿」「尊驾的尊姓大名可否见告。」「十足的无名小卒。」「听尊驾说话的声音,似乎有些发音不便,是蒙了脸的吗」「梁大爷真高明,我没有蒙脸,但是我戴了人皮面具。」「啊此地有人认识你」「嗯可以说没有。梁大爷你用不着盘问我,请你坐着歇着,我跟许大爷还有话讲。」一刀快斩许杰此刻一肚子闷气,「有话请说吧」「你许大爷不是有一段故事要讲吗那就讲吧」「啊」「许多事就是因为没有讲明白,误会越结越深。」「好我倒要谢谢你安排了这样的机会。」「长话短说,拣要紧的说。」「还是从十年前那批红货说起。戈姑娘你问红货是什麽,是一箱子珠宝,价值五十万金。老实说,威远镖局曾经保过比这更多的金银,但是,这麽多珠宝则是第一次,按说像这样的宝贵红货,应该由总镖头亲自出马,但是,戈总镖头却指定由我来保这趟镖。」「那是看重你一刀快斩的功力。」「戈姑娘令尊是不是看重我,回头你就知道。」许杰的语气,开始带有一分愤懑和激动。「红货最好是走暗镖,我把这箱珠宝分装在五十个矮瓜里面」「那是什麽意思」「戈姑娘那是令尊总镖头的意思,将矮瓜挖空,填进珠宝,而且是总镖头亲自动手,然後将五十个矮瓜交给我,让我扮成菜贩,明的是一车矮瓜,实际上是一车珠宝。令尊说,这一趟暗镖保下来之後,我的奖赏可以够我活下半辈子。」「这也没有错啊」「错了大大的错了我们戈许两家的怨仇,就从此而起。连带着今天持刀要命的梁老弟,也牵扯在内。」「许老大如果是自己的罪过,千万不要推给旁人。」「我唯一的女儿,落在人家手里当人质,我还能推什麽」一刀快斩脸色激动得通红。「我押着一辆破旧的马车,装载着五十个矮瓜。在启程之前,我请了一位好友,与我同行,因为我怕万一有了意外,一个人势单力孤,有个帮手总是好的。」梁丙林忽然插口说道:「许老大当初你邀我的时候,只是说你有一趟北京之行,沿途寂寞,邀我作个伴。」「为了安全,我只有骗你。」「可是你却没有办法骗得别人。」「是的我奇怪,我一直都在奇怪,为什麽这样一件秘密的暗镖,江湖上会有那麽多人知道後来我才知道,戈姑娘你知道是谁透露出去的吗令尊戈总镖头。」「你血口喷人」「戈姑娘你且别急,慢慢听下去。我和梁老弟押着一车矮瓜北上,第一次就在瓜州碰到了劫镖的人,凭着我一刀快斩和梁老弟的一柄独门单手吴钩那时候梁老弟不是使刀的。」梁丙林接口说道:「轻易地击退了劫匪,那时候我已知道一车矮瓜,绝不是普通矮瓜。但是,既然你不讲,我就索性不问,我要看看你到底葫芦里卖的是什麽药。」「如果那时节你赌气离开了,又何至於为了一车矮瓜,伤了你的眼睛,伤了你我之间的和气。想想真是不值。」「不是一车矮瓜,是一车珠宝。」「矮瓜一车烂矮瓜」「不是说矮瓜里面装了珠宝吗」「戈姑娘这就是我要在你身上讨回公道的真正关键我们离开了瓜州」「一定要走这条路线吗」「没有预定路线,想怎麽走,就怎麽走,这是掩饰行踪的方法之一。走仙女庙万载,改走运河水路,就在这里出了事。四个高手,转攻我们两个人,我们伤了对方两个,可是,梁老弟受了重创,矮瓜也被劫走了。」「啊你该怎麽办」「追镖保镖的人丢了镖,还有什麽可选择的。」「可是」「没有什麽可是,当时我只有一个念头,将镖追回来。人在舍命相拼的时候,是挡不住的,我追上了劫镖的人,也追上了矮瓜。劫镖的对我吐了一口唾沫,气愤愤地走了,撇下一地矮瓜。」「镖总算是追回来了」「什麽镖是矮瓜一堆烂矮瓜。」「我不懂你说的。」「你不懂,当年你爹懂,真的珠宝他早已运到到了北京,那才是真正的暗镖,我这一堆矮瓜是幌子,明是暗镖,实际上是个饵,我被你爹要成了傻瓜。」「至少你应该再回来看看我。」梁丙林沉声发话。「我回来了,你人不见了,留在地上的是一滩血。