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危不乱,“现在把你的浴袍拿给我穿一下,然后我先处理一下伤口。”虽然现身得很仓促,但苏鱼做事向来有条不紊,当务之急的两件事先做好,她才小心地在沙发上坐下来。宽大的米白色皮沙发,坐上去却出乎意料地柔软有弹性,手指触上去是温腻的,苏鱼陷在里面,鼻间嗅到一点皮质的淡淡膻味。“我是苏鱼。可能你不记得我。但我记得你。在前世,呃,一千多年前,我和你,是恋人的关系”她想了想,理智地修正道,“大约是恋人的关系。因为我失忆了,想不起更多,不知道后面有没有分手。也许你今天看见我很突然,但其实我的魂魄已经在你身边生活了三个月,至于为什么突然显身,我也想不出为什么。”她做了简短的说明。没有提及裴湛,她潜意识里不想对晏堂提起他。晏堂已经恢复镇定。这个叫苏鱼的女人,穿着他宽大的浴袍,却正襟危坐,口中说着与他是恋人的关系,却一副凛然不可侵犯的架式。她长长的黑发刚才被她左一绕右一绕,几下便堆在头顶,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细长的脖颈,她的眼睛黑白分明,说话的时候不自觉地睁得大大的,有一股孩子气的认真。这样一个女孩,虽然他不记得她,却有一种莫名的熟悉。“你在挑战我对这个世界的基本认知。”隔了很久,晏堂说,“我不能验证你说的真伪,但你又真的凭空出现在我面前。”他难以置信地摇摇头,“我现在安排你住下,明天我们再谈。”也许,明天会发现其实这只是一个梦。晏堂打酒店电话订了新房间,又取了自己的一件新t恤和新裤子递给她。然后带着换好衣服的苏鱼去她的房间,临关门的时候,他迟疑着问:“你,饿吗你,会吃东西吗”苏鱼完全理解他的反应,但忍不住笑了:“现在并不饿,明天早上7点半,我们在餐厅见。”晏堂脚步虚浮地回了自己房间。也许是一个梦吧,这就是一个梦他不敢再想其它,匆匆忙忙地睡着了。早上7点半,他踏进餐厅,一眼望见苏鱼正笑盈盈地坐在餐桌前等他。她穿着他那身男式衣裤,t恤和裤子肥肥大大的罩住她,显得她愈发的娇小,她自己浑然不觉,自己这样的装扮在餐厅里显得那样引人注目。也许,应该给她买几件衣服穿。晏堂想,然后被自己这样自然冒出来的想法吓了一大跳。他走过去,发现她盘子里方了两块椰丝蛋糕。“这是酒店里的拿手甜点,你也知道”“之前看你吃过啊。你好象很喜欢。一面喜欢一面克制,还真是你的风格。”晏堂呼一口气。“你来我身边三个月了”“是啊。”“每天都不离开我白天,晚上”“基本是。”“那洗澡上厕所”“啊”苏鱼瞬间红了脸,急速打断他,“我又不是变态。”晏堂忍住笑意。“你接下来准备做什么”“不知道。”苏鱼老老实实回答,“希望你能收留我。我吃得不多,也不闯祸。”“你可以留在我身边。”“能跟着你上班吗”“上班你会做什么”“我会把脉,望闻问切,我还会很多的药方呃,你都用不上吧”晏堂有点头大。“你原来是中医”“我们那时就叫大夫。”“大夫我们公司恐怕是用不上。”“让我做其它的也可以,打扫卫生之类的,能留在你身边就可以。”“为什么一定要留在我身边”她支吾了一阵,才说:“这里,我也不认识别的人了”她脸上一片无奈,晏堂看在眼里,心里不由自主就软了。“那就上班去学点不复杂的东西吧,我找人带一带你。”“小玫好吗”“小玫”“在公司管理部,是小韩的女朋友。你不知道”她果然知道得不少。“好,随你。但今天,先去买几身衣服吧。”“我自己去”“我陪你。今天是周末,这酒店楼下就有商场,东西还不错。”晏堂表示了接纳之意,一切就都迎刃而解。苏鱼进了女装商场,看得一个眼花缭乱,完全不知道应该买什么。最后还是晏堂帮她敲定,刷卡走人。