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瞬时泣不成声,“孩儿不孝愿为母妃守孝三年。”“傻孩子。”陈帝的指尖轻轻点在女儿脸上,替她拭去眼泪。“一生四个子女,唯有你最教朕省心。”陈帝说罢,抬眼道:“许爱卿。”“臣在。”知言紧张地吞咽了一口吐沫,她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陈帝这样的语气眼神,分明是要立遗嘱。陈帝思考须臾,便道:“贤妃荣氏,温婉静淑,安正毓德。承宗庙,母天下,追封贤后。”知言心中一怔,却见嘉宁公主也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喃喃自语道:“父皇这是要”“接下来如何写,你且说说。”陈帝的目光如炬,看得知言心惊。“嘉宁公主贤后所出,敬上小心恭谨,驭下宽厚平和,才华盖诸子,封皇太女”知言战战兢兢。“许知言你信口胡言”嘉宁公主大怒,自地上一跃而起,作势便要抓扯知言。“玉瑶。”陈帝忽然咳嗽起来,嘉宁公主顾不得许多,连忙在陈帝身侧坐下,手掌不急不缓地落在陈帝身后,替父亲拍背止咳。“许爱卿所说,正是朕心中所想。”陈帝清了清嗓子。知言的右手不由自主地发抖,既是追封了皇后,又封了皇太女,下一步,便是要削太子封号果不其然,陈帝休息片刻,又道,“太子孔诏,不遵朕训,暴戾淫乱,难当御国众人,贬为庶人,逐出西京。”嘉宁公主的一双眼睁得越来越大,难道父皇是想将这江山社稷交到自己手上,可她一介女流,何德何能“嘉宁公主,即日下降于御周候。”陈帝缓缓闭上眼,似乎做出了十分艰难的抉择。知言写到此处,甚至不知该如何下手。嘉宁公主与周太子的大婚是她一手操办,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陈帝这一女二嫁又是何意图况且他曾经极其反对嘉宁公主与御周候二人的婚事,如今为何偏要将他们凑成一对。若是彼时二人成婚,不过是嘉宁公主下嫁给了一个失势的皇子,但对于御周候而言无疑是高攀。可如今的形势若是嘉宁下降御周候,那么何子非与弟弟何岑便有夺妻之仇,势不两立。御周候何子非,除了辅佐嘉宁公主,便无退路。夺弟妻周国容不下他。而陈帝与荣贤妃皆对御周候讳莫如深,他们当初反对嘉宁公主下嫁,不仅仅是因为御周候是个异国质子。此时此刻,龙榻上的天子奄奄一息的,他的每一个决定、每一句话语,都将改变无数人的命运。没有一刀一枪一人的伤亡,却令千军万马怒目相向,两国势同水火。嘉宁公主下降于御周候,下降御周候知言落笔,手腕却抖得厉害,仿佛这几个字有千钧重,不仅压得她手腕生疼,更教她几欲窒息。陈帝此举,乃是将御周候困在了西京城。嘉宁公主的一张小脸,比纸张还要白上三分,“父皇,您何以如此”“父皇命不久矣。”陈帝叹息道。“不会,父皇万金龙体,万岁长寿”嘉宁公唇瓣微颤,又忍不住落下泪来。当夜,西京城迎来了入秋以来最大的暴风骤雨,一夜之间恍如深冬。太子眼神空洞地坐在地上,仍因昨夜传来的密信而惊魂不定。太子孔诏,不遵朕训,暴戾淫乱,难当御国众人,贬为庶人,逐出西京。“父皇,你好狠的心。”孔诏咬牙切齿道。“太子还在苦恼”低沉的声音带着丝丝笑意,令孔诏一个激灵,怒道:“是谁”孔诏踢门而出,却见门外空无一人,唯有一个小小的锦囊躺在台阶之上,像是被人刻意放在此处。光天化日,竟然有人擅闯太子东宫何人胆敢如此嚣张远处的小太监不知道太子在看什么,只见他原本就不平静的脸上风起云涌,一双眼红得像要滴出血来,他的双手不由自主的颤抖,身体僵硬地如同枯死的古树。忽然间“咚”的一声,太子一拳落在廊上的圆柱之上,伴随着嘎吱声,似朽木乍裂,山石崩塌,太子愤怒的脸绞扭成一团,那痛苦之中,带着嗜血的快感。小太监吓得一个哆嗦,连忙别过脸去不再看他。玉王马车之上,倾城先生脱下披风,消瘦的脸上多了笑容,“殿下静待佳音即可。”