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受苦,却毫无办法,实在无能。”长公主拉住姜驰的手,缓声道:“弟弟不必自责,这本是我自愿的,母妃抚养我多年,若是能在你的事上尽一份力,我自是义不容辞。”姜驰听了这话,叹了口气低下头:“姐姐说什么,驰儿不懂。”长公主抬高他们相握的手,迫他抬头:“不,弟弟懂的,而且弟弟还懂,如何减轻我的苦。”姜驰惊异于她的话,咬紧嘴唇沉默良久,最终无奈地说:“姐姐原来是做了母妃的说客啊”“是母妃的,更是我自己的,”长公主一字一顿地说,“弟弟总不忍心,让姐姐我这么多年的苦,都白受了吧”见姜驰眉头紧蹙,长公主不忍心再逼他,顿了片刻,终究缓了语气说:“好弟弟,姐姐知道你生性不喜争斗,但生在这帝王家,难道这些能由了你的性子不说别的,你对南将军家的水旋妹妹怕是用了真心了吧”“啊”姜驰没想到她竟陡然转了话头,毫无防备地愣在当地。长公主笑了:“不用回答,早先在凉亭里,你的眼睛都快黏在妹妹身上了。那些未论婚嫁的弟妹看不懂,难道我还看不懂吗”姜驰羞赧地把头别到一边,不做声。长公主自顾自地接着说:“水旋妹妹确是个不可多得的可人儿,玲珑剔透的,只是自小得了太多宠爱,被保护得太好,心思单纯得紧,若是想在皇家站稳脚跟,还缺乏历练。”“我自能保她周全的”姜驰突兀地说,说完自己也觉得这话孩子气得很,一时无言。“我信,”长公主依然笑着,“可她偏偏是南将军的女儿,你若是想跟她修成正果,有些事,怕是更难避免了。”姜驰只是更咬紧了嘴唇,一言不发。长公主叹了口气:“所以好弟弟,为了母妃,为了我,为了水旋妹妹,你答应我一定好好想想,好吗”姜驰只能缓缓点头。转眼已到了收获的季节,皇上令姜驰准备一年一度的丰收祭礼,于是忙碌奔波,等南殷再次见到他,竟已是半月之后的蹴鞠大会了。蹴鞠运动在本朝极受男子青睐,本是十分热闹欢乐的活动,而皇宫里的蹴鞠大会因着都是皇族亲贵家的青壮年参加,却增添了许多别的意味。皇子之中,姜驯他们还小,姜驳照例告病缺席,只有姜驭和姜驰每年参加,皇上竟每每命两个儿子在亲贵子弟里挑选队员,各组一队对抗。这样一来,蹴鞠大会简直要变成两皇子的党羽之争了。这些暗潮汹涌,往年的南殷是不懂的,今年却为此忧心忡忡。南殷跟着姐姐坐到场边的女眷席位上,不一会儿表姐宫月如也亲昵地坐到她们身边。赛场上两位皇子已经带着各自的队伍列队站好,南殷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令她倾心的挺拔身影,虽隔得远,似也能辨得他脸上那一贯温和有礼的笑容,顿时觉得有些心安了。比赛开始,南殷一心一意暗求姜驰不要受伤,目光随着他的跑动来来去去,心情也跟着上上下下,于是,当听到耳边响起他的名字时,竟是被吓了一跳。原来是表姐和姐姐在悄声议论两位皇子。本来南殷的性子,是素来不爱听这些家长里短的,这时却竖起耳朵,恨不能贴到她俩嘴边去“四皇子这一招,虽可谓沉稳机智,但未免太心慈手软了,相比康王方才那招心狠手辣的猴子捞月,简直是在示弱。”南殷惊讶地睁大眼睛,向来不爱蹴鞠的姐姐,竟能从比赛中看出这么多玄机,着实令人佩服。月如姐姐笑道:“虽说是心狠手辣,但那一招却锋芒太露,只怕是要变成司马昭之心了”姐姐凑近宫月如,低声道:“说是司马昭之心听说了吗兰慈的大哥前几日去康王府闹了一场,说是康王才大婚不到一年就纳了好几房侧妃,太不把兰家放在眼里了。”南殷惊异于她瞬时便转了话头,又立刻想到,其实她们一开始谈的,就不是蹴鞠。月如姐姐叹了口气:“看来兰慈也是个沉不住气的,这样的政治婚姻,难道还能奢望真情不成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姐姐笑说:“康王也忒不会做人了,刚成婚就给他的岳家难看,大学士要是一发狠冷落了他,看皇上对四皇子这般提拔,他还拿什么去争”“那倒未必,”月如姐姐若有所思,“你看那蹴鞠场上的光景,皇上不是看得兴致勃勃吗”姐姐不悦地拍了拍她的手臂:“好好地怎么又扯回蹴鞠上了”月如姐姐转了转眼睛,叹口气说:“怕是要进球了,你瞧那边振臂高呼的士气。”