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大望着窗外漆黑的夜,愕然。“现在不正好么黑漆漆都作瞎子。”陈星笑的阴险。自从陈星失明后,他的夙宫便再未点过宫灯,只要是无月无星的暗夜,便黑的如同鬼洞。也许是狭隘心思作祟,仿佛大家都成了睁眼瞎子,他才觉的稍微舒坦好受。以前曾有小宫女不懂事的,黑暗中怕嗑到脚,想着他反正也看不见,便点了只蜡烛,不料被他听到火烛之声,勃然大怒竟下令乱棍打死。至那之后,他遣散了所有的宫女,夙宫从此再无女人出现。夜风打在窗纸上,磨出沙沙的声响,空气中湿意渐来,越发叫人烦闷看来要下雨了。一阵细细的急奔声传来,是个高手。胡大低喝:“什么人”他不日才从陈昊军中联络回宫,何曾见过子桑宁,最多只是知道库房中关了个不知死活的女子,日日无人问津,他自然不会多事去看一看。万没料到黑夜的宫墙之上,竟会遇到个身手极佳的女子。而那女子显然不是为了行刺而来,不愿久留,四处兜转一圈正想遁走,却被他拦了个正着。“夙宫岂能容你来去自由”他运起真气,袖中一串铁木珠激射而出,闪电朝那女子飞去。幽光瞬闪,寒气迎面而来,六颗珠子化作十二次声响,雨点般落地,发出砰砰的闷声。他心中着实惊讶,铁木难寻,质沉密高,比钢铁更难磨,那女子竟在黑暗中瞬间将珠子一剖为二,她手中的利器,当犹为恐怖。铁木砸地之声吵醒了其它人,孔五带着阮贰、何叁及时出现,加入战局。子桑宁虽武功高强利器在身,可对方人数越来越多,个个矫健,也不由得渐渐吃力起来。且黑暗中不能视物,对方却习以为常很能适应,上墙落地无不行云如意。对峙中,她更是渐渐力不从心。她一路寻到此处,夜半漆黑,哪有叮叮的身影一时分心,在一刀卸掉对方肩膀后,背上竟挨了重重两掌,一个趔趄,差点从墙头跌下去。即刻收回心神,抱元守一气沉丹田,清啸一声,声音远远传了出去,惊动了禁军守卫。大队的人高举火把朝夙宫方向涌来,子桑宁看清了路,不顾胸口气息翻涌,沿着墙头飞奔上了殿顶。夙宫主殿背处一片漆黑,如此铁桶防御,她都进不去,更何况完全不会武功的叮叮。她怔了怔,忽一股怒意直冲脑门,眼见追兵越来越多,实无暇应接,一个跟头便遁入了黑夜的阴影里。胡大等人追来时,她早已不见,见来人越来越多,无法再追,便蓦的想起殿下吩咐的沉湖之事,可此下四处都是人,又如何能将那麻袋神不之鬼不觉的送到远处的明镜湖里去他招呼了孔伍等人,分出一半守护陈星,其他人急急奔去库房,打开厚重的门锁,借由墙外射入的零星火光,众人惊呆。门窗完好,墙角地砖依稀可辨星星点点的血迹,但除了些许杂物,哪里还有人在“老五”胡大喝道:“你关的人呢”孔伍心惊不在话下,只得傻傻摇头:“那个丫头很是邪门,还会巫术,我自然是绑的结结实实才离开的,殿下都不管她我哪敢天天来看,万一她又放火怎么办。可这里门窗都是好的,莫非莫非”他吞了口水,犹疑道,“莫非她真是遁地逃走的”“是刚才那个女人吗”胡大寻道。孔伍摇摇头:“太黑了,没看清脸,但是抓来那个丫头应该是不会武功的”“”胡大怒冲脑门,一巴掌甩到他头上,骂道:“你也太不像话了,不会武功的小丫头怕个毛球”子桑宁眸如沉星,忍着巨痛来到霭宫,心头之火铺天盖地的烧着,她要搞清楚,今夜究竟是谁乘醉酒之时骗了她。一步步走过去,怒意渐涨,任由略凌乱的青丝在风中飞扬。霭宫的守卫见她竟也未阻拦,任由她沉着步子径直来到瑛王寝殿门外。“子桑姑娘,殿下歇下了。”一把乌金长鞘伸到她面前,硬生生截断了前行的路。抬首望去,剑鸻凌厉的脸在火把下闪着坚韧的光。“我不找你们殿下,我找钱叮叮。”她放沉了声音。“钱姑娘和殿下都已就寝,还有两个时辰便要天亮,子桑姑娘也抓紧时间快休息吧。”他说的客气,可手中长剑却横在她身前一动不动。