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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五十二年十一月十三日事快到冬至的时候,他差了苏培盛送来若干土产,说是旗下人戴铎送来的土特方物1,嘱我分给各屋福金、格格。我略看了一眼,见是南边的东西,自小看惯也无甚希罕的,便唤来秋蝉按了府中人等的尊卑地位分捡出各屋的份额,只不用留我的份。正静心阅看佛经,突听秋蝉说道:“主子,这篮筐底有个盒子。”说着见她从土产堆里捡出一个漆黑色的木盒送至我的面前。我拿在手中前后看了看,见不过是个普通木盒,没有锁,亦别样特殊标记,便自作主张打开盒盖。“是些孤本书籍,”我笑着对秋蝉说道,“许是爷没注意看,直接儿就把这些东西送过来了。”我随手翻了翻,紧握住木盒的手指泛起了青筋,我压抑住内心的想法,拿起盒内平日里甚为少见几本的关于绘画、中药方面的书籍,扬起笑容对秋蝉说道:“取了那件多啰尼斗篷来,我这就给爷送过去,顺道儿讨了这几本我喜欢的书回来。”秋蝉为我披上斗篷,小心整理了帽沿,确保能抵挡住沿路的风雪。“行了。”挥挥手,也不要她随去伺候,我自个儿抱着木盒一路行至书斋。不过一炷香的路程,我冷得直打哆嗦,来京已经两年了,仍是不习惯京城的冬季,心里怀念起老家的气候,虽然潮湿,虽会结冰,但总不至于让我承受不住。冷风扑面袭来,我的心紧了起来,呼吸也变得急促,我不由得加快脚步,进了书房。屋内的炭火燃烧散发的热气飘荡过来,我抚着心口用力喘了喘气,闭上眼,努力平复寒冷对心肺的压迫。真不应该出门的,我心里隐隐有些后悔,幼时时常咳嗽落下的病根若再复发就麻烦了。“怎么了”抬头对上他的眼,我皱了皱眉,他什么时候从内室出来的,一点声音都没有。“没什么”我深吸一口气,隐去脸上痛苦的表情,“你的书,混在那些土产里面。”将木盒放至他面前的案几上,定定看着他表情的变化,我却无法在他脸上寻到一丝意外的表情,心里好笑自己的愚蠢,他从一开始就知晓,又怎会惊讶他打开木盒,略看了一眼便放回案几上,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知道了。差个太监送来便可,何须自己跑过来”冷冷笑了笑,我开口说道:“还有呢,”不理会他流露出的疑问眼神,我取下头上的花开富贵点翠金簪,挑开盒底夹层,将放于其中的密函取出递到他面前,“戴铎给爷的信函。”我挑衅的抬高下巴,等待他接下来的反映。他瞬间冰冷了眼神,环顾四周,见无人在旁,略略放下心来。来到我的身边,他飞快的将信纳入袖中,严肃了神情,问道:“还有谁看过”我定定的看着他,轻声音反问,“爷也希图储位”“还有谁知道”他暴躁的问道,却不敢太过大声。“看了如何,不看又如何,”我嘲笑的说道,“你明知土物里有密函,却还要使人先送到我那里,不过是要我在众人面前拆开查点,借以向旁人表明你主仆之间并无半点见不得人的秘密。”“你”他狠狠地瞪着我,想来是我的言语揭露了他心中隐秘,才有这刻的恼怒。想到这层,我亦来了火气。我不甘示弱的瞪了回去,“敢情爷是看我太笨了,看不出这点伎俩,”我深吸一口气,继续道,“爷府里放着那么多福金、格格不去利用,光想着利用我,还是因为我入王府的目的就是给人利用”原只是想心平气和的说出这样的事实,可终究,克制不了悲愤的情绪,我的眼泪不听使唤的流下来。我,学不会他面对伤痛时候的淡然;我,没有办法述说这样一个让人难过的事情时,还冷漠面对。“你这是”他别过脸,努力搜寻着话语,“要惹我生气么”他突然上前一步将我拥至怀中,“不要哭了”惊讶的睁大眼睛,透过他的肩,我麻木的看着对面书桌上的摆设:笔架、毛笔、镇纸、笔洗我不停的在心中默念,可是脑中一片空白,梦里一般虚幻。如果是梦,我只想就此沉醉,不愿醒来。