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着两名女子,其中一名赤着双足,暗红色的头发在空中无风自动,鄙睨的目光环顾场下芸芸众生。她揪着身边另一名年轻女子,那女子不过十七、八岁,姿容绝美,双眸一黑一红,泛着奇异的光芒,一头长发竟然白了大半,阳光照在雪白的发上,闪出了七色的光晕。那女子的怀中抱着一面鬼异的镜子,不过是个最简单的原盘形状,边缘缀着凌厉的黑色纹路,阳光由镜面折入地上,整个落凤台的石面都泛起银色的涟漪,看了让人莫名的汗毛乍竖。那样鬼异的东西,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叮叮”陈岚心中大震,望着她庄严如神抵的模样,竟然一时愣住,说不出话来。婴雏捂住鼻子:“这么多人聚在一起,真是臭死了,都给我让开”她手指微曲,轻轻一点,忽然场中刮起一阵旋风,人群纷纷后退,腾出一片圆形的空地。婴雏带着叮叮施施然落下,忽见陈星坐在前面,笑着拧了过去,所到之处,人群纷纷避让。“适才分开,又见面了啊。”她笑的如同狐狸。“你来做什么”婴雏双手环胸:“本想在一旁听听就算了,可见你们辨了半天都没辩明白,我们自然是过来帮忙的。”她转头对叮叮道:“人已送到,你自求多福”她丢下这句,便化做黑雾袅袅散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叮叮身上。叮叮抱着镜子,一眼就望见了陈岚,她浅浅笑过,点了点头,朝陈峪所在高位走去。王昆见其异于常人的外表,急急拦住:“不得再前进一步。”她伏身,声音清脆明晰:“民女钱氏,有事向陛下陈情启奏。”“你是何人”叮叮语声缓缓,娓娓道来:“民女不过一介普通布衣,刚才那红发女子,便是世人口中的魔物。今年三月时,墨王殿下陈星企图加害自己的哥哥,不惜和魔族立下契约,已双眼为代价取得这面镜子。”她声音娇脆,所述之事又太过离奇,一时间在场众人皆是摒住了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嘿嘿嘿嘿”陈星干笑着,“那女人不过是个骗子,这镜子半分用处都没有”叮叮点头:“你虽认了,但有人却把责任推个干净”她气语忽而严肃,手指遥遥点着陈昊:“这镜子需人血方可驱动,那日我亲眼见到他为了取血,强行要求同白王殿下比武,导致殿下胸口处受到重伤。”众人又是一惊,齐齐转头望向陈昊。“小丫头莫血口喷人你说我加害二弟如真按你所言,他今日又怎能好端端的站在这儿”陈昊眯着眼睛,起了杀意。叮叮摇头:“这镜子并不能夺人性命,但是可以改变命数,被害之人会同他心中最深切的愿望彻底割离我想,两位殿下不过是以为白王殿下想谋取皇位,所以才对他用的吧。”她话音未落,陈昊忽然抽剑而上,眨眼间,冷然剑锋已经对准了她脆弱的脖颈。变故只是转瞬。不料还未碰到叮叮一根毫毛,自己颈间却传来大痛,只得急急停了手。“大哥不妨再动一下。”陈岚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三只手指已然深深陷入了下颌,“真相被揭露,所以众目睽睽下想杀人灭口么”“你反应太过了,五弟,这女人长的便像魔类,我试探一下又有何妨。”陈昊丢开手中的剑,哼道。“大哥伙同三哥窜通妖魔,行巫蛊之术害人,证据确凿。”陈岚松开他,走上前来,偷偷捏住叮叮的手。叮叮蓦然身子一颤,急急转过头去。他接着道:“二哥心中对皇位并不强求,所念也只是苏素言一人,镜子咒力生效,父皇也因此受到影响,下达不实罪名,断了二哥和素言的缘份。所以苏悯本未做错什么,素言更是清白无罪”陈昊冷哼:“你如此护着这个魔女,在场人人皆是见证,竟还大义凛然的说我们勾结妖魔”“叮叮只是个普通人,不过身体不适早生华发。