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不用毒,今天在场的人加起来,也不是你们的对手,如今他一倒,戈姑娘情势整个变了。」戈易灵承受了对方一连串风也似的三刀,一点也不气馁,仗剑上前,说了一句:「你得意太早了」对方说道:「我知道,你有能耐接得下来我这柄长刀的攻势,我也估计你能在百招之内,不致落败,但是,今天没有时间跟你斗个痛快,河间府的兵勇捕快,会在不久之後,追赶到此地。因此,我不会再讲江湖上的道义。戈姑娘为了很快制服你,我顾不了其他的事了。」他一招手,前後左右,围上来八个人,每个人手里捧着一个铁筒,将戈易灵围在当中。他轻松的说道:「这八个人手里所拿的是一种机关暗器,只要一按机钮,可以一连射出十支细小的箭镞,只要中上一枚,就立即可以使你昏迷一个对时。」戈易灵这时候才发觉情形比预料中还要坏,但是她一点也不紧张,她觉得像朱火黄这样武功、经验、见识、外加毒计都是一等一的高人,居然被对方用一种方法,摆平在地上,可见得机不如人,自己也只有尽力而为了。当一个人一旦放开了得失之心以後,再狠的敌人,再险的处境,都不足於动摇心志的。当戈易灵仗剑而立、待机而动的时候,对方又说道:「戈姑娘为了让你心安理得,我这八筒暗器,暂时不放,我要凭真本事,斗你五十招,然後擒你上路。」戈易灵出剑了,蓄势而动,一动则是雷霆万钧,剑势如幕,层层盖将下来。对方当然是早有准备,长刀光芒,穿舞在剑幕之中,毫不逊色。转眼五六招对拆过去,双方平分秋色。但是,在斗智和气势上,显然戈易灵要比对方高出许多,当一个人一切豁出去之後,就是所谓「一夫拼命,万夫莫开」。戈易灵每每攻出一招,都是竭尽全力,剑气纵横,凌厉无比。而对方攻过来的时候,戈易灵都以硬接为主,以闪让为辅,而且在闪让之时,又以顺势还招为主,维护自己的安全为辅。这种拼命的打法,如果是出自一个武功低的人,徒然提早送掉自己的性命。可是如果是出自一个高手,无论在气势上、威力上,就会在无形中增加很多。戈易灵是属於後者的情形。於是不出二十招,对方只落得缚手缚脚,非仅如此,而且险象丛生。这种情形倒是出乎对方意料之外的,他原以为百招之敌,没想到戈姑娘的功力竟是如此精纯。高手过招,分毫不能有差池,意念稍一不集中,性命就在呼吸之间。对方正使出一招「苏秦背剑」,转变为「白云出岫」,刀刃从背後斜削而出,剁向戈易灵的右肩和前胸。戈易灵不加思考地踩中宫进步,手中先卸对方刀刃,因势利导,用的一个「粘」字袂,贴紧刀锋,一个灵巧的晃动,逼使对方长刀荡开,露出门户,宝剑以电光石火的速度,飞削对方的面门。这一招显出戈易灵的武功和智慧,同样的招式,运用之妙,在於不同的智慧。对方眼见剑锋削至,吓得冷汗一身,也顾不得体面与否了,一缩脖子,力挫桩步,臀向着地,一路翻滚,退开五尺。人是躲开了,头上的发髻,应刃而落,对方只落得一个披头散发的狼狈相。戈易灵仗剑叱道:「你逃跑不了的,你应该记得五十招尚未到。」对方满脸通红,突然一挥手,叱喝一声:「你们给我射」他这个「射」字尚未落音,就听到有人说道:「停住不许乱射」说话的人,声音不大,可是给人以无比的权威,周围的八个人果真依言停手不动。持刀散发的中年人这才看到,不知何时现场来了一个人。宽大的灰衣,芒鞋白袜,头上戴着一顶遮阳斗笠,压得很低,遮去大半个脸,不知道对方是哪一路的人。他立即喝道:「你是什麽人」戴斗笠的人平静地说道:「不要问我是什麽人,至多算是路见不平的路客罢了。按说,我看你们这样不争气,仗着人多欺侮一个少年郎」「她不是个少年郎,她是个女的。」「啊」戴斗笠的头微微扬了一下。「那就越发的不应该了。一个男人斗不过一位姑娘,已经够自愧的了,居然还要利用暗器伤人,可鄙之至」突然持刀的中年人,一挥手,一声断喝:「射」几乎与这声「射」字出口同时,戴斗笠的人身形一弹而起,灰色的长衣,鼓起一阵风,两只大袖舞起强劲的劲道,人落在戈易灵姑娘身前,只见他的大袖上,插满了黑色的短箭,而在地上也散落了二三十支。