缓缓抬起手,刚触碰到他袍子边缘的皮毛,窗外乌鸦的哀嚎打破了此刻的沉迷。那定住的指尖隐隐的颤抖,泄漏了我内心的挣扎。紧咬嘴唇,我阻止了妄想回抱他的举动,用力推开他温暖的怀抱,我伸手拭去眼角的泪,后退一步,笑着说道:“哪能为这个事哭呢,可被我骗了。”错愕的看着破涕为笑的我,他皱着眉一一扫视我脸面上的每一个表情,寻找我如此行事的缘由。“可算给我看到一个愧疚的表情了,”我哈哈笑着,避过他探究的眼神,“放心,这个事儿只有我一人知晓。也是因为阿玛、哥哥们常给我那样的信盒,我才看出有夹层的,换了别人,应该不会看出来。”我双手紧握,尽力掩饰。他,只会看到我明媚灿烂的笑容,不会知道我笑颜背后哭泣的面容。他又看了看我,不再追问信函的事情,亦没有追究我对他的作弄。“没事的话,素馨先告退了。”我微笑着看着门外飘落的雪花,嘴上说道。得到他的允许,我倔强的扬起头保持脸上的苍白笑容,跨出书房的门槛的那瞬间,却再也无法继续伪装貌似坚强的笑。快步穿过游廊,扬起撒落身上的雪花满地。我妄想逃离身后追赶过来的难过;我好想大喊出声发泄内心的郁结,却哑了似的作声不得。回到院中,泪,已满面。我笑着跟秋蝉说道:“冷风太大,吹得我眼泪儿都出来了。”注:1康熙五十二年十一月十三日戴铎书:当此紧要之时,当广结人心,不容一刻放松。“倘高才足者先主子而得之,我主子之才智德学素俱高人万倍,人之妒念一起,毒念即生。至势难中立之秋,悔无及矣”冯尔康雍正传文献丛编之戴铎奏折其二十四 长生殿康熙五十二年十一月十二月事天寒地冻,本不欲出门,无奈无甚心思礼佛,便偷了懒,想着去柏林寺听听僧人念经,也算是完成了今日诵佛的功课了。打定主意,我换上皮袍,拿了手笼,带着秋蝉及一干仆妇到了柏林寺。刚入禅室,方丈大师派来的藏经阁的弟子,也不待我坐定,便滔滔不绝的讲了起来。我暗暗叫苦,好在隔了幕帐,就是打个瞌睡,大和尚也发现不了。一刻钟后,大和尚从佛主的家世、成佛一路讲到阿鼻地狱,仍没有结束的迹象。我与秋蝉对视一眼,心下暗想:大和尚这般卖力讲经,难道是要说服我去当姑子不成由于天气寒冷,禅室门窗紧闭,却又燃烧香烛,不免弄得屋内烟雾缭绕,我被呛得头昏脑胀,实在忍耐不住,便命了秋蝉坐在禅房听讲,我独自遛出去透透气。百年古刹柏林寺,因了他出资修葺,越发恢宏。只是我更爱此处若隐若无的梵唱声声,香烟缭绕大殿的迷蒙以及晨光透过古柏郁郁翠绿的那份静谧。钟声响起,见得僧人们陆续下了早课,我不便在寺内闲逛,忙避到后院,却见了他的马车停在后院角门附近,心下好奇,不由得站在远处窥视马车内的动静。密函的事情,我仍耿耿于怀,这些日子一直避他不见。我又看了看,暗暗命令自己趁着他没出现赶紧离开。眼睛只顾瞅着马车,哪里看得迎面走来的人影,待发现时,想要避开却是来不及了。我尴尬的笑了笑,开口道:“爷吉祥,给爷请安。”不等他说话,我接着又说道,“爷是要回府吧,素馨刚来,不妨碍爷,爷慢走。”他看了我一眼,淡淡说道:“我不回府。”“是么”我收回往寺内行走的脚步,难道他刚来我皱了皱眉,慌忙改口,“素馨出来很久了,正想着回去呢。爷才来寺里,定是要找大和尚谈佛讲经的,爷请,素馨先行一步。”说完,我装模作样的往后角门走去。“那条路不是回府的路,你又想到街上闲逛么”身后扬起他冷淡的话语,我停住脚步,不耐烦地问道:“爷要去哪”“你也要去”他看着我反问道。不是我心里恶狠狠的回答,你要去的地方便是我不去的地方。我不答他,怕心中想法脱口而出。我眼睛盯着马车,“你想去,上车便是了。”不解的抬起眼,看见他眼中少有的真诚,慌忙别开脸,这样诚心的邀请难道也是利用“你心里只会这样想么”他看着我,语气失去了方才的淡然。心里一惊,他怎会看出我的想法“爷是要去闲逛素馨也想同去呢”我装出惊喜的样子,睁大眼睛开心说道,不待他开口,我提了裙角登上马车。等他进来,我小心往边上移了移,与他拉开距离。