“小钉子在殿中,你确定”子桑宁伸出一根手指,直直指向面前的庞然巨物。“自然。”子桑宁抻手从怀中掏发带,凛然道:“那你倒是说说看,我为何会有这东西”“钱姑娘的发带”剑鸻心下一怵,也犹豫起来,回头望了大殿道:“子桑姑娘莫急,容属下去看看。”他还未抬脚,子桑宁已一掠而过,如离弦之箭直直朝殿门处冲去“我且看看她到底在不在”她惊鸿飞掠而来,高大的木门忽然开了条细缝,一个慵懒挺拔的身形出现。“唉,她一个时辰前才断断续续睡着,子桑姑娘,你此时前来所为何事”陈岚斜靠在门上,惺忪的眸子斜瞟着她,脸上犹带埋怨之意。“你让我看看她”子桑宁偏不罢休。大门拉开一线,深处灯火昏暗,纱笼中云幔半掀,露出半边俏脸来。女子柳眉拧成一堆,似还在做着恶梦。子桑宁一怔,低低骂了句该死。陈岚半挑眉毛,默不作声的凝着她。她递出手中物品,低声:“你宫中是否有个叫春兰的宫女”“是,她的发带怎么在你这儿”陈岚伸手接过,反问。“你到还问我”子桑宁竖起眉毛,“春兰拿了这个,半夜跑到离宫去找我,说叮叮偷了宫女的服饰去找陈星寻仇,瑛王殿下要请我帮忙找人。”陈岚听着,忽笑了:“如此拙劣的谎言你也信”子桑宁哑然:“除了你和她自己,还有谁能取下小钉子头上的东西”陈岚莞尔:“子桑姑娘说的不错不过这么晚了,这事明天再议吧。”他招手叫来剑鸻,“你在偏厅给她安排个地方休息,这里距离宫太远,子桑姑娘来回奔波也累了。”“凭何要明天再说,若是你宫中有人捣鬼,焉能睡的下去”子桑宁瞪着他,手臂一挥,忽扯到胸腔痛处,不由倒抽一口凉气摇晃欲倒。还好剑鸻眼疾手快扶住,不然这一晃只怕要滚下台阶去。陈岚见她蓦然苍白的脸色,叹道:“看来你不光信了,还去夙宫闹了一场,是吗”剑鸻按住她内关,向陈岚禀道:“内息混乱,受伤不浅。”子桑宁回头瞪他多事,道:“不用你们操心,今儿这事不讲清楚,休想让我离开。”陈岚叹出一口长气:“子桑姑娘,这事肯定不是我宫中之人所为,我虽管教不严,但有一条铁则,酉时后无令不得外出。事情终会查清楚,但决计不是在这黑漆漆的晚上你受伤需要休息,明日之事更需要体力应对,此刻纠结于此没有任何意义。”他黑白分明的眼满是诚肯,子桑宁心中一虚,撇嘴:“那我凭何信你”“剑鸻,去把春兰叫来,服侍子桑姑娘就寝。”少时,一名娇小的女子跟着剑鸻而来,子桑定抬头见过,才彻底放弃了坚持。聪明如她,今日也被人华丽的摆了一道。正待意兴阑珊时,一个小瓷瓶忽被塞入手中。子桑宁疑惑抬头,只见一道身影隐入宫墙阴影:“这是调理内息的丹药,打坐顺气之余服下,可事办功倍,无毒无害,还请姑娘放心。”子桑宁唏嘘叹道:“看不出来,剑鸻你倒是个贴心人。”风更大了,吹的宫灯不停摇摆,她忽觉的脸上冰凉,抬头望向墨色的天空。细雨来临,夹在斜风中,万千寒凉铺洒大地。、山雨欲来一十一月十六,经过漫长的黑夜,这一天终是来了。天亮的太迟,巳时依旧昏暗,铅灰色云层的铺满长空,绵延千里,冷风夹着细雨呼啸来去,刮的人脸上生痛。注定不是平静的一天。陈昊携大军归来,在云都南郊外安营扎寨,螭盘虎踞对着都城铅灰色巨大的高墙,仿佛随时能够一跃而上。他本人则领了三百人企图从午门入宫,不料却被禁军统领汪有年给拦住了。“汪统领,这是谁借你的胆子只要登记人员即可,凭何阻拦”他喝的声色俱厉。汪有年不擅言语,话也说的极不中听:“在下只是尽职尽责,赤王殿下勿怪。”陈昊冷冷哼道:“这些人在丽城立下大功,此役能以最少损失获得最大胜利,全靠他们搏命换来,我已许下承诺,要赐他们御前封赏大荣汪统领,你想让我言而无信”汪有年搽了搽额边的细汗:“殿下,宫禁森严,白王殿下日前有谕,如无文书特招,一般人等不得带入宫中。”他垂着眼,呆板道,“登记名录,手持通令皆是不行。”