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服脱了。”紧握着青瓷瓶,阿墨大跨步地朝着他走过去,那气势汹汹,恶恨恨的模样,配上她的话,怎么着都像是女色狼要大发兽性。“嗯”烛火昏暗,压抑的呻吟声从房间里断断续续地传出来,在深夜里,暧昧地令月光都羞得隐于云层之后。敦阳城经历战火,陷入敌国掌控中,虽然汉元国实行安民政策,但是城中百姓自建城之日起,代代助梁军抗敌,同仇敌忾,又怎么会安心被敌国统治,只是他们是普通百姓,无力反抗,只能在心里默默地等着梁军再次打回来。宋府,原是敦阳城人人尊敬的地方,而如今,却为城中百姓所不耻,走到门前,也要吐一个唾沫来表示鄙夷和愤恨。为何会从人人敬仰沦落为人人唾弃呢原因很简单,城中的百姓都知道,因为宋府已经归顺了汉元国,通敌叛国,在敌军攻打敦阳城的时候,身为医药世家的宋府袖手旁观,府中嫡系无一人出来为梁军受伤将士尽一分力,敌军进城,宋府二爷代表全家恭敬地将富察镇涛请进府中,之后,宋二爷接受汉元国的赐封,成为敦阳城城主。若非人生离不开生老病死,而城中的所有医馆皆是宋家的产业,只怕庆安堂早就该关门大吉了,即便如此,也有些烈性的,宁可忍受病痛的折磨,也不愿上医馆,这也是为何庆安堂有那么多空房安置阿墨等人的原因。今日是宋府最受宠的二小姐的生辰,宋家摆上宴席,请了亲朋好友和城中的大户前来热闹,府门前车马不绝,无论宋家的医术,还是如今在敦阳城中的地位,都不是任何人惹得起的,因而虽然有些人不想来,也迫与无奈。阿墨站在离宋府不远处的小巷口,看着热闹的宋府,澄澈的双瞳如幽潭般深邃,嘴角噙着抹不明意味的笑意。“阿墨,你真要自己进去”耗子站在她的身后,担忧地开口道:“我觉得宋府这样大摆宴席很不寻常,宋红絮不过是个小女孩,纵是她再得宠,这般也太过了。”“耗子说得对,阿墨,会不会是宋府已经发现了我们的身份,请君入瓮”站在另一边的段子白听得耗子这般说,想到一个可能,本就白的脸涮地一下更是白如纸。虽然说这几天他们行动都非常小心,留在医馆的人都会帮忙打掩护,但是这么多人同时行动,又是在人家的眼皮子底下,难保不会被发现什么,而且他有种直觉,那位天真无邪的宋二小姐并不如她表面表现出来的那样简单,她缠着将军,是否是另有所图难道她才是在向将军施美人计段子和耗子同时想到,对视一眼,眼中有着紧张之色,将军可不会真的被对方给迷惑了吧阿墨可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目光依旧落在宋府大门,抬了抬手,打断了他们接下来的劝告,语气坚定依然:“不管有什么阴谋,我既已答应了絮儿,就必然会亲自进府给她庆生,你们先守在外边,若真有异动,别管我,立即回医馆带着所有兄弟撤出城。”说着,抬起脚步就朝宋府走去。留在原地两人急得抓耳挠腮,但军令不可违,他们阻止不了将军的决定,心里无比懊恼,他们不该老拿将军跟宋红絮开玩笑的,这下好了,将军真栽进去了。显然,他们自以为真相了。来到府门前,刚表明了身份,就被总管客客气气地迎进府中,进入宋府,果然热闹不凡,处处喜气洋洋,这场景看着不像是生辰宴,反倒像是喜宴。有头有脸的宾客都聚于大堂,阿墨是宋二小姐亲自亲来的客气,自然有资格进入大堂,一眼,她就看到了坐在首席的几个将领,其中就有富察镇涛,陪伴在他身边的是一个清瘦的中年男子,那应当就是如今敦阳城的城主,宋家的二老爷了。阿墨身着着泛白的布衣,与满堂绵衣华服格格不入,一踏进大堂就引来了无数的目光,气氛一下子变得诡异起来,富察镇涛犀利如刀锋的目光令人遍体生寒。、第五十七章 宋老太爷感到堂中气氛异样,宋二爷抬首,见到阿墨的打扮,愣了愣,威严的脸庞板起,怒喝道:“哪来的乡野小子,这里也是你能进来的地方”阿墨将堂中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眼底幽暗莫测,目光却是澄澈茫然,脚步微退,清俊的小脸俱是惧意,就像是意外闯进狼窝的小白兔,惊惧、恐慌、迷茫。