我不敢想你会有什麽样的後果,当时,我确实有无限的歉疚之意。」「不要在这时候说好听的,那样解决不了问题。」「没有,我从没有想到什麽是好听的,什麽是不好听,要是拣好听,也不必等到今天。当时我只觉得什麽是恩,什麽是仇,什麽叫苦,什麽叫乐。眼前就是运河滔滔的水,跳下去倒是一了百了。」「你跳下去了,今天後悔歉疚的是我。」「你说这话,是太不了解我。一刀一剑,杀得血肉横飞,在我这种人来说,家常便饭,所谓刀头舔血过日子。如果要我一个人想不开,跳水自尽,我实在没有这种勇气,我打从那里走回程,回到镖局,我只有一个念头,要凭着手中奇形刀,向戈总镖头讨回公道。」戈易灵的手心开始出汗。「我爹杀败了你,因此你越发地痛恨我爹。」「没有,如果真的杀败了我,怪我习艺不精。可是等我回到镖局,总镖头根本没有再回来,就从北边捎回来一封信,说是从此归隐,派人将家眷接去,不知去向。倒是给我留下一笔金钱,这一点他倒是实践了他的诺言。」「从此以後,你就恨到底了。」「这一口气可以憋死人的,我不能不恨。」「於是,你就杀了我的全家」「杀全家我一直在打听你爹住在何处,打听不到,今天你来了,我以为可以从你身上算算这笔老账,我为什麽要杀你全家,至少这还谈不上灭门之恨。」戈易灵怔怔地没有说话,突然有人在假山背後说道:「爹的故事讲完了吗」一刀快斩许杰彷佛也是从往事中一惊而觉。「丫头那浑账小子呢」「走了就在你们说得最入神的时候,悄悄地走了。」「这家伙是什麽样的人莫名其妙地来插一脚,莫名其妙地抽身就走。」许言姑娘低着头说道:「他说,他还要来许家大院,那要等梁叔叔谅解了爹当年的不得已,而戈姑娘也知道爹不是杀他全家的人,许家大院变成许家农庄,他随时回来」许杰一怔,骂道:「连个姓名都没有,他回来算老几」梁丙林淡淡地说道:「回来做你许老大的乘龙快婿。」许杰又是一怔,立即朝着许言问道:「丫头这可是你串通好了的」许言此刻恢复了她的刁蛮与爽朗:「爹你的硬弩用了,钩网也撒过了,差一点就是没有用上你的奇形刀,你用所有的方法,都是越描越黑。我知道爹不是那样毫无心肝的坏人,可是我帮不上忙,这时候他出现了」「於是你们就合演了这场戏」「他没有丝毫恶意。」「没有恶意他为什麽用人皮面具蒙着脸为什麽连姓名都不留为什麽一抽身就走得那麽俐落」「许老大将许家大院改成许家农庄,他不就回来了吗等他叫你老丈人的时候,难道还不能知他姓名麽」一刀快斩许杰张大了嘴,瞪着眼睛说不出话来。「许老大我看不见你,但是,我可以猜想到你的样子很滑稽。怎麽我说错了什麽吗」许杰这才回过神来,连忙问道:「兄弟你是原谅了我你愿意住到许家农庄来,你愿意让我们父女以有生之年,对你补过」「许老大世间事,莫非都是注定的,我不愿意说原谅二字,那是我十年苦难的岁月,所不能抵偿的。但是,我不原谅你又如何杀死你或者也剜掉你的眼睛,让你和我一样的痛苦那样对我又有何补益那样我的侄女将来是否要誓报父仇」一刀快斩许杰噙着泪水,只说得一句:「兄弟我」下面哽咽住了。梁丙林仍然是十分平静地说道:「一个人心里有了恨,生活太苦了,我恨了十年,我也苦了十年。如今,我一旦将恨从心里除了,我才真正懂得什麽叫做心安二字。」许杰含着泪笑道:「兄弟我肚子里没有你那麽多墨水,我说不上来,你的意思我都懂得。」梁丙林说道:「其实我也不懂,倒是方才那个年轻人,给我太多的启示。一个不相干的人,倒能够为我们排解,而我们自己却是偏偏死捏着一点不放,岂不是愚不可及吗」许杰连忙接着说道:「是的是的只可惜这小子是什麽来路我们都不知道,就这麽溜掉了。」