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鹤的手停在半空中,打也不是,收也不是。“滚。”薄唇中冷冷吐出一个字,冷漠而疏离。话一出口,纵使后悔,却也覆水难收。叶舒连滚带爬,逃离了他的视线,从此便再也没有出现。作者有话要说:突然觉得俺好稀罕本文中所有的女配。、六六章 无处可寻黎国最为出名的节日,便是一年一度的花朝佳节。这一日女老少外出赏花,好不热闹。黎皇凌柯自登基以来,勤政爱民,奋发有为。不过一年,散乱的部族皆北面称臣,听命于王庭,因而今年的花朝更为热闹非凡。黎国本就是多部族国家,各部竞相逐鹿,胜者为王。而自从先皇凌桑起,学习周边大国,也有了储君制,因而少了十几年一次的夺位大战,黎国逐渐平稳安定,人民安居乐土,不再迁徙。黎国子民善猎、采矿,陈国又擅种植、纺织。凌柯此举,不单是请摄政王观赏上城的风土人情,更重要的是说服他开通北境互市。两国互市亦是何子非新近听说的新鲜玩意,旨在开放黎国北境与陈国的互市,由两国子民自由贸易。这个倡议,正是来源于平日里只肯低头读书的太史令冷修。不想黎皇凌柯也有如此见解,倒是令他吃惊。何子非与凌柯有过数面之缘,还得说到一年前嘉宁公主择驸的时候,堂堂黎国太子,竟然挟持了鸿胪寺重臣逃离西京。想到此处,何子非不由握紧双拳,那一日,若是她跟着凌柯离开陈国,是否能保得一生平顺马车并未颠簸,摄政王却阵阵头痛,直疼得他脸色苍白。霜华连忙奉上一盏热茶,垂眸道:“王爷又头痛了么”“不碍事。”何子非随手一拨,将茶盏推开。霜华心上一阵刺痛,没由来地悲戚。那一夜宫中巨变,许知言生死不明,也正是自那时起,他每每提及她,便要痛得浑身战栗。太医诊也诊了,看也看了,却都纷纷摇头,一个个无能为力。他痛在身上,她痛在心里,她知道,他患上的是无法治愈的心病。黎国的迎接仪式宏大隆重,竟是以帝王之仪相待。凌柯亲自相迎,拍着何子非的肩膀道:“摄政王,别来无恙”凌柯灿然一笑,脸上有一道细微的伤疤便也舒展开来。何子非一看到他,便觉得头痛。黎皇与摄政王携手而行。凌柯也不含糊,直奔主题,“摄政王以为,朕的提议如何”“两国互市,却是利国利民之举。”何子非由衷赞叹,“因而本王不远万里而来,与陛下共商大计。”凌柯得意地笑笑,“摄政王过奖,两国互市的细节,朕还要与摄政王好生探讨。”言谈间已至狼烟阁,何子非早就听说黎皇凌柯不同于诸位皇子,自幼受皇后许云暧教诲,虽然鲁莽,但是读书习字样样在行。狼烟阁既是凌柯的藏书阁,也是他的书房,同时又是黎皇处理政务之处。何子非抬步向前,不由对凌柯刮目相看。满满几十个书架罗列整齐,分门别类一一摆放,书角微卷,显然是经常翻阅,绝不是装点门面这么简单。目光移至案上,文凡四宝错落有致。何子非的目光忽然被桌上的墨砚所吸引,不由自主地将那砚台捧在手上。“陛下也喜欢墨砚”摄政王心不在焉道。“此物乃是朕的老师所赠。”凌柯的眸光微微闪烁。“陛下的老师是陈国人”摄政王又问。“此话怎讲”凌柯面上一凛。“若不是陈国人,怎知晓这墨砚的好处况且这墨锭,竟也是手工研磨而成”何子非细细打量,见那墨锭上刻着一个小小的“柯”字,这一切都令他熟悉地心痛。“可惜老师年迈体弱,否则真该跟摄政王秉烛夜谈一番。”凌柯笑道。何子非轻轻叹气,有些难以置信。二人入了狼烟阁,相谈甚欢。虽然先前曾有过不愉快,此时见面却是志趣相投,对互市一事一拍即合。这一日下来,便谈妥了边境之事。不知不觉天色黯淡,有女子轻声道:“陛下,您该用膳了。”闻言抬头,只见门口盈盈而立的是个姑娘,偏偏穿着男儿的衣裳,别有一番景致。“这位是”何子非疑窦丛生。“她是朕的贵妃,因为在朝中担任文职,着男装更为方便。”凌柯打着哈哈,“摄政王也知道,朕最喜女扮男装的美人”“哈哈哈哈。”凌柯说罢,兀自大笑起来。