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堪。”、暗影屋外寒风呼啸,屋内烛火摇曳,一身深紫色锦袍的莫达倚靠在敞开着的窗扉边,任由着呼啸而进的寒风肆意吹乱他额前的散发。他一手把玩了不知从何处来的青色匕首,嘴上噙着一丝浅笑。他似乎兴致格外的昂然,临近夜里也不入睡,沉默而运筹帷幄,像个布局的棋手一样笃定而信心满满的看着窗外他布好的棋局。这广阔而富饶的大晞终有一日会成我的囊中之物,我且看你们这群蝼蚁在面临着已然溃败的局面是俯首称臣,还是毅然反抗他别有兴致的看着手中的匕首,颀长的手指轻轻的摩挲着匕首上细致而精巧的纹路。大晞治国的能力不行,这手上工艺倒是炉火纯青。“主子,他还在查。”忽的,他的身后一抹黑色的影子迅捷的飘到屋里,那人的肩上还有些细碎而晶莹的雪籽,将屋外的寒风带来。莫达依旧浅笑,然而眼眸里却带着少有的不耐和晦暗,他看着手中匕首,道:“查了多少人”“至少一成。”“一成。”莫达沉吟片刻,嘴角的笑意更深,带着深不可测的意味,手上一个使劲,当的一声匕首应声而断,他不以为意,“再精巧的雕刻放在一块废铁上又哪里有杀人开物的利处,千里之堤已然溃毁,如今想来修补岂不晚了。”他顿了顿,看着手上折断了的匕首,接着道:“不过他既能查出一成,再放任下去虽不能对我数年经营的大业造成致命打击,但终究还是埋了隐患。箫昇,留不得。”黑护卫讶然,他猛地抬起头,心中的疑虑脱口而出:“可主子不是挺欣赏他的麽”话一说出口,他忽的不敢再说,眼睛一直盯着靠在窗扉边上的莫达,以及莫达手指又断了一截的匕首。莫达的性情与新帝更为乖张残忍,他说的话素来不喜部下反驳,倘若有人不服,那么下场并不比那些死在新帝剑下的臣子痛快分毫。只是今日,他却并不发怒,反倒依着部下的话说下去:“箫昇虽是一介文臣,但至今能从我布下的局中抽丝剥茧找出棋子的只有他一人,光从这个足以让我欣赏他。可也正因为如此,我才必须除掉他一个无论如何终究是我的敌人的人,就注定留不得,就如同当日身死的穆楠一样。”“是,属下铭记,属下这就去办。”黑护卫垂首称是,低垂的眼帘里带着惧怕。“差点忘了,对穆楠下黑手的是你吧”莫达忽的问道。护卫这才抬起脸了,普通而惊慌的样子与那夜刺入穆楠心脏的表情如出一辙:“属下属下谨遵主子教诲这才抓准机会杀了她。”“是吗”莫达意味不明的浅笑。护卫笃定道:“属下确定,本来以穆楠的武功,我根本毫无近身的可能,可箫昇来后,不知为何穆楠竟内力四窜。”他抬头瞥见莫达神情越发莫测,接下去说的话便颤了颤,“我便乘此偷袭,怎知竟真的得手了。”“原来如此,她果然对箫昇有着别样的情愫。”莫达把玩匕首的手顿了顿,低吟道,“下去吧。”护卫忙不迭的点头,他松了口气,迅速闪身出来,走到门外才发觉自己的脊背已然被冷汗侵染,寒风一吹便觉得冷的很。与当今陛下相比,主子在惊恐人这方面更甚一筹。他缩了缩脖子,从袖口掏出一块黑巾遮挡着脸只露出一双眼睛,待所有的准备都做好了之后便迎着劈头的风雪而去,墨黑色的身影渐渐与夜色相溶。再走几个巷道就是东城王捕头的家了。箫昇停下了脚步,被寒风吹凉的额头此刻渐渐的发烫,他心里清楚这几日奔波与他而言算是折磨,可却没有料到会来的这么早。头很快便滚烫滚烫,只觉得整个脑袋都晕乎乎炸哄哄的,两眼沉重的像是夹了千层风沙一样模糊而艰难,他撑着巷道厚重而冰凉的墙上,歇了许久才觉得好了些。举步而去,忽的发觉额角脸颊似是落了什么冰凉的物事,极目而望,巷道深处人家马灯的光芒下细碎而晶莹的雪籽从天而降,轻盈而尖利,砸在皮肤上竟也觉得有几分刺痛感。箫昇看着雪籽又小变大怔怔出神,眼里的视线却在这漫天的雪里逐渐清明,雪下得很快,渐渐的成了棉絮一般大小的雪花,轻飘飘的顺着寒风翩翩而下,明明是盈盈之态却让箫昇看出几分肃寒之感。他抑制不住的咳嗽了几声,心里麻木的悲凉因着大雪肆意晕开扩张,然而面上依旧不显分毫。