「急什麽,他不是跟丫头说,他会回来的吗」「我们总不能尽站在外面这样谈下去吧请吧还有戈姑娘你呢」戈易灵脸上有一分凄凉的表情,说道:「我只是感到很抱歉」「你没有抱歉的地方。」「我是代表先父抱歉。不过,我和许姑娘一样,对自己的父亲,有坚定的信心,我相信父亲不是那样奸诈而不顾旁人生死的人。事情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只是在真象没大白以前,我真的为父亲的所为,感到抱歉。」许言姑娘扑过来,拉住戈易灵的双手。「戈姐留在许家农庄住几天可好」戈易灵抚摸着许言的手,摇摇头说道:「血仇在身,我是一天也不能停留的。许家农庄这麽美的环境,我一定会回来的,回来的时候,再向你道贺。」「那你现在要到何处」「现在我也拿不定主意。天地之大,至少在目前,我不晓得应该何去何从」许言走到马车旁边,将缰绳解下来,交到戈易灵的手里,然後,默默地拥抱着戈易灵,半晌才说道:「长途跋涉,用它代步吧戈姐珍重」戈易灵伸手为许言抹去泪痕,轻轻地说一声:「谢谢你也祝福你」她上了马车,抖动缰绳,得得的蹄声,逐渐远去。这时候正是日高三竿,照耀得莫愁湖水波粼粼,反映一片光芒,戈易灵的心头却难得有这样的开朗和平和,一声娇叱,将平静的莫愁湖,撇在身後。第四章有婿不才险又失足太原是汾水西岸的一个重镇,是从雁门关算起,几百里之内,人文风雨荟萃之地。在这样大的地方,呵气成云,挥汗成雨。对於一个陌生人,是使人目不暇给的。戈易灵姑娘从金陵到太原,遥远的路程,使她日趋成熟而老练了。她舍弃了那辆气派十足的大马车,留着那匹健蹄肥骠的坐骑,配上一副银灰色的鞍缰,她为自己换上男装,紧密排扣,撒花紮腿青布裤,薄底快靴,头戴一顶露发遮阳,迎面上翻倒卷,当中插着一朵颤巍巍的白缨,坐在马背上,自然有一分英挺与潇洒,而引人注目。戈易灵进得城来,缓缓而行,纵览着沿街熙攘的人群,一直来到城西,拣了一家乾净的客店,交代过店小二溜马、上料,自己歇在上房漱洗风尘,茗茶小憩。利用这段时间,心里盘算着应走的步骤。店小二进来,垂手听候吩咐。戈易灵要了四样小菜,一壶烧酒,交代後送一碗羊肉汤泡馍。店小二刚要转身离开,戈易灵叫住了他,取出两钱重的一小锭银子,放在桌上。「拿去吧。」店小二怔了一下,立即恭谨的一点头。「客官离店时再算账。」戈易灵摆摆手。「这是给你的。」店小二这时候朝後退了半步。「谢谢客官的赏,只是小店没有这个规矩。」戈易灵笑笑说道:「二钱银子,谈不上什麽规矩不规矩,不要把事情看得那麽严重。再说,客人给的外赏,不收,那是不给客人面子。」店小二是个三十靠边的人,剃着一个油光的葫芦头,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动,是个老江湖,而且还透着几分精明。「小的无功不敢受禄。」戈易灵用指头敲着桌沿,点着头说道:「何至於」店小二刚要伸手过来,但是,他的经验告诉自己:两钱银子可以养家活口过一个月好日子,但是,也可以卖掉自己一条命。他缩住手,恭谨地说道:「客官请明言吩咐吧」戈易灵站起来,踱到窗口,缓缓地说道:「我要打听一个人。」「太原地方大,小的人头不够熟,恐怕不能如客官的意,但我可以尽力。」「很好。我要打听剑出鬼愁郑天寿。」店小二瞪大了两只眼睛,半晌才迸出一句。「是江湖人物」戈易灵脸色一沉说道:「你是在装糊涂」「小的不敢。」「剑出鬼愁郑天寿是叫得出字号响叮当的人物,我只是打听他的住址,用不着那麽神秘。」店小二笑了,从他那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