戴斗笠的人再一抖双袖,将那些短箭抖落到地上,人缓缓地朝着持刀的中年人所站的地方,上前走了几步。那中年人不自主地退後了几步,脸色非常难看。戴斗笠的人淡淡地说道:「论情论理,我应该给你一点惩罚。」说着话,人又向前走了两步。持刀的中年人,手持长刀已经抬起,他是准备全力一拼。戴斗笠的人忽然说道:「念在今天卖剑之会,我们的目标是巧合一致,这也算得上是缘分。不过,你我虽然都扑空了,你们输得更惨,因为,当面不识真人,可惜复可笑就这样,我原谅了你们。」持刀的中年人站在那里,不知道如何下台,显得有一分手足无措的样子。戴斗笠的人接着说道:「你还在等什麽河间府的大队官兵,就要追到,到时候你们恐怕连跑都跑不了的。」持刀的中年人收起刀,放回到匣子里,从容地拱手说道:「尊驾果然是高人,在下习艺不精,咎由自取。今日一别,他年但愿能够再会尊颜。」戴斗笠的人淡淡地说道:「人总是要见面的。」中年人将刀匣交给道姑,自己拱拱手说道:「请问尊驾尊姓大名,也好让在下永志不忘」戴斗笠的人笑了一笑,说道:「你还要问我的姓名吗这倒叫人好笑的事。」中年人怔了一下,还没有来得及说话,戴斗笠的人挥手说道:「留下三匹马,我看你们赶快请吧」在路的那头,远远已见尘头,他倒是很遵从地留下三匹马,一起九个人六匹马,匆匆走了。一直站在一旁冷眼旁观没有说话的戈易灵这时候叫道:「你们没有解除我爷爷和冷月的魔咒,你们想往哪里走」戴斗笠的伸手拦住了戈易灵,说道:「这位姑娘,让他们去吧,令祖他们的问题,由我来解决。」不知道是什麽原因,戴斗笠的人所说的话,给戈易灵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戈易灵不安地问道:「你是说」戴斗笠的人点点头说道:「不错我说可以解除令祖他们的问题。相信我,姑娘我也是有女儿的人,如果我的女儿还在身边,跟你差不多年纪,我不能骗你。」戈易灵喃喃地说道:「可是可是他们是使用一种邪术,你也」戴斗笠的人很耐烦地说道:「姑娘这不是邪术,这是控制别人心志的一种方法,如果了解其中的道理,就一点也不令人惊奇。姑娘你要记住我的话,天地之间,你们不知道的事太多,这就是活到老,学到老的道理。」戈易灵恭敬地说道:「谢谢教诲,我想请教前辈,尊姓大名可否赐告」戴斗笠的人彷佛震动了一下,但是他立即恢复平静,说道:「我们真正是萍水相逢,有机会再见的时候,我们再互道姓名吧,现在情况很急,先将他们二位救回过来再说。」他从身上取出很小的竹哨,呼哩、呼哩吹了两声很尖锐的声音,朱火黄和冷月果然都摆摆头,人立即清醒过来,只是还都是怔怔地没有说话。戴斗笠的人说道:「一二位可以上马了,河间府的兵勇捕快一旦追到了,麻烦纠缠不清」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已经听到蹄声震地,那边路上尘头大起,愈来愈近。戴斗笠的人突然舌绽春雷,大喝一声:「你们还不上马快走,还待何时」朱火黄和冷月都为之一震,似乎也没时间再作考虑,三个人跃上马背,哗啦啦,泼开马蹄飞盏,转眼冲出几十丈开外。这三匹马都是个中选一的良驹,脚力很健,一口气跑了三十多里地,戈易灵马上回首,看不到後面的烟尘,再看前面有一条巷道,立即一带偏缰,领头冲了过去。跑不多远,有一处不小的树林,迤逦而西是一路山岗。戈易灵冲出树林不远,有一处空地,一座破败的山神庙,看来已经很久没有香火了。戈易灵跃身下马,甩掉缰绳,扑过去拉住冷月的马横嚼,叫道:「冷月没有想到我们是在这种情况之下和你又见面的」冷月从马背上一飘身,点足横掠,叉手站住压声问道:「你是什麽人你想干什麽」戈易灵一愕,回头望着朱火黄叫道:「爷爷她不是冷月吧还是她」朱火黄笑道:「小灵子她是冷月没有错,可是,你却不是戈易灵」戈易灵闻言顿时大悟,不觉纵声大笑说道:「可不是爷爷我忘了我现在的面目。」