“那锦囊里究竟是什么”玉王好奇。“殿下可知道,当年文德皇后为何身亡长皇子孔蛟为何战死殿下的母亲为何癫疯”倾城先生一连三个为何,教玉王不由握紧了拳头,“请先生明示。”八年前,魏帝薨,皇室倾颓,魏后无力挽回大势。大将军孔萧逼宫,长子孔蛟为先锋,长驱直入,将魏后许云昭逼入内殿。彼时孔萧对魏后念念不忘,欲先称帝,而后将魏后纳入后宫。长子孔蛟对此忌惮颇深,一心要斩杀许云昭那妖妇,以免其惑乱父亲。待孔蛟见到魏后之时,却因其美貌起了淫邪之心,却被随后入殿找寻魏后的孔萧所撞破。孔萧怒火攻心,遂拔剑斩杀了不孝子。文德后与荣贤妃一同进殿,恰好看到了孔萧杀子的一幕。文德后亲眼看到儿子气绝身亡,惊恐不已,失足自高台下坠而亡。荣贤妃聪慧,自知目睹一切在劫难逃,遂装疯卖傻,得以保全性命。那一日,文德皇后身死,孔蛟亡,魏后不堪亡国之辱,自焚于殿中。玉王听罢,平和地脸上露出笑来,笑着笑着,眼角却又溢出些晶莹之物。原来如此,母妃痴傻八年,竟是因为如此可是你数年将自己锁在静心斋中,为父皇保守这个秘密,却不知他从未愧疚,从未想念,甚至从未对你有过一丝怜悯。你只知他父子会因当年之事反目,却不曾顾及自己的一双儿女八年的光阴,他与妹妹每月只能与母亲相见一次。那一日的时光,母妃总是呆坐在石阶上,似乎根本听不到他们在说些什么。玉王眸光一敛,贵妃沈鸾入宫数年,难道未曾探得这个秘密他住在玉王府,因而出入宫中多有不便,曾将贴身的信物交给沈鸾,命她去静心斋探望母亲,可沈鸾却回复说,贤妃之疾因八年前朝代交迭的那场杀戮而起。若是沈鸾早就知道真相,却不将实情相禀,那么只有一个可能,她早就脱离了他的控制,自有思量。而她在宫中可以依附的,除了皇帝,便是太子一路无言,倾城先生的目光平静如水,一动不动地停在玉王脸上。玉王的反应与他料想的一样,愤恨、不甘,甚至是杀气。孔轩尚且如此,性子更加乖张暴戾的太子孔诏,恐怕已经按捺不住。倾城先生有些累,轻轻闭上眼。刚一闭眼,脑海中就浮现出许云昭葬身于火海的情景,惊得他不得已又睁开眼。年少之时,曾有一云游僧人为他卜了一卦,说陈倾此人,足智多谋,然而忧虑多思,久必伤神,若不清心寡欲,静心无为,恐活不过不惑之年。倾城先生调整了呼吸,努力让自己的情绪更加平和。哪怕是大限将至,他也要完成生平所谋。自嘉宁公主昨夜回宫,便侍奉陈帝左右未曾离开。许知言知道这天大的秘密,自然也出不得宫。想到今日便要将陈帝昨夜的口谕拟为诏书,她心中便生出些恐慌来。陈帝早起用膳,对许知言道:“你即刻赶回礼部,将昨日的文书诏告天下。”说罢,嘉宁公主目光盈盈,满是不安。知言点头道:“臣遵命。”事不宜迟,她乘了小轿,自偏殿小门而出,却在行走不远后,听得一声惨叫。马车忽然停下,知言大骇,试探着唤了一声老罗,却不见他答应。山雨欲来。知言深呼了一口气,掀开轿帘,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顺着那气味,她看到老罗仰面倒地,惊恐的双眼像是见到了人间死神,可身体却还保持着驾车的姿势,唯有脖子上有一个血洞,在汩汩喷血。知言一阵作呕,便见面前有一人策马戎装,金铠长枪,却是盛装的太子孔诏。孔诏面上露出高深莫测的表情,“许大人昨夜未出宫”知言连忙下车跪在孔诏近前,“参见太子殿下。”“许大人打算去礼部”太子长枪冰凉,带血的枪尖挑起知言的下巴,迫使她与他对视。知言仰起脸,在太子孔诏高高在上的表情中,看到了杀意。作者有话要说:这种章节都能被锁文,深深怀疑jj是机器审阅好吧,大混战开始了。人物都出场了,该开始收尾完结啦。全文不过十几万字,真羡慕那些动辄几十万百万的大人、四一章 长驱直入浓烈的血腥味顺着冰冷的枪尖而上,熏得知言几欲昏厥。她微微侧过脸,离那锋利的兵刃远些。知言敛眉低头,看似恭敬,却不至于被居高临下人看出破绽,“微臣困于宫中不得脱身,殿下可曾收到张顺带去的口谕”太子一愣,收了兵器,笑道:“许爱卿请起。”