为何会跟他一块出去,不是不想见他么心里有些疑惑自己的举动,我皱着眉,偷偷看了他一眼,为何方才看到他眼中的那抹转瞬即失的悲伤,我会不由自主难过马车起行,一路颠簸了起来,我控制不住车身的摇摆,撞到他怀里。“对不起,对不起”我低下头不停道歉,重新拉开与他的距离。害怕再接近他,我拼命往车边靠,又是一阵颠簸,这次我的脑袋狠狠地撞在车子的缘木上,咚的一声响,眼泪就要下来,发现他看着,我只得咬紧牙关拼命忍着痛。“疼么”他轻声问道。我摇摇头,眼泪却不听话的流了下来。“我看看,”他将我拉到身旁,抚了抚我被撞疼的额头,“只是有些红,并未伤着。”“不要哭了”我点点头,轻轻避过他伸过来的手,吸了吸鼻子用力抹去眼泪后,我又恢复了开始的疏远。“我并不知晓戴铎送来密函的事”他放开手,看着窗外说道,我沉默着,未回答他的言语。他低下头握紧拳,脸上扯起一抹自嘲的笑,“不信就算了。”“我信不信有什么关系”我的指尖顺着手心的掌纹滑了滑,喃喃问道。他抬起眼,张口想说些什么,车子却停了下来,他即刻收起脸上的表情,又是平日里常见的那副冷漠的面容了。车驾停在一个偏僻的胡同里,打帘出来,见他等在车边,欲扶我下车,正要将手伸给他,我转念想了想,摇头说道:“不用扶,我自己下车。”说着我看了看没有垫脚的车辕,小心抚着车边缘犹豫着先抬哪只脚才能平安落地。没有发觉他阴冷的眼神,只见他无言上前一步,握住我的双手将我拉下车来。刚要出声责怪他的过分举动,头顶却传来他冰冷的声音:“手怎么这么冷”“所以才说不要你扶”话未说完,他拉起我往胡同外走去。右手由于他的手掌传过来的温度渐渐暖和起来,我抬起左手看了看,贪心的想着这只手也能暖暖就好了,刚想装作不经意的搭上另一只手,我二人才出得胡同,他便放开手,我看着重又变冷的手,心里一阵失落。好容易打消内心的想法,紧跟上他的步伐进了临街一茶馆。原来是听戏来了,何须如此神秘,正不以为然,听见身旁人俏声说道:“今儿演的是长生殿呢。”瞪大了眼睛,我低声问他:“长生殿”他点点头,我不可思议的说道,“皇帝禁了的啊。”“看是不看”他有些不耐烦地反问。我忙点头,喃喃说道:“我只在南边偷偷儿看过”又问道,“不会被人发现么万一被发现”“没事。”他带我进了事先定下的包间。才坐定戏已然开始,正唱到“夜怨”1一出。见那杨贵妃,时而满怀哀怨,对月伤感;时而念想着退还钗盒,绝了情分,心中不由一阵感慨,想那皇帝此刻风流快活,哪里顾得上妃子难言的感伤,正是自古红颜多薄命,无奈君王恩情变啊。转瞬又唱到“密誓”2,明皇与杨妃在双星见证下许下誓言“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天长地久有时尽,此誓绵绵无绝期。”尽管知晓马嵬坡香消玉损人鬼殊途的悲剧结局,但看着此刻二人虔诚的祷告许下世世情缘,还是深深感动于那难得的真诚。听罢明皇的誓言,杨妃娇俏的微笑起来,那神态果真倾国倾城,心中有丝丝无奈,她的天真,金山银山换不动的她的真心,却仅为了一句信口说来的誓言,感动到如斯地步,只道“若得个长久时死也应;若得个到头时死也暝”。叹叹叹,感动得了天界牛郎、织女,却改变不了彼此别离的命运。轻拭去眼角沁出的眼泪,我偷眼看了看他面无表情的脸。轻声叹息,他关心的只是杨国忠与安禄山的争权,郭令公的统领兵士的豪情。他的心里只有权势,只有朝政的纠结。昔日,他与人定下“桂花之约”时,可曾想到今日的冷漠还是,倾心比不上权利的美妙胡乱想着,曲子却已结束,才知晓今儿只演到“惊变”3一出。默默地随他起身,想到:也好,再不敢看后面的“埋玉”4了,心里记着长生殿密誓的美丽,足矣。注:1夜怨,见洪升长生殿第十八出。2密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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