南蓁似没听出宫月如的言外之意,南殷却猛地听懂了。不想温厚出名的月如姐姐心思竟如此细密是了,就像蹴鞠场上这样,实力平分秋色,互相制约平衡,难道不是正处盛年的皇上最乐见到的局面吗南殷顿时感到一阵揪心最起码,康王还是自愿入了这局的,而驰哥哥南殷又不禁想到,以驰哥哥的通透,未必想不到这一层,然而,即使想到又能如何呢南殷两手紧紧地绞着手里的帕子,久久地怔忡着,直到比赛结束的欢呼声响起才惊得回过神来。这场比赛四皇子胜了。虽然姜驰的蹴鞠技艺远不及身形健壮的康王,也不若康王队里有两位技艺更加了得的主将,但他的队员们配合默契,讲究战术,以退为进,以守为攻,竟然在比赛的最后扭转局面,胜出了比赛。与各位亲贵子弟寒暄之后,南蓁和宫月如一路讨论着比赛结果,向自家轿子走去,南殷一言不发,只管低头跟在她们身后。这时一个面生的小太监跟了过来,对南殷行礼道:“奴才是六皇子宫里的,前日皇上赏了几件稀奇物件给主子,主子让带郡主去一起赏玩呢”南殷听得奇怪,方才比赛时姜驯离她们并不远,既有此意为何当时不说但随即她想到什么,心里一跳,急忙应下了。“既是去看稀奇物件,想必要用了晚膳才能回府了,姐姐你带下人们先回去,到时让驯儿安排我回去就好。”南殷说着匆匆地向宫月如屈了屈膝,转身飞快地跟着那小太监走了。身后的南蓁抿紧嘴唇看了她许久,宫月如在一旁叹了口气,安抚地拉住她的胳膊:“走吧”天色已逐渐暗下来,小太监掌起灯,领着南殷走进空无一人的御花园,走了一阵便借故离开。南殷独自掌灯,沿着御花园的小路缓缓前行,直到被猛地拽入了一座假山,都没有表现出任何惊异之情。“旋儿别怕,是我。”南殷抬起头,果然是那朝思暮想的面庞近在眼前,额头颈上还挂着比赛之后尚未擦净的汗水,一时百感交集,竟不管不顾地,猛地撞进了他的怀抱,连手里的灯也差点打翻了。姜驰险险地接住了那盏灯,随即宠溺地笑了:“多日不见,旋儿过得如何”南殷本能地想摇头,顿了顿,最终点了下头。两个人静静地抱了一会儿,南殷后退一步撤出姜驰的怀抱,掏出帕子擦去姜驰额上的汗水,肚里似有千言万语,却一时不知能说什么,最终只问了一句:“哥哥今日可累着了可曾受伤”姜驰温柔地笑开:“人人只道我胜了大哥,说的全是些恭喜奉承的话,唯有妹妹惦记我的身子姜驰自问就是再苦再累也值了。”南殷登时羞红了脸,低声骂道:“花言巧语”“哪里,这明明是心底里的话,”姜驰真诚地说,“放心,比赛的都是些亲贵子弟,哪有真敢往我身上撞的不过跑跳了这么久,稍有些倦乏罢了。“是了,我等你来,是有东西要给你的。”姜驰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泛着光的小东西。原来是一个精致的玉坠子,细细的红绳上,拴着一个憨态可掬的小牛玉像。南殷惊喜地接过,捧在手心里,那小小的坠子上还留着驰哥哥身上的温热。“真漂亮呢”南殷由衷地叹道。她把那玉坠翻来覆去地摩挲,也因着这点惊喜,连心中的疑虑也淡忘了。“是姐姐从西域带来的美玉,我见色泽十分上乘,便找京城的师傅雕成了你的生肖,戴着避避邪也是好的,”姜驰说着,“旋儿喜欢就好”南殷直接把那红绳套在颈子上,把小牛塞进了衣服里,然后迅速踮起脚尖,在姜驰反应过来之前,仰头在他的脸颊上飞快地亲了一下。“这是谢礼”明明羞得抬不起头来,却还能硬着头皮为自己打圆场姜驰低头看着她,忍俊不禁,忍不住逗她:“这点儿谢礼怕是不够分量吧”听到这句温柔的低语,南殷惊讶地抬头紧接着,嘴唇就被攻陷了。、危机现仿佛过了一个时辰,也可能是一天,或者一年,姜驰终于松开了她。