“陈岄他有何权力擅改规定还有你,区区宫禁统领妄想插手军政大事”陈昊倾身上前,斜了眼睛看着他道:“汪统领,不要坚持所谓原则,能看清眼前局势才是聪明人。”“”可惜汪有年不是聪明人。剑鸻匆匆步入殿中,陈岚正同陈岄对弈,陈辰单手只颐,再一旁看的津津有味。“说罢。”陈岚对来人招了招手。“赤王殿下带了三百人入宫,据探子回报,全部都是他这些年收服的江湖高手。”“汪有年呢,那么耿直的人,就没给个亏他吃,直接放他们入了宫”陈岚手中执车,遥遥正对陈岄的马。“汪有年死了。”剑鸻道:“据说是自己没站稳,崴了脚撞到矛尖上,当场贯穿了脖颈,血流如注。目前是由副统领王昆代职。”“噗。”陈辰捂嘴嗤笑,“可怜的汪有年,一身好武艺,竟然传出这种死法来,二哥,事后须跟他好生正正名声。”陈岄低叹:“真是难为他了,大哥几次拉拢不成,最后关头竟然成了弃子”他起身,理理身上整齐的朝服:“棋先放着吧,现下要去乾坤殿会会他们,回来再接着下。”他从怀中取出个纸包,正待开时袖子忽被扯住,抬头对上陈辰忧虑的眼:“二哥,你真的要吃吗”陈岄抽回袖口,“老邱配的,不碍事。”就着茶水,将纸包里的药咽了。陈岚转头望着剑鸻,眸中暗藏汹涌:“灰隼出发了”“一早就去南郊了。”陈岚支开双手伸了个懒腰,起身道:“好戏上台,得赶紧选个好位子去”几人离去,殿中忽然空旷,桌上,留了一盘兵卒就位,只待相杀的残局。许逸云脚步匆匆,已过天命之年的他平日里走路向来不疾不徐,可今日寒风卷着小雨,天气阴冷,他反而比平时要快上了许多。后面紧紧跟了个伺童,手中撑着把油纸伞,伞盖前倾,极力的迎着寒风。握伞的指节都发了白,看来撑的十分费力,生怕没有挡好,让寒风把许老爷给吹倒了。许逸云抬头,忽见前面几人结伴而行,适才松下一口气,急急唤道:“李尚书,王尚书,诸位侍郎,请留步”众人回头见是他,纷纷拱手道:“许阁老”许逸云三步两步并过来,叹道:“各位是去武英殿吗”李尚书道:“可不是,严老动用了唯一一面绥猷旗,要求六部重职全部到齐,说是商讨要事。”王尚书眼睛一翻:“哼,他能有什么事,莫怕是场鸿门宴。”“王尚书别急,可能真是有什么事情,我们去了就知道,但是有个问题”许逸云骚骚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许老有话直说。”许逸云摇摇头,叹道:“我来时听当差的守卫说,昨夜风大,武英殿北顶处年久失修,呼呼漏了一夜的风这天寒凛冽,诸位身子好些的还能扛一扛,可我这个老家伙是真受不住了啊”“武英殿漏风”众人一听,纷纷摇头,议论道:“不行不行,我身子也不好”“是啊,这一入冬,腿就疼的厉害,哪能在风中久坐”“许阁老,要不您给出个主意”李尚书道。“这”许逸云不好意思道,“严阁老肯定不知道这事,所以才选了武英殿。他的腿也受不得风寒,年初还在府上休息了那么久武英殿肯定不是不行的,这个,这个诸位说去哪里好呢”他踌躇着,淡淡瞟了一眼王尚书。“去落凤阁”王尚书率先复道,“背靠云泽山峭,门前面对宽阔的落凤台,是个背风的好地方,而且离这里不远”众人一听,纷纷点头同意。许逸云道:“王老这个提议不错,那就先过去,就派人通知严老,我们在落凤阁恭候他的大驾。”严士贾眯了眼睛,坐在殿中左排首位的太师椅中,双眼望顶,一副暗自侮笑的神情。下首处放了不少椅子,有些坐了人,大部份却还是空的。他蓦然抖了一抖,低声道:“方信,我怎生觉得这殿中有穿堂风,为何这般冷”方信疑惑道:“我好像也感觉到了,可是昨日布置之时还检查过的。”下首有人抬头道:“严阁老,这殿里寒意肃杀,您那腿脚可受的住”严士贾皱了眉头,指使道:“方信,你去四周看看。”方信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