到是你,大哥”他双眸泛出冷冷的光:“三哥为你做了那么多事情,你竟兔死狗烹,即刻将他出卖,想来弑杀兄弟对你而言也算不得什么事吧。”陈昊一愣,他这番话只怕是铺垫已久:“好,很好,原来如此,你接二连三的激我,是为了将三弟拖入其中。我竟是无话可说,哈哈哈”他忽然昂天大笑,指着陈岚的鼻子道:“你于全局洞悉清楚,那又如何”他冷冷笑道:“诸位处心积虑的往我身上扣罪名,似乎都忘了我今日回朝,可城外还有十万大军压境”眼见众人吃惊的神色,他满意的狂妄大笑:“其中有四万,都是我苦心数年培养出来的精英,哼哼,在城外带军之人,是有战神之称的严风将军,对这云都城防再是熟悉不过,城内区区两三万禁军,是否守的住”正此时,有人上前向王昆禀道:“王统领,城外大军分成四队人马,竟然将都城四门围的水泄不通,城墙上探查,发现他们竟然准备了临冲云梯等物,有破城而入之势”陈昊笑着,一步一步朝陈峪逼去:“父皇,我也不想这样的,如果您能交出玉玺兵符,再禅位让贤,这事儿便是风平浪静的过去了都是他们逼我的”见他逼进,王昆急急挥手调防,却还是晚了一步。陈昊忽然气焰暴长,顺手抓了士兵手中长矛,如流星直坠,朝陈峪掠去场上响起一片惊呼之声瞬息间,他手中长矛距楚帝陈峪胸口二寸处停住,王昆一只手拦在矛尖前,手掌被贯了对穿,鲜血淋漓,仿佛就是这手的力量,将他这竭尽全身力的一击拦住。陈昊在众人震惊的视线下喷出一口鲜血,散满陈峪华丽的黑袍,没有留下一点颜色。他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低下头去,一抹寒光利刃从胸口处贯出,凝着霍霍清光,还在兀自抖动。胸口刺出的两尺剑锋上,布满了深深的纹刻,鲜血从细缝中吸入,一条由血布出的红色盘龙渐渐出现,栩栩如生,仿佛活过来一般。胸口急剧起伏,他喃喃:“御龙剑原来世上真的有这东西”嘴角涌出更多的鲜血涌,他堪堪回头,不远处,陈岚依旧保持着掷剑而出的姿势,而那只空了的手,在巨烈的颤抖。“很好那么多次持剑相向,终于还是刺过来了不过我还没有输”他的笑声凄厉,透着几分惨色:“最多最多算得一时大意”“昊儿”陈峪大惊起身,身体一时支撑不住,又颓然坐倒在椅上。陈昊咬着牙齿,感受着身体热量的流逝,凝起最后一口气道:“时辰一到他们便会攻进城来我死了也、也能让这都城化成一片火海,同我陪葬”他睁着不甘的双眸,气息终于散尽,人却依旧挺立在原地。“昊儿你这个不孝逆子咳咳咳咳”楚帝一时气急攻心,连声咳了起来。陈岄蹙了眉,父皇因伤心欲绝又致病情加重。四下里的众人湿湿漉漉,虽雨已经停歇,但冬风冻人,这样下去只怕大家都要生场大病。他上前低声道:“父皇,落凤阁内燃有火盆,不如先上去休息一下再议吧。大哥也要收敛一下。”陈峪阖上睑,眼角有泪划过,颤声道:“你你去把他的眼睛合上咳咳,你、你们几个,都跟我上来”陈岚兀自站在原地,紧紧盯着那只颤抖的右手,面无表情。他深深吸气,抬起左手用力抓紧了右手腕,在上面勒出深深的白印,却仍然止不住的颤抖今日,竟然用这手杀了自己的兄弟,虽有旨意在先,可他依旧无法原谅自己“别怕”蓦地,一只柔软冰凉的小手覆了上来。他霍然抬头,对上她苍白的脸色。她的眸子里全是担忧,另一只手擦过他满是雨水的脸颊,低声:“你不要伤心,你今日救了父亲,救了二哥,救了许许多多人的性命,在父亲命悬一线的时刻,你做出了最好的选择”她缓缓的靠过来,双手环过他的腰,把湿透冰凉的他紧紧抱住:“你若不做,事情反而更糟糕,何必苛责自己”“叮叮”他轻叹,用力的把眼前这女子搂在了怀里。火盆里的炭烧的灼热,响着轻微的噼啪声。落凤台上的清理在继续,雨水冲走了鲜红,地面玉砖转眼又是光可鉴人,一场溅血的杀戮,却没有留下任何印记。叮叮站在角落里,一手抱着镜子,一手拉着子桑宁,偶尔抬头,脸色苍白的扫过陈岚的背影,又赶紧低下头去。子桑宁冷眼盯着陈岄,而后者,视线空洞的平视前方,不知在想什么。另一边,陈辰紧紧望着陈星,艳丽的双目在他唇间扫荡,生怕他又管不住嘴,多吐出一个字来。