她换上最后买的一件奶白色的连衣裙,一又白色皮鞋,把头发整整齐齐地梳到头顶,看着又清爽又大方。晏堂怔一怔。“苏鱼,有人夸过你漂亮吗”“有啊。”她得意道,“我爹。”然后她把头发垂到胸前:“现在的女人头发都好短,小玫的头发只到肩膀,我的头发,是不是太长了”晏堂明白她的意思:“你要是想剪,我带你去。不过你这头发严格来说是古董,舍得么”苏鱼才不管什么古董,不过想到也许裴湛还记着她这齐腰的长发,便又改了主意。“那就留着吧,这么长,还能煅成好多血余炭呢”两个人又吃了饭,晏堂见苏鱼一脸倦色,便送她回房间。临出门前,把一张卡放在桌几上:“以后买东西,就刷这张卡。也可以去银行提现金。密码是”苏鱼看一眼,愉快地打断他:“756283我知道密码。”、19一整天的吃吃买买,直把苏鱼累得精疲力尽。回到房间就扑到宽大的床上,只觉得要化在绵软的被褥里。一片朦胧之中,却看见了裴湛。他叫她的名字,声音轻缓,没有从前那样硬冷,他无奈地叹息,那叹息也是隐隐约约的:“我最后悔的,是当初把你丢在允城。只三个月,一切却都无法挽回了。”那年允城的夏日来得有点早,又接连下了几场温润的小雨,空气里全是芳香的泥土气息。刚被征服的x城,迎来了它的征服者湛王。官员们等来了圣旨,却迟迟望不到新任城主的轿辇。然后他们听说,湛王早就到了比圣旨还早来了五天。新城主的府邸尚未重新修建,裴湛也不甚在意,他传话下去,“用旧城主的原址就好。”他心心念念的只有一件事。来的第一天便叫裴同过来:“苏鱼呢”“已经派人去叫了。”裴湛点点头,便不再言语。心里想着,若是苏鱼还在生气,他可如何是好这一路他都在想这个问题,今天觉得应该继续硬冷的态度,明天又劝自己一定要耐心温柔,他被这左右不定的心意折磨的抓狂。一个下人在门口一闪,裴同便出去了。出了意外了裴湛瞥见裴同走开,心里不免有点发慌。真是怪,但凡有事贴上苏鱼二字,他定力也没了,智力也没了,耐力也明显减少。“不在家干什么去了”裴同原也料想苏鱼不会是老实在屋里待住的人,也不太意外。派去叫的人便有些口吃:“说是去朋,朋友家了。”“朋友”“听说是苏姑娘的爱人,就是原来被湛王俘虏的那个少城主。”裴同脑子嗡的一下,他迅速压低声音:“你问准了”“呃,现在允城的人大约都知道。”裴同向室内瞧了一眼,转回头低声道:“带我去找。”晏堂已得知新城主是裴湛,听得有人传报有裴家人来访,料到是找苏鱼,口中便忙恭请相迎。苏鱼看到裴同大为意外。不过马上就恢复开心。“晏公子,能否回避一下,我与苏姑娘有话要说。”裴同虽然不是那种势利眼,但对于抢夺他家主子心爱之人的人,也完全不能装出一副笑脸。晏堂温文尔雅的一躬身,又送苏鱼一个温暖的微笑,翩然离去。“干嘛啊,还搞得那么神秘”苏鱼从晏堂的微笑中回过神来,回身嗔怪裴同,“晏堂又不是外人。”“苏姑娘,这位晏公子,怎说不是外人”“你明知故问嘛”苏鱼面上一片羞涩的红晕,“就是他会娶,我会嫁的那种人,还是外人”“主子才离开几个月而已”“跟他有什么关系裴湛也来了”苏鱼向裴同的身后张望。“苏姑娘。”裴同语重心长,“你真不明白湛王的心么”“我要跟他做兄弟,可是他不愿意,我也没办法。”“从前的日子相处下来,你真不喜欢他”“喜欢是喜欢,可那和喜欢晏堂不一样。”“苏姑娘,这话切不可和湛王说。”裴同恨恨道,“晏公子有千万般好,那是他自己的好,你看得到他的心我只说一件,当初允城旧城主被杀,他做少城主的就算不冲冠一怒,也不至于被放了以后也活得这样自在潇洒。这样薄情的人,如何能真心待你”“我不爱听这话。”苏鱼垂了头,声音闷闷的。她也想过这件事,可晏堂没兵没马的,难道还要整日皱着眉头过日子么怎么能说他薄情裴同心中生气:“不爱听,我便不说了。