穆楠,你若是活着,是否也会记得那场大雪呢箫昇自嘲的笑了,他还是控制不住妄想,如今穆楠恐怕连尸骨都融入土里了,又哪里会记得什么大雪。与其多想还不如尽力的去搜寻可疑人,他深深的吸入了一口寒气,待肺腑的热度降下去后又重新踏上征程。前方右拐就是王捕头的宅子,只有问过王捕头就又会确认一个蛮族人的存在,这是值得奔波儿辛苦的。这京城当中有多少北夷蛮族人伪装于常人的面具之下而不被人察觉,他们在潜伏着,等待着,伺机而猎着。然而箫昇始终相信并且坚定的笃定着,终有一日会将所有人的伪装的姓名与职位公之于众,到那时莫达的阴谋诡计又岂会得逞。不能让莫达死,那么便让莫达永远不能得偿所愿,这是箫昇的信念,也是他至今活下去唯一的牵挂。他走到巷道的一半,忽的听见身后隐隐传来脚踏雪地的嘎吱嘎吱的声音,他放缓了脚步,听得出那声音依稀是从屋顶上传来的。箫昇心里生了疑虑,天色已然全黑,这个时辰出现在屋顶的必然不是平常人,他试探性的走了几步依旧可以听出屋顶处的声音不急不缓紧紧相随。看来是跟踪了,只是不知善恶。前面右拐便是王捕头的住所,只要能到顺利王捕头的家,凭借王捕头多年的经验武力纵使这跟踪者是恶也终究比孤身一人在这小巷里好多了。想及此,箫昇脚下的速度也快了许多,屋顶上的人似是察觉到箫昇发现他的存在有那么一瞬的迟疑但却极快的跟了上来,只是这一次却是从屋顶落下紧紧的跟在箫昇的身后。“你想往哪里跑”前方拐角处忽的传来了一声毫无情绪的话。箫昇猛地顿住了脚步,他看见有个黑衣蒙面人贴着墙沿边,那人一手握着弯刀,挡住了所有的去路。那个人是什么时候来的,他却毫无所知。箫昇迅速折身,才走上两步连后路也被同样黑衣蒙面的人挡住了,如此一来他今日许是会葬身于此了。两人不急不慢的步步紧逼着箫昇,将他堵在了巷子里,前后无路,左右无法,当真是死局。只是箫昇又怎会毫不反抗的任由着那两人将自己捉走,他背靠着墙壁,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右手偷偷的取出两粒藏在袖子里的雷火珠,那珠子威力非凡,咋地必炸,虽不能造成致命的打击,却也能够引起周遭的动静给自己赢取逃跑的机会和时间。“你们是谁”他大口的喘着气,神情依旧麻木,然而声音却带着微不可查的颤抖。拿着弯刀的黑衣人闻言道:“我们是谁你无需知道,你只需知道今日是你的死期。”他说完后边提着弯刀朝着箫昇的脖子砍去,这一刀若是下去必定会将箫昇的脑袋砍掉,然而刀锋离箫昇脖子一寸之余时箫昇忽的闪到了一边,弯刀迅速的砍向了墙沿上发出刺耳的响声。黑衣人咒骂着作势再砍,怎知还未动手却是见箫昇朝着他和另一个黑衣人掷向了一颗黑色的圆球,他们以为是暗器纷纷侧身躲避,那黑球落地忽的发生嘣的响声,霎时冒出了浓浓的烟雾,一时之间将所有的视线都遮挡了。箫昇趁此机会,迅速的逃离而去,只留下那两个人在原处咳嗽探路。终于拐到了王捕头的家门处,此刻有些住客听见声响也都纷纷的开门出来,一时之间有些嘈杂的咒骂声响在街道上。箫昇迫不及待的想要敲门,却没有料到身后忽的又传来一声略带嘲弄的声音:“原来箫大人不单单是才高八斗还是有勇有谋,能以一抵二当真是好计策好身手。”那人话音才落,箫昇便立即敲响了王捕头的门,门内传来男子浑厚而洪亮的吼声:“谁呀大晚上的不睡觉跑我这干什么”“刚刚说你聪明如今就犯下这么愚蠢的事,你以为你找上他你就会多一份胜算吗”身后的人冷嘲道,“不过是多条人命罢了。”那人话音才落,箫昇眼前的门便开了,他看见里头站着一个睡眼惺忪的威武汉子,却是连阻止都来不及便看见一道银白色的光芒一闪而过,站在眼前的汉子连眼睛都没来及睁开就被人抹了咽喉,倒地身亡。“你你”箫昇气绝,却根本无话可说,他返身看着身后的人,也是一身黑衣蒙面,连装扮都是一样的,顿时怒从心头起,“如此蒙头畏首大开杀戒之辈,必是北夷蛮族之人。