屋内气氛凝重,除了陈峪偶尔一两声轻咳,众人皆是摒气收声。陈峪的眼睛斜斜望来,严士贾正同其他臣子老老实实站在一旁,双眼望着脚尖,不动分毫。“严卿”陈峪蓦然开口:“朕记得,严风将军是你侄子吧,咳咳你说这事该如何处理”“陛下,这这,老臣实在不知还有这等事情,严风他一向忠君为国,臣以为赤王殿下的说辞只是虚张声势罢了”“赤王已经伏诛,你竟还敢为他开脱”陈峪怒不可遏,抖着手指着他的鼻子道:“你你要气死朕才甘心吗”“陛下息怒”“保重身子”响起一阵劝谏声。陈岚卷起帘子,雨云散开后,日暮西垂,红云万里,天际处掠来一个雪白的点。飞的近了,竟是只白的没有一丝杂质的海冬青。他呼哨一声,那鹰便乖乖的停在臂上,从鹰爪上解下个竹筒,取出白绢匆匆一扫,恭敬递到陈峪手中。陈峪看过,双眉凝起,又渐渐松开,他扬手掷下:“严爱卿,你自己看看罢”那白绢飘飘扬扬,不偏不倚,正盖在严士贾的脸上,他打了个哆嗦,急急抓了下来。眼睛细细扫过上面的字,忽而面如死灰,委顿在地:“不,不可能有什么证据的,我明明都”白绢在地面摊开,上面银勾铁划赫然写着:取得赤王同严士贾密谋造反书信证据,交由严风判定,严风知晓大义临阵倒戈,同意将功补过,提兵符借调左营十万士,将陈昊四万私军全数阵压,再无翻身之力。灰隼陈岚望着他,冷冷开口:“辰姐上门搜查,确实没找到什么证据,但有你笔迹,我不会造一个出来吗”严士贾呆了半晌,大叹三声:“瑛王殿下,你真是个小人”陈岚浅浅一笑,回敬:“多谢赞赏”“你们都跟我住嘴咳咳”明显感到体力的不支,他重重瞪了严士贾一眼,开口:“朕要回宫,陈岄,善后事情全权交由你处理,有异心者必严惩不贷”太累已然不想再听下去,这几个孩子的恩怨,今日终将了结了,陈峪抬头望着天边翻腾的红霞,心中晦暗,晴儿,当年你一再坚持时,是否预料到会有日他低叹,指着子桑宁道:“这个女人咳咳”那只手蓦然无力的垂下来,“就算了吧。”自己何偿不知苏悯对昭晴的心意,可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之间纠缠的心结早就理不清道不明,怎还能再去怪罪他的女儿千言万语终化成了一句:算了吧。该放下的,都应放下了。颤颤巍巍的走下楼梯,渐渐远去,竟是再也不想回头。楚帝走了,可落凤阁上的事还远未结束。许逸云灼灼盯着子桑宁,道:“白王殿下,如今一切有了定论,而且素言姑娘回来了,殿下打算如何安置她”他的言下之意自然是,陛下早已立你为储,且你的监国之路如此顺畅,自然也有我的功劳,那么你打算如何安置我的女儿陈岄沉默半晌,答道:“伶瑶是我明媒正娶的妃子。”是的,所有人都知道苏素言跟了他多年,却连个名份都没有,最多只能算个侍妾。“有殿下这番话我就放心了。”许逸云舒出一口长气,恭敬的退到一边。另一侧,陈星早是废人一个,可那嘴依旧不依不饶,在听到陈岄的说辞后,忽而凌厉的笑起来,“四妹,你听听,可还有你的份儿,嘿嘿嘿,做了那么多,却叫人全部”“你跟我闭嘴”陈辰忽然发怒,伸手扇了过去她这一掌用力甚大,打的陈星跌下椅来,连同墙脚的火盆翻成一堆。灼热的红炭贴上他的皮肤,响起刺啦的烧灼之声。仿佛感觉不到疼,他依旧咧嘴笑着。覆在眼部的白绢落下了,在场众人一见,皆是倒吸一口凉气。四位皇子中以他生的最好,那张脸和皇后昭晴极似,可奈何曾经璨若星子的双眸,此时只剩下了两个干涸恐怖的黑洞。“哈哈,吓人吗”他似已疯癫,哑着嗓子道:“我自己挖出来的那个女魔头说要,我便挖下来给他了”“三弟”陈岄中心一痛,便想上去扶他,哪知还未走出一步,陈星忽然抄起手边一块火红的木炭,朝他飞掷过去。“不准可怜我”他声嘶怒斥,语声中恨意满盈:“我们五个,就属你和辰妹最是虚假整日惺惺作态,装出一副关心人的样子哼哼谁知心里打的是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