她这般不堪的模样,让许多凌厉如刀的目光缓和了不少,化为不屑、轻蔑,如看蝼蚁,唯有富察镇涛的目光犀利依旧,眼底甚至有着探究与回忆。根据调查得来的消息,富察镇涛是汉元国皇后的族兄,自幼便展现出惊人的记忆力,小时候被称为神童,后来不知发生了何事,弃笔从戎,从小兵做起,一步步做到今天的大将军。即便当日她入城时狼狈不堪,今日虽着布衣,但以富察镇涛过人的记忆与慎密的心思,一定很快就能记忆起来。果然,下一刻,富察镇涛虎目一震,眼底杀机隐而不露,轻轻吐出两个字:“是你。”肯定的语气。宋二爷正欲命人将误闯的阿墨拉出去,免得再冲撞到贵客,耳边听得富察镇涛情绪不明地吐出的两个字,蓦地心下大惊,欲出口的话硬硬地咽回肚子。这个乡野小子是什么来头跟大将军居然认识幸好还没开口驱赶,否则此人若真与富察将军有故,那就大祸了。其他人的想法差不多,眼中的目光再次一变,但没人开口,在场的人基本上都是人精,富察镇涛的情绪没有多大变化,谁也猜不透两人之间的关系,这种时候,保持沉默是最好的做法。阿墨目光一动,将众人眼神变化看在眼中,也明白他们心中所想,顿时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她敢肯定,富察镇涛再不开口,撑不过一刻钟,宋二爷就该坐不住起身来迎接她了。不过,富察镇涛的话刚出口,还没做出什么动作来,一只小精灵带着清灵的笑声蹦跳着进来,如没有察觉到堂中的怪异的气氛,一把抱住阿墨的手臂,撒着娇清笑道:“墨哥哥,你终于来了,絮儿等你好久呢”宋红絮虽然只有十二岁,但礼记内则曰:七年,男女不同席,不共食,十二岁,早已是避讳可议亲的年纪,这般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与一名男子有亲密的肢体接触,可算是放荡的行为,若有已议有亲,未来夫家随时都可以退亲。今日,她是寿星公,又是一身明艳的喜庆衣裙,一出现,自是引得堂里堂外无数人的注目,她这一番举动,毫不意外地惊得无数人瞪大双眼,有几个老先生涨得满脸通红,连连摇头叹道:“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那小子是谁啊怎么跟宋二小姐那样亲密”“看装扮,像是个乡下来的野小子,难不成宋府想上演穷小子和富家小姐的凄美故事嘿嘿。”“我听到消息,富察将军帐下的一名小将对宋二小姐有意思,已经跟宋府透露了意思,那名小将听说姓普鲁,是汉元国贵族普鲁家族的人,嘿嘿,宋二小姐这是当众打普鲁的脸。”“打得好,宋二小姐的性情跟她的医术一样,让人又爱又恨,宋府虽然归顺了汉元,但宋二小姐一向都对汉元人没有好感,听说富察镇涛等将领被恭迎进宋府的时候,宋二小姐可是当众泼了那些人一身洗脚水,除了富察镇涛外,全都中招,也是因此,才被普鲁看上。”“汉元国人就是贱骨头。”“宋家还是有忠义之孙啊”拜灵敏的耳朵所赐,阿墨将这些悄悄的议论声听在耳中,那些个污言秽语很快被各种赞赏或叹息的声音所淹没,看来,敦阳城的民心大多还是在大梁这一边,但是汉元国的安民政策也并非没有效果,时间一长,恐怕会有更多的变故。但只要现在民心还不变,那她就对自己的计划就有更大的信心。一道强烈的杀意扑面而来,阿墨微微侧目,是坐在富察镇涛下首的一名年轻人,容貌颇为英俊,只是眼神太过阴毒,那目光射在了宋红絮挽着她手臂的手上,犹如千万把利刃一般,此人必然就是众人议论中的那个普鲁小将了。富察镇涛的神色也有了变化,不知道是因为宋红絮当众的做法打了他的脸,还是他内力深厚,将众人低低的议论声听在耳中。宋二爷脸色涨得猪肝,最为尴尬难堪,眼角偷偷地撇向富察镇涛和普鲁,见他们脸色不好,更是吓得一头冷汗,心里把宋红絮给骂得半死,但表面上却如一名长辈般,微沉着脸,威严中带着无奈斥道:“大庭广众,成何体统,红絮,今日是你的生辰,富察将军和普鲁少将军亲自前来,还不快过来见礼。”