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时候您得想开些,先放了徐家女,日后您再和徐家就收徒这事慢慢商量也不迟,没必要急在一时。”顿一下,他灌口清茶润过嗓子又补一句:“所以还是该当观主见谅我,让我带走徐家女才是。”宁城复使不悦。孟贺岭当他是三岁小孩吗现在放了青棠回去,再想招她为徒,那就是痴人说梦。还敲鸣冤鼓,还用端王、总督来压他,当他是吓大的啊当丰年祭为国为民祈福的金字招牌假的啊即是你孟贺岭先不讲同城交情,那就你说官话我打道腔,看谁硬得过谁宁城复使微眯了眼睛,缓缓说:“徐家女贞顺良德,暂住道观本就是为丰年祭祀之祀物熏养至纯至洁之气。祭祀在即,千户却坚持要带徐家女走,是不是对丰年祭祀存有不满”孟贺岭的脸一下子阴沉下来。丰年祭的人就是这点招人恨,明明自己黑心地流油,偏偏别人还没碰着他们一根汗毛,他们已经大喊大叫你是坏蛋,你要破坏我们为国为民的祭祀祈福。奶奶的,软硬不吃,难道那徐家女真带不回去了孟贺岭真愁了。徐家女带不回去,县令大人就没法给端王交差,县令大人交不了差转头回来还得折腾自个。不过宁城复使也是,以前是恨不得钻钱眼儿里,今天这是怎么了,竟要装那仙风道骨样宁城复使这是真的转性了不不不。他不要银子,一来是真心想收青棠为徒;二来主祭、其它地方复使的规劝、端王的到来让他警醒不少。银子是要敛的,但是若敛到官府去,把罪证往端王、官府手里递,那可不就是找死了。正此时,从道观后院传来哀嚎,没一会儿就有三个小道士慌慌张张跑来,嘴里叫唤着观主,进贼了,咱们道观进贼了,十多个呢。孟贺岭眼珠一转,浑水摸鱼的事,他可是没少干过。只要他找到徐家女,创造条件让她趁乱走出道观,他就能光明正大带她回县衙。到时宁城复使再说什么至纯至洁女子,不好意思,您说的女子不是在熏养牲畜呢吗丢啦,那您节哀顺变再去请一个至纯至洁女子吧在以往,在乡下,丰年祭敢明抢。但现在的宁城,抢一个姑娘试试宁城复使心里一凛。道观进了贼,搁往常他自是要找孟贺岭带人来抓,现在他却是不敢用孟贺岭了。青天白日的城里管治安的千户尚在道观,十多个贼就敢闯进来。要说贼不是孟贺岭指使的,打死宁城复使他也不信。只是不用孟贺岭抓贼就得自己动手。于是沉着脸的宁城复使招呼了那三个慌张小道士接待孟贺岭,自拿着拂尘出屋召集道士抵抗外来的十多个贼。宁城复使本以为那些个贼就是孟贺岭纠集来的地痞无赖,是一击即溃的。等交了手才发现,他想岔了,来的这十多个人心狠手辣不惧见血,这不是匪便是兵。再想想来要徐家女的孟贺岭,宁城复使深觉自己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同时意识到自己怕是被官府惦记上了。眼下能保全他性命的,能让他绝境逢生的,也只有丰年祭那为国为民祈福的金字招牌了。一挥手里拂尘,宁城复使沉喝一声:“住手,跟我去守放祭祀之物的屋子去”众道士纷纷收手,看看面色铁青观主,看看倒地的师兄弟,再眼睁睁看着贼人们又抢又砸,无不茫然。他们丰年祭何时这般窝囊过观主又是为什么不让孟千户过来青天白日下的杀人抢掠,竟是没人管只能生受,天理何在、得理智孟贺岭孟千户没心情管众道士的天理何在。秉承先礼后兵原则,他的兵都在道观外。想浑水摸鱼,那就只能靠自己。此时的他干脆利落地打晕了那三个小道士,用行动让宁城道观伤上加伤,这才顺利迈步出屋寻到蓄养牲畜之所。一眼看过去,孟贺岭呆了呆。因着想娶白塘村徐家青怡,孟贺岭对能跟徐家搭上关系的人是莫名存了好感。宁城徐家是主支嫡系,相应的孟贺岭对它的关切更要多一些。