本来主子的心事,我们做小的的也不该妄言。苏姑娘,湛王要见你,跟我走吧。”听见外面的脚步声,裴湛便觉得心中慌乱不堪,即便没有迎出去,也是强坐在椅子上,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前探去。苏鱼进来了。面容依然娇俏,不,不知道是不是久别的缘故,倒更觉得她容光焕发,神采飞扬。相较之下,想想自己这几个月过得茶饭不思的日子,又感到自己在她心中的地位远不及她在自己心中的地位,不由得添了些气恼。但她毕竟安好,又觉得放心欣慰。“看来这几个月过得倒是很舒心。”“是啊,很好。你呢不生气了”裴湛鼻子里哼了一声。苏鱼笑了:“原本就是你不讲理。这次来允城是干嘛”“皇兄让我主事允州。”“啊”苏鱼吃了一惊,“那胜州呢被你皇兄赶出来了”三五句话就要气死裴湛,这真是苏鱼的本事。裴湛黑着脸不答话,苏鱼自顾自进行脑补:“胜州虽然不是什么繁华之地,但和这里比起来也是要好很多的”“这里民风淳朴。”呃这个藉口好熟悉。“说说吧,这几月过得可好有什么收获”知道苏鱼不再与自己赌气,裴湛心情明显好转。“收获裴同警告我不要说。”其实苏鱼倒觉得没什么大不了,不过卖个关子。“什么意思”“我,有爱的人了”苏鱼洋洋得意。裴湛嗖的回转眼风,盯住她:“再说一遍”“就是,有爱的人了”好象有一种山雨欲来的不良气息“苏鱼你好样儿的”“也没什么的,”苏鱼谦逊地连连摆手,“就是一见钟情。你知道那种感觉么”你这是在炫耀么“裴同”裴同一直胆颤心惊地在外候着,听见湛王的喊声,迅速闪进来。“她说的是真的”“是。”“谁”“允城原来的少城主,叫晏堂的。”“他”一层黑云蒙上了裴湛的脸,他牙缝里吐出几个字:“把人给我抓了。”“裴湛你想干嘛”苏鱼终于感觉到了不对,扑过去揪住裴湛的袖子。裴湛也不理会,冲裴同喝道:“马上”裴同躬身迅速退下了。“哎”苏鱼又想扑过去叫住裴同,反手又被裴湛捉牢了,下一秒双肩就被牢牢抓住了。“我说过给我三年”“我没答应”裴湛的一双铁手几乎要捏碎苏鱼的肩胛,可苏鱼也是动了怒,居然忘了叫疼,两人就这么僵持着。苏鱼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裴湛,眼眶里慢慢地蓄起了泪水,盈满,溢了出来,两串泪珠刷啦一下滑下脸颊。裴湛,这就是你期待的久别重逢么他慢慢放开手,胸中好象被人插上刀子,尖锐而锋利地痛。“你算什么有什么资格左右我的人生”苏鱼压抑着愤怒的声音异常的平静,她的目光也变得恨而冷。她转身向门口走了两步,又回转头,“若是晏堂受了什么虐待,裴湛,我会要你还的”“你算什么有什么资格左右我的人生”她说的对。自始至终,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而已。以为跟她朝夕相处久了,她就会爱上自己了以为对她好,她就会爱上自己了以为满心都是她,她也一样满心都是自己了还提什么三年之约傻瓜天色一点点的暗下去,裴湛的身影在暗下来的房间里一动不动。裴同小心地走进来:“回湛王,已经把人带来了。”裴湛的叹息几不可闻。“留他在府里小住,不要亏待。”裴同愣了一下:“王”“去吧。”裴湛的声音里好似有深深的疲惫。裴同踌躇了下。“湛王,不杀了姓晏的。我都不甘心他一向耳目众多,岂能不知道苏姑娘于您的意义当初俘了他做人质,不过是他羽翼未丰,故意使的障眼法后来我们才查清楚要是当时就知道,肯定不能留他性命。如今他得寸进尺,竟然迷惑苏姑娘”裴湛轻叹一声:“是她自己着迷,又怎能怪人诱惑”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