你们果真是教化未开的畜生禽兽”黑衣卫并不在意,只是毫无表情的擦拭着剑上的血迹,平淡的如同刚刚杀过的不是一条人命一样。“他的死,是你造成的,倘若不是你擅自逃跑到此,我又怎会杀人灭口呢”黑衣卫擦完剑身后,眼睛瞥了一眼躺在地上的王捕头,平静的叙说着。正逢此刻,巷子里的两个影卫也脱离了浓烟而出,两个神情慌张而凶恶,似乎对箫昇下的黑手抱有极大的怨念。可是当他们看到站在箫昇跟前的人俱是表情僵硬,齐刷刷的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喊了一声:“惊扰大人动手,属下惶恐。”那个被称为大人的黑衣卫出乎意料的没有怪罪他们,却是道:“无事,料他也活不过今晚。”他侧耳听着周围已然有些惊乱的住户,眉眼间露出一丝厌恶,“麻烦,今日此地已经不合适,你们二人将他带着跟我走。”箫昇惊觉不妥,想返身逃跑,腿才挪动一步便被黑衣卫掐住了咽喉无法呼吸,那人略显平淡的嗓音响在他的耳边,语气里的威胁毫无遮掩:“你信不信只要你再动一下,我就可以让你随地上那人一同赶赴黄泉”他说完后便松开了箫昇,在箫昇张嘴的那一瞬极快的点了他的穴位,令其无法动弹无法言语,看着张嘴而不能言的箫昇,那人依旧平静的道:“文人的嘴巴素来不饶人,为了耳根清净,也就只好委屈箫大人您呢。”他转身看着身后的两人,语气冰冷,“你们还不上来将他带走”箫昇气急,可是他不能言不能动,也只能任由着那两人携着他随着为首的黑衣卫飞檐走壁而去。、重逢夜色浓郁,雪越下越急,落的屋檐上、地上、枝桠上都是洁白一片,碎琼乱玉格外耀眼。王城的东边是山崖,山势险峻,地表的植被到了冬日也全数枯萎败尽,只留下几颗毅力顽强的老树伸展着光秃秃的枝桠,而今夜枝桠上落着少许的积雪,衬得老树都格外的凌寒料峭。那三个黑衣卫一路东行,便是将箫昇领到这山崖边上,几人落地之后黑衣卫站在崖边探首俯瞰,许久才满意道:“这处山崖算得上是鬼斧神工,从这崖顶跌落下去必是死无全尸。只要在你府上留下你出走的信笺,纵使旁人不信也会因为在整个京城找不到你的踪迹而相信。到那时,谁会知道萧家的二少爷早已身死命绝了呢”箫昇怒极,却无法,他企图挣扎却发觉依然无法动弹。为首的黑衣卫看也不看箫昇,只俯着看着崖下黑黝黝的暗影道:“扔下去”两人一愣,随即将箫昇放在崖边,用手一推,箫昇整个都便下去了。然而未等黑衣卫唇角的笑意盛开时,他忽的发觉有一道墨色的身影迅速的从崖边跳了下去,速度之快让人瞠目结舌。他勃然大怒,抬手便将身边的影卫打的一个趔趄:“你们好大的胆子,主子要他死,你们敢不从”他以为是部下跳崖搭救,却在下手之后看见手底下的两人一人不缺的站在那儿。那两人的背后站着的站在一个不知从何时出现的灰袍和尚,和尚光洁的脑袋像是在嘲笑他一样。黑衣卫凝眉不语,然而脚下的攻势已然打开,他眉眼微挑手下的两个部下顿时接下命令,齐齐拔刀向那和尚冲去,刀锋迅捷而歹毒,几乎招招致命,然那和尚躲避之下游刃有余。嘴里还念叨着:“出家人不可杀人,出家人不可杀人性命”黑衣卫本是准备伺机出手,但看着和尚的招式时他忽的想起什么,神情有些莫名,随后更是不顾两个手下的性命提气便跑,一会儿之间便没了踪影,只余下崖顶三人打的激烈。却是说崖底,箫昇被人推下来的一瞬间连呼吸都是停止的,他大脑里极速的旋转然而始终不得它法。一个被点了穴的文臣掉下崖,只有死路一条。只是他始终心有不甘,寒风吹凉了他发烫的额头,他的思绪却是格外的清醒和冷静。人之将死本以为会有很多遗憾和不舍,但对于箫昇死或许是最好的结局,纵使有不甘此刻看来也不重要了。他甚至已经做好了下去的准备,却没有想到在极速坠落的那一瞬从上方飞来的白色绸带像是灵动的蛇一样缠绕在他的腰上,下坠的速度即刻降为了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