这位宋二爷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想带过眼前的尴尬,可惜宋二小姐似乎并不怎么配合。“富察将军是二叔请的客人,又不是我请来的客人。”宋红絮撇了撇嘴,一副娇憨的模样,也不理宋二爷的目光变得多恐怖,挽着阿墨的手,边往外拖,边扬着声音道:“墨哥哥,这里人多,空气难闻,咱们都后院去。”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还不止,居然当众将一名男子邀进后院,这这这岂止是放荡啊在敦阳城,宋家二小姐的娇蛮跟她的医术同样出名,就算之前她的行为过火,许多人也只当小女孩任性,故意气那些汉元国人,皆一笑置之,可现在,只怕,还没等这些人走出宋府,宋二小姐的名声就该在臭不可闻,以后怕难再找到好夫家了。“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宋二爷悲愤出声,顾不得在富察镇涛的面前,一掌拍桌而起,可是任谁都看得出来,他拿宋二小姐没办法,谁叫人家深得老太爷的喜爱呢“宋二小姐还小,许是被某些不怀好意之徒蒙蔽欺骗以致于做出有辱家风之事,二爷无须动怒。”普鲁安抚着宋二爷,微眯起的双眸透着寒光,任谁都听得出他话中的某人是谁,只怕这个某人今日就算走得出宋府,明日也得从这世间消失了。宋二爷发怒还不是因为怕宋红絮的举动惹恼普鲁,现在他既然这么说,那么他自是顺着台阶而下,话题一转,堂内又热闹起来,但比起之前,明显气氛不是那么和谐。富察镇涛手执酒杯,轻轻一晃,站在身后的亲卫兵立即上前,伏低身子,仔细地听明富察镇涛低声的吩咐,然后悄然走出堂外。阿墨被宋红絮拉着走,听着后边声音越来越大的议论声,满心的无奈,思及当日自己被逼退婚时面临的困境,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女儿家的名声重于一切,絮儿何苦自毁呢”宋红絮脚步一顿,很快又恢复正常,歪着头,看着她,笑嘻嘻道:“你怎么知道我是自毁,而不是在为自己争取”“你堂堂的宋家二小姐,想要什么样的婚事没有,还用争取”阿墨甚是不解,她以为像她这般的大家小姐,必无须为婚事而烦恼,毕竟家里必然会为她选一门上好的亲事,自也不会像她这般被未来夫家嫌弃退婚。“呵。”宋红絮一声轻笑,阿墨听不出其中的意味,只是莫名的觉得有一丝沧桑,不似一名不懂世事的十二岁少女发出来的。还未等阿墨想明白,宋红絮的笑声清灵依旧,仿若方才的那一声轻笑只是错觉:“墨哥哥,若絮儿以后真没人要,你可是要负责哦。”“啊”阿墨突然觉得,她怎么好像掉进了这小姑娘的坑里了错觉吧两人一路往后院走,亲密异常,把宋家的下人吓得犹如大白天见鬼,只差没当场尖叫出来。宋红絮一点都没在意他人的目光,拉着阿墨直奔后院主屋,阿墨只能无奈跟着走,她毕竟是女儿身,从潜意识里并不认为两人这般亲密有何不对。后院主屋住的是宋家当代家主宋老太爷宋仁,也是当代的名医,不过近两年已经不再行医了,深入简出。阿墨跟着宋如絮进了一间宽敞的屋子,屋内飘散着有些浓郁的药香,不是医药世家整日以药为伍的药香,而是长年服药的苦药味。宋老太爷病了阿墨眉峰轻蹙,单大将军曾跟她说过,宋老太爷自幼学医兼武,年过花甲,身子骨依旧健朗,三五个军中好手都未必能近得了他的身,以这屋内的药味,时日并不短,而且用量不少,可见,病得并不轻。宋家家主在后院卧病不起,前院却为一个小女孩大摆宴席,喜气盈盈,如此明显的对比,即使在阿墨未曾开窍之前,也能察觉出不对劲,何况是此时的她。“爷爷。”一进屋,宋红絮就放开阿墨的手,挥手示意伺侯老太爷的婢女离开,然后坐在床沿,轻声地唤着床上的老人,声音轻柔乖巧,有着浓浓的孺慕之情。一只枯老的手巍巍颤颤地举起,宋红絮赶忙伸出小手去扶住那只手,然后调整位置,帮助床上的老人坐了起来。------题外话------病了几天,总算快好了,先更上一章开始恢复更新、第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