何子非的唇角不由自主地抽动,额角便愈发疼痛。晚宴之上,摄政王脸色惨白,冷汗涟涟。随行的韩霖蹙眉道:“王爷若是不舒服,便早些回去歇息罢。”何子非摇头,“此时离席,实在不妥。”不远处的虎皮长椅之上,贵妃倚在黎皇身侧,目光盈盈如水,浅笑似百花展颜。何子非不由自主地低下头,摩挲着手中的一块布料,那布料边缘破损,乃是日夜翻看所致。她不在陈国,会在黎国么宫宴结束,娇滴滴的贵妃非要嚷着去逛花朝灯会。凌柯疼爱贵妃,便也由着她微服出宫,谁知这世间缘分一事,实在是巧,凌柯远远便看到了同在灯会的摄政王一行人。此时皆是便衣出行,黎皇与摄政王远望彼此,各自心照不宣地点头。凌柯的目光移到何子非身后,那冷峻的白面将军,乃是摄政王的亲信,兵部尚书韩霖。可他的身后还有一端庄美貌的女子,倒是有趣。凌柯咧嘴一笑,“莫不是摄政王妃”何子非点头,“正是内子。”身后的霜华便也微微颔首。“我黎国由多个部族组成,因而每到花朝节,各族男女相会于此,若有倾心之人便将手中的鲜花赠予对方。”凌柯笑道:“带着夫人来,实在不妥。”一旁男装的贵妃亦点头道:“不妥,实在不妥。”凌柯性子明朗,贵妃天真烂漫,倒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何子非不由弯了弯唇角。灯市热闹如白昼,忽的有一貌美少女足尖轻点,于百花灯市中穿梭。贵妃睁大了双眼,不由竖起大拇指,“真真好身手。”众人亦随之望去,待何子非看清那人,不由转头看了看韩霖,却见他的震惊写在脸上,倒是吓得不轻。韩霖似有请求之意,见何子非目光中竟是默许,大喜过望,一跃而起。“摄政王手下真是卧虎藏龙。”贵妃明亮的眼睛中满是崇拜。“咳咳。”凌柯尴尬地咳嗽两声,这才将爱妃的视线拉回,却仍是不甘心道:“我们还要到对面去看看,先走一步。”凌柯说罢,连忙将贵妃带离了何子非的视线。何子非找了一处茶肆,远眺街市,静默饮茶。霜华静静坐在他身侧,想到他刚才那句“正是内子”不由小脸绯红。他信守承诺,允她摄政王妃之位。可她日夜企盼,竟从未盼得他踏入她房中半步。霜华心上酸楚,忽然道:“可有好酒”小二笑嘻嘻地端上一坛陈年佳酿,霜华一杯一杯的饮,却见身旁之人竟然未曾察觉。负气还是不甘霜华索性将酒盏推到何子非面前。他却似没有看到一般,端着酒杯细细呷来,竟未发觉入口的究竟是茶、还是酒。霜华闷闷地饮了数杯,心中无不痛楚。纵使她在他身边,也隔了千里万里,满心的悲凉,又能与何人说何子非饮了三杯,自言自语道:“宁儿怎会来此”“你怎会来此”韩霖咬牙切齿道。韩宁被迫至角落,眼神不安道:“韩霖你你做什么”她竟然出现在花朝灯会上,不仅如此,她手中掬着一碰鲜花,又是为何“你来黎国做什么”韩霖便又逼近她一分。花朝会上捧花的男女,不都是为了求得良人而来韩宁跺了跺脚,狠狠道:“还不是因为你”“我”韩霖脸上冷气骤升,“是我逼你来此处找情郎么”“都是因为你,偌大的周国没有人敢娶我。”韩宁瘪着嘴,气急道:“若不是你在大庭广众之下亲我,我也不至于嫁不出去早就过了出阁的年纪,只能到偏远之处,找个男人回家。”韩宁说罢,竟然看到韩霖冷如冰霜的一张脸,忽然涨得通红,“我就是要世间男子都不敢娶你。”“你为何这么害我”韩宁挥舞着双拳,想要打得他满脸开花。韩霖却擒住她的手,将她的花束收入自己怀中,他的声音闷闷的,竟像是压抑着某种情绪,“你,是我的。”韩宁难以置信地睁大了双眼,不由指了指自己,“我”韩霖点头。“你别忘了,我们是兄妹。”韩宁好心提醒。数月之前,她被眼前的男人以这个理由狠狠拒绝。“我是陈国兵部尚书,你是周国的大将军,哪里来的兄妹”韩霖不屑。韩宁的眼睛睁得越来越大,忽然狡黠道:“那日你亲了我,就没有生出些别的心思”韩霖低头道:“有。”“是什么”韩宁不由眨了眨眼睛,还不合时宜地舔了舔嘴唇。