来道观路上,他不止一次想那个徐家女该是什么样的,可别闹笑话带错人。现在他知道是他多虑了,他不会闹笑话。这哪是什么宁城徐家的女儿,关在里头的明明是白塘村的徐家小姑娘青棠好吧青棠看着费力开锁的孟贺岭,也看见大踏步奔过来要做她师傅的道士。上前两步,她对低着头的孟贺岭低声说一句:“那观主来了,你是官身,你想办法。”孟贺岭放开铁链锁,无奈回青棠一句:“你还是在这养猪羊牛的屋子多待会吧。”青棠讶异,偏头大眼对上孟贺岭,冷不丁来一句:“你是千户,连个道士都对付不了”对付道士是没问题,但是他对付不了道士高举的丰年祭大旗啊。孟贺岭摇头,心里亦感叹:那些贼怎么就不能拖宁城复使个一刻半刻的。而这青棠,不应该是和端王在一起的,怎么就被丰年祭的给抓了。宁城复使过来。不多久贼亦抢砸着过来。贼头看到孟贺岭身后、站在窗边的青棠,再看到青棠身后的两个人,是倒吸一口凉气。他带着人暗中护着她和徐家大姑奶奶到白塘村村口这才回返的,怎么到了她还是没平安到家宁城复使看看孟贺岭,再看看贼头,阴沉沉说一句:“两位在我道观可是赏玩够了若是尽了兴,还请两位移步出观,贫道尚要准备亥时的清溪河祭祀。”宁城复使不给面子,不让接走徐家女。孟贺岭不过小小千户,无法,扭头走了。贼头不舍看眼徐青棠,上头只说抢砸没说劫人。慎重起见,他也只能带贼走人。看着孟贺岭、贼们走远,青棠很识实务地离开窗边转身往屋子深处走。崔氏看着,好不讽刺来句:“咦,青棠妹妹怎么又回来了,那个丑男连救你出去都办不到,真是没用”还回来,她的脚有踏出这间屋子吗没劲。青棠冷冷抬眼,三句话堵回去:“丑男再是没用,那也是尽过力了。倒是你口里的霍公子端王爷,至今可是连面都未露。你有那闲心操心丑男有用没用,倒不如省了心多想想你自己。”当张易恒从手下口里知道徐家青棠被丰年祭的人抓了关在道观,从宁城县令口里知道崔氏并着借宿的主家高老婆婆也被抓,是半晌无语。要早知道敲鸣冤鼓的是徐家的大姑奶奶,要早知道那徐家女是青棠,要早知道崔氏和高老婆婆的被抓,他就直接下令让贼抢了她们回来。一着不慎打草惊蛇,再想故技重施,怕是没有胜算。唉,手底下兵汉子不少,但是事涉女眷关乎名声,就没法做到点滴不漏事必躬亲。要是他手下有队女兵,不就直接送青棠到家了;要是他手下有队女兵,不就早把崔氏从双树村接回来了。看眼主位浅笑端王,张易恒暗叹口气。霍清端面露浅笑暗里磨牙,黑眸看着丰年祭主祭、复使们所坐区域。根据张易恒所述,在亥时清溪河祭祀之前,宁城复使是不可能放青棠回来了。亥时之后放人的可能性也不大,多半是扣在道观说什么认徒做师,这些都还是好的。若是宁城复使脑筋死不转弯的话,拿了青棠活祭泄愤。万人围观的大祭祀,到时他也拦不住。怎么办拿银子去砸,为时已晚人家也不会要。主祭微笑看过来,霍清端对其举杯。宁城复使敢那般倨傲强留青棠,少不了这些个主祭、复使们的撺掇撑腰。若真救不出青棠,那就让他们去陪葬吧饮过杯中酒,霍清端从席位前起身去更衣。张易恒相陪退出宴饮。霍清端边走边说:“派人紧密观注宁城复使。若发现其有让青棠活祭的征兆,立即来报我。”张易恒迟疑,吐出四个字:“殿下您想”霍清端不接话,径直迈步。丰年祭的神棍满口胡诌什么祭祀为国为民,说什么请女子来只为那至纯至洁之气。他倒要看看,当青棠不再是至纯至洁女子时,丰年祭的神棍还敢不敢把她献给农神大人。他也要看看,在君权面前,那些个神棍低不低头宁城复使再次走到青棠面前,细细打量她一会儿,深沉问出一句:“你到底是什么人”我是什么人青棠颇迷惑,我是女人啊,这还用问吗,有眼睛的都知道。略一深想,她端正表情,同样深沉回一句:“我是白塘村的人。”宁城复使的脸抽抽,抽抽,再抽抽。