知言虽是装作胸有成竹的模样,云淡风轻地站在孔诏面前,但只有她自己知道,方才她撒了个弥天大谎。既然孔诏戎装在此,有逼宫之势,自然是得知了陈帝将废太子的消息。而昨夜龙隐殿中,只有她与嘉宁公主二人和跟随陈帝左右,嘉宁与太子并不是亲兄妹,定然不会将走漏消息,致使太子谋反,而一直守在门外的张公公便不一定了。知言犹记得冷修对她说过,张公公乃魏国遗臣,却能得到陈帝赏识,若不是有过人的心机和胆识,又怎能辅佐两代君王她只有赌一把,昨夜泄密之人,定是张顺无疑。而从太子脸上放松的神情来看,她赌对了。既然如此,张顺一定早就与太子暗通关节,而今太子得了消息,自是要逼迫陈帝退位,自己取而代之。恐怕昨夜之事,张公公也已一五一十地禀报给了太子。与其装作不知情的样子,盲目地向太子表忠心,还不如坦坦荡荡,令太子不知虚实。如果张顺已经投靠太子,那么太子被废,将来新皇登基,哪里还有张顺的一席之地,可是太子若能在此时先发制人,局势便瞬间变化。如此看来,年迈体衰,看似身子佝偻的张顺,绝非泛泛之辈。退一步讲,陈帝若真想废除太子,又怎会命她这个无权无实的礼部侍郎来执行分明昨日已传口谕,为何今日才拟诏知言仰面,望着太子虽然放松警惕,却仍是阴晴不定的一张脸,自怀中取出一本薄簿道:“陛下的口谕,下官尽数记录在此,请太子过目。”太子展颜一笑,“本宫果然没有看错你。”说罢枪尖一转,带血的锋芒将那簿子挑起,临空翻滚了一圈,落在他手中。方才她已经赌过一回,此刻她却要再赌这第二回。她推断陈帝早已将消息送出了宫,此时她手中的,不过是拖延太子的障眼法。而她今日,若是为了忠君爱国,难保不命丧在此,若是投诚太子,尚且有一线生机。而不论她反抗与否,怀里这本记事簿都会落入太子手中。知言微微攥紧袖袍,危难关头,她竟成了陈帝抛出的一枚棋子。太子的一双眼极快地扫过那本薄簿,薄且苍白的嘴唇微微上挑,溢出轻蔑的笑来,“果真如此。”午时,太子孔诏率千名甲胄甲胄骑兵,自南门冲杀而进,封锁了各道宫门。宫内数名御林军退守龙隐殿外,保卫皇帝与公主。嘉宁公主正伏在陈帝龙榻之畔,一夜无眠的她鬓发微乱,双目通红,“太子昨夜策反了兵侍郎左旋,率一千甲胄骑兵攻入皇宫,而今东南西北四个门皆被占领,只有不足百余御林军与之抗衡。”陈帝唇须微动,“我生了个好儿子,竟敢逼宫造反”说罢气血上涌,便又捂着胸口咳嗽起来。嘉宁公主连忙替父亲掖好被角,“父皇莫要生气,昨夜我派人出宫去了玉王府上,想必哥哥会火速前来救驾。”“你派了何人出宫”陈帝侧目。“贵妃沈鸾。”嘉宁公主的脸上露出笑容,“沈鸾是哥哥送入宫中的,时常替我们去照顾母妃,必然”嘉宁公主话未说完,便被陈帝的咳嗽声打断,“若说你识人,果然不及太子。”嘉宁公主面色骤变,“父皇此言何意”“沈鸾与太子有私,我岂能容她,况且此时她腹中已有了孽种。”陈帝处变不惊,对二人的不伦之情也不恼火。嘉宁公主默默无语,低下头委屈道:“我本想助父皇一臂之力,却不曾想适得其反。”陈帝摸了摸嘉宁公主的头发,面色沉静,“无妨,我自有安排。”嘉宁公主抬起头,一双美目中满是疑惑。陈帝见女儿这般伤神的模样,叹息道:“今后你还需多多学习,切记要将御周候收在膝下,为你所用。”“彼时父皇不是不允我与他来往么”嘉宁公主咬了咬嘴唇,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惑。“此一时彼一时,彼时朕尚不知孔诏有如此野心,昨夜不过一试而已。”陈帝神色愈发严肃,“若是他不为你所用,杀之以绝后患。”嘉宁公主的心里咯噔一下,却仍然点头道:“嘉宁谨遵教诲。”忽然外面喊杀声震天,张公公自门外骨碌碌滚了进来,帽子直摔在地上。他顾不得整冠,手脚并用爬到嘉宁公主面前,“陛下,公主,甲胄铁骑正在外强攻龙隐殿,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