南殷觉得全身僵硬、晕晕乎乎,甚至有些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自己脸红得要滴出血来,急急地想要找点话来说:“前面不远有个凉亭,不如我们过去坐坐”这样说着的同时,眼神直往假山外瞟,看都不敢看姜驰一眼。“不必了,我们慢慢散着步,一同去驯儿那里就好,省得他等急了,怕是要迎出来找你呢”姜驰轻快地说。“驯儿”南殷顿时愣在当地,连害羞也忘了。“怎么不是驯儿派人请你去他那儿吗我本来叫小景子去请你的,听说被驯儿抢了先才想着在这”姜驰话没说完,脸色沉了下来,似乎也想到了什么。原来那小太监竟不是驰哥哥派来的南殷突然感到一阵恶寒,为着这一条误会,原本合理的一切细节都变得可疑起来,先前两人之间暧昧温馨的气氛被一扫而光。姜驰静立片刻,突然拉起南殷的手走出假山,朗声道:“妹妹怎么一个人去驯儿那儿,连个贴身丫鬟也不带既正巧遇到,不如让我顺路送妹妹过去吧”南殷强压下心里的恐惧,缓声道:“四皇子费心了,水旋恭敬不如从命。”两人就这样一路高声说着话,沿着先前的路往姜驯所居的永和宫去了。走了一会儿,姜驰的声音逐渐低了,南殷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远远地有一团模糊的身影似缩着身子,匆匆远去了。两个人就此站住,望着那个方向许久,仍无法言语。姜驰首先回过神来,举起手上的灯问:“这个灯是谁给你的”南殷想了想:“那个自称驯儿宫里的小太监”“可曾见过的”“不曾。”姜驰只得仔细打量那盏灯,喃喃道:“竟用了一盏宫外找来的灯,算是学聪明了”南殷疑惑道:“哥哥的意思是”“想害你的人,还能有谁”姜驰的声音不禁严厉起来。南殷一时无语地望向远处各宫的方向,那里灯火通明,明亮得让人看不到任何阴暗姜驰牵起她的手向前走去,那只手被他攥得生疼,像是怕她不知何时就凭空消失了一样。姜驰亲自安排了马车送南殷回府,路上把长姐劝他的话向南殷说了。“是了,若是有大燕的强大支持,长公主在西域的日子必定会好过些,”南殷了解地说道,“只是没想到,长公主竟是为了哥哥才去和亲自然,若是真有那么一天。西域的支持也是不可或缺的”姜驰皱眉点头。长公主这样一席重话,简直是将了驰哥哥一军,南殷很想问他该怎么办,心里却明镜一般,知道除了随机应毫无办法,只得叹了口气。姜驰却像是被她的叹气伤了,搂紧她说:“旋儿,你要答应我,今后不管什么情况,身边都至少带上两三个人,千万不能给人可乘之机了”南殷乖乖点头,把头放在姜驰的肩膀上,用一种依靠的姿势拥抱他。姜驰拍拍她的手臂,宽慰道:“好在我的册封礼也快到了,到时候我就求父皇指婚非得到了朝夕相处的那时日,我这颗悬着的心才能放下啊”南殷沉重的心情却随着他这三言两语飞上了天去,脑海里浮现出日后“朝夕相处”的画面,嘴角也忍不住翘了起来。然而四皇子的册封礼却迟迟不得举行。随着天气的渐凉,皇太后的身子越发地不容乐观。南殷姐妹时常探望,只得了皇太后越来越虚弱的消息,很多时候只能在宫门口问个安,皇太后身子太虚,连见也没力气见她们了。为了皇太后的身体,皇上几次亲往寺庙祈福,延期一切庆典,然而皇太后的状况仍毫无起色。宫里气氛越来越凝重,长公主不太叫表弟妹们进宫小聚,四皇子听说在忙着河南驻军的什么事总不得见,南殷只得每日于佛堂祈福,日渐焦虑。这日南家姐妹又进宫去探望皇太后,行到慈宁花园的时候,却见几个小太监慌慌张张地一路跑过来,急忙拦住询问,好在他们中有一个是常在陈太医身边服侍的,与南殷姐妹相熟,急急停下来向南殷解释:“郡主这是去慈宁宫吗奴才劝郡主还是别去了,方才陈太医诊出皇太后染了肺痨,慈宁宫里怕是要戒严了”“肺痨”南殷大惊失色。“正是奴才们这就要去禀报皇上此刻若是进去了,怕是一时半会儿都出不来,况且,也是容易染上的啊望郡主三思”小太监说完行了礼,匆匆地追上其他人跑远了。“皇阿奶怎么会得了这病”南殷听得红了眼眶,回头对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