韩霖没有说话,她却听到了他的回答。他的回答在她的口齿间游走,令她心旌荡漾,绵软无力。这一夜,霜华烂醉如泥,韩霖彻夜不归。何子非仰天长叹,连身边最亲密的人都靠不住,求人不如求己。何子非早就疑虑凌柯心中有鬼,这便换上夜行衣,偷偷潜入宫中,伏在宫墙之上。听闻黎皇的老师,每夜都要教授他读书习字。凌柯负手站在狼烟阁外,对左右道:“老师来了么”“到了到了。”宫人一阵小跑,引着青衣小轿入内。何子非睁大了双眼,几欲将那轿子看出几个窟窿来。只见一只纤细而苍老的手颤巍巍地伸了出来,凌柯慌忙上前道:“老师当心。”从轿子中走下的,是一位白发老叟。何子非不由苦笑,心中的失望犹如潮水退却,徒留满地疮痍。、六七章 无可奉告凌柯聚精会神地盯着宫墙之上的某处,待那人消失不见,不由惋惜道:“他已经走了。”“终于走了快替我打水洗脸。”那老叟扯下花白的头发,露出齐腰的一头乌发。凌柯打着瞌睡等她梳洗完毕,“我说驸马爷,你又何必如此回去做他的摄政王妃不好么”驸马爷洗净了脸,露出原本清丽的一张脸来,弯弯的眉眼带着笑,却未笑到眼底,“你也看到了,他有佳人相伴,我又何必自取其辱。”若是何子非再停留片刻,便会识破那老叟的易容之术,轻而易举地辨识出这不知好歹,说着混账话的许知言。“可他却未有放弃的念头。”凌柯挑眉道。知言移开眼,“随他。”知言辅佐黎皇读书完毕,便往安雅公主的府邸而来。安雅公主是黎皇的妹子,而年轻的帝师便是大黎安雅公主的驸马。见车驾靠近,侍者高呼一声,“驸马爷到了”大门缓缓开启,安雅公主盈盈立在院中,眉角含笑。安雅公主不是旁人,恰是躲避余鹤如瘟神的叶舒。彼时知言委托冷修找寻叶舒的下落,便将她一同带到了上城。凌柯本想给多年漂泊在外的姑母冠以大长公主的封号,却被她拒绝。思前想后,不如折衷,凌柯便认了叶舒为义妹,封号安雅公主,如此一来,姑母便可安然住在上城,又不会被邻国那位偏执的摄政王骚扰。真乃一举两得此时此刻,安雅公主正挺着微微凸起的肚子,笑问,“这么晚了,驸马还过来”“太医说你胎位不稳,需要静养,怎么这便出来了”知言上前握住叶舒的手,她的手微微寒凉,好似寒冰。“我每日吃了便睡,身子愈发沉重。”叶舒笑道:“今日出来走走,倒觉得舒服多了。”看到叶舒至此,知言不由心生愧疚,若不是她当日出事,叶舒也不会落入余鹤手中,哪知余大人是个冷面热心肠之人,毫无廉耻地欺负了“朋友妻”。叶舒见她面色灰白,料想是遇到了不顺心之事,试探道:“都说他王来了,可是真的”知言点头,“确实是他。”“那时他曾对我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到底是心中有你。”叶舒劝慰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她又何尝不是。可是此情此景,他们又如何相见摄政王有正妃,安雅公主有驸马。为何她与他之间,总隔着啼笑皆非第二日一早,安雅公主便请命去了北境。北境乃是多国交界之处,若是哪一日公主携夫君潜逃出境,也有数十个国家可去。凌柯唇角一扬,远远望着浑然不知这一切的大陈摄政王,不由暗自叹息:“姑母大人,您这一手真是漂亮”凌柯当然是记仇之人,当日何子非的一箭致使他面上多了疤痕,如今就让他被万箭穿心来弥补。坐观恶龙困于泥沼,妙哉何子非远望黎皇,见他对着自己举杯微笑,那笑容中,有怜悯、有期许,甚至有幸灾乐祸离京不过半月,丞相齐皓已经忙得焦头烂额,奏章堆积如山,苦等摄政王回来处理。黎国之行结束,摄政王一行连忙返回西京。何子非见到那奏章纹丝未动,不由厌烦道:“命你与岳南枝辅佐陛下,奏折怎会这般多”齐皓剑眉拧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