她看到山神庙的破香炉里,积了一些水,也顾不得肮脏与否,用手舀起来,在脸上揉搓洗擦一阵,当她的汗水从脸上拿开的那一刹,对面的冷月呆住了,一瞬间,山崩地裂的一声呼叫:「戈姑娘,是你呀」人疯狂地扑过来,两个人拥抱得紧紧的,冷月口中喃喃地直在说道:「姑娘真没想到,我们还能见面。姑娘告诉我,这是梦里吗」戈易灵松开自己的手臂,捧起冷月的脸,泪眼相对,却是笑容满面,说道:「冷月这不是梦,是真,不过真实得太奇特,使人乍一相见,觉得像是梦里。」冷月泪流不止,久久不能成声,好不容易稳住情绪,猛一回头看到挺腰直背,脸上老态俱无的朱火黄,蓦地大吃一惊,近乎口吃地问道:「他不是笑面」朱火黄笑道:「冷月你的记忆很好,一点也不错,我就是笑面屠夫朱火黄。清江小筑一别之後,想不到在此地又相见了。」冷月望着戈易灵说道:「姑娘马原马爷呢怎麽」冷月是个聪明的姑娘,她看到朱火黄显然不是敌人的模样,所以她问不出口。她应该是问:「怎麽会和笑面屠夫在一路呢」戈易灵擦去眼泪,含笑说道:「冷月别後的变化,真是一言难尽,相信你也是和我一样,一定有着一段曲折离奇的遭遇。」冷月一时怔住了,她似乎刚刚才回到自己的世界里,她喃喃地说道:「是啊我怎麽会未到这里」说到这里,她的人浑身一震,脱口惊呼:「非白你在哪里」人立即昏厥过去。当时离开清江小筑的时候,骆非白和冷月是最快乐的一对,虽然,冷月并不愿意离开戈易灵,但是,一则是天婆婆权威无比,没有人敢违抗她的旨意,再则到河南上蔡是寻访事情真相途径之一,并非纯为私情。因此之故,冷月的心里,稍稍减少了歉疚,而以一种快乐的心情,和骆非白踏上了旅途。当然,最愉快的还是骆非白了。离开恩师,奉命在江湖上磨练,不出三年,如今却携得如花似玉、侠骨柔肠的美眷返回故乡,还有什麽事比这更令人快乐从清江小筑的边塞,回到中原地带的河南上蔡,是一段很远的路程,由於情侣双双、两骑并辔,不觉得山遥水远,也不觉得旅途劳顿。倒是快到达上蔡境内,两个人的心情都有了变化。在骆非白而言,十几年没有回到家乡,儿时的一切,已经依稀难记,如今游子重返,自然有一种近乡情怯,老实说,连自己父母是什麽样子都印象模糊,一旦面见父母,那将是一种什麽情况呢在冷月而言,如此去见未来的公婆,去面临一个丝毫无知的环境,虽然她是一个闯荡江湖的姑娘,却也有几分令她难以想像的紧张。这天清晨,已经远远望到上蔡的嫋嫋晨烟,冷月忽然勒住坐骑,望着骆非白说道:「非白我的心里有些害怕」骆非白奇怪地问道:「为什麽」冷月脸上泛着微红说道:「你不认为我这样去见你的家人是有些不合常情吗再说,从你的叙述中,我知道你家在上蔡是望族,我连自己的身世都不知道的人,你不觉得我不配谁能保证你的家人都能像你这样的接纳我」骆非白皱着眉说道:「冷月为什麽到现在你还有这种想法呢难道你忘了我们在清江小筑是经过生死考验的感情,你还不相信我不成」冷月睁着明亮的眼睛,眉梢带着满意的笑意,婉婉地说道:「非白不是你,我说的是你的家人」骆非白隔着马儿伸手过来,轻轻地握住冷月的柔荑,恳声说道:「冷月不要怀疑,相信我们坚贞的感情。我不敢断言我的家人都会全心的接纳你,因为毕竟我离开家太早也太久了。但是,我们两人要共同相信一个事实,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何况」他的眼睛是那麽多情地注视着冷月。「何况,你是如此的善良、正直、而又温柔有礼,有谁会拒绝像你这样的人成为一家呢冷月不要再怀疑,敞开愉悦的心情,踏进骆家的大门吧」骆非白的话说得充满了感情,也说得非常的真切,冷月的手紧紧地反握着骆非白的手,鼻子酸酸的、眼睛红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