对着青棠蛮真诚蛮疑惑大眼,他的端凝表情霎时龟裂。踉跄出屋,他边走边想:那女娃儿是真傻还是假傻角落里的崔氏噗嗤一声笑出来。娘娘啊,她原还觉得这青棠机灵多变心思深沉。现在看,这青棠憨傻的都听不出老道话里的弦外之音。待看不到宁城复使的影儿,高老婆婆看向青棠,轻声问一句:“那老道走了。闺女儿,你能不能给老婆子我透个准话,你到底是什么人”她和崔氏被关在这儿近半天,一个多余的人都没来。青棠进来不过一个时辰,官府里的人来了,黑道上的人也来了,想来徐家有些背景,而青棠也是个能耐人儿。如果青棠能对这猜想给予肯定,她就可以请这个能耐人儿给自己的儿子捎句话了。高老婆婆的突然发声,惊了青棠。她睁圆了眼睛,很是不安地看向高老婆婆。她怎么能忘记这屋里还有高秀才的娘白塘村、双树村虽不近,但高老婆婆有心去打听的话,能不知道她就是与人私奔的徐家小姑娘。万一再说出去,青棠不敢去想象。高老婆婆看着青棠眼里显现出的防备恐慌,心里暗叹。昨夜儿子回家就说徐家小姑娘与人私奔,要断了与徐家提亲,然后青棠莫名跑掉。刚刚青棠又脱口说她是白塘村的,她到底是谁,已是不言自明。只是小姑娘还是嫩了点,看看那些出墙的,看看那些扒灰的,私奔算什么过个三两年领着男人抱着娃儿回来,那就是相亲相爱一家人。也就自己儿子读圣贤书把这私奔看的比天大,当娘的不附合的话,又怕儿子钻了牛角尖或是转性沉迷儿女情。而小姑娘忌讳这个,怕是想歪了自己的问话,自己又有求于她,那便装做不知道吧。再想想儿子的愚孝,高老婆婆诚恳开口说出所求。她不想让儿子拿了留着给他读书考举娶媳妇儿的银子来赎她回去。一旦拿出,想再攒出那些钱来,不定又得多少年过去。反正她老了病了快死了,还是儿子的累赘,实在没必要再回去累着儿子了。原来高老婆婆发愁的是儿子和银钱,并没多想。青棠松口气,下口气上来的时候她又觉难受,闷声说:“婆婆,我没您想的那么能耐,怕是不能帮您给儿子捎话。”顿一下,她又狠心说:“就算我能帮您捎话出去,我也不会帮。您忧虑的不错,但该儿子做的抉择,您还是不要横加干涉的好。”一文钱难倒英雄汉,这并不是笑谈。庄户人家攒钱艰难,穷其一生,留给儿子的多数都是旧房子烂炕头还有那缺角裂纹的锅碗瓢盆。如高老婆婆这样独个拉扯儿子长大又供其读书的,不用问也知道她手里攥着的每一文钱都是有其出处不能乱花。现突然要把那些有大用处的存钱都拱手送人,只为换回来个伤病缠身的老婆子,确实不是个理智的选择。但是,亲娘帮着做出的理智选择,那做儿子的是不是能一直认同一直理智下去夜深人静陪妻逗子之时,他会不会想妻、子都是用亲娘的命换来的他会不会想儿子长大以后,也会嫌他没用也会嫌他累赘也会借机趁势让他去死他会不会想前半生他弃母不顾猪狗不如,后半生被子弃之不顾活得仍是猪狗不如而人活这一辈子,也不用时时刻刻将苦难委屈全压自己肩头吧。高老婆婆独个将儿子拉扯长大供其读书,并备下儿子娶媳妇考举人的钱。作为乡村老太太,她做的够多了,已很对得起儿子了。这个时候怕累着儿子,想舍了自己的命保财,值吗怎么就不想想以后有道是寒门出贵子,三五年后攒下钱,高秀才若高中举人然后春闱时再金榜题名,那这时的银钱叫钱吗不过是眼下一时的困难,高老婆婆得坚信千金散尽还复来,要秉承人生得意需尽欢。当然不得意时欢不起来可以,别轻易动死的念头。“婆婆您老了,该是等着儿子回报了。儿子散尽家财,那您就乐呵呵地陪着儿子吃糠咽菜继续攒钱;儿子理智撒手,那您就歇在角落里默默数日子吧。”青棠最后补充道。崔氏悲伤望向窗外的天,做儿女的哪里会不懂回报父母的生养之恩即便身陷泥潭,即便明知独个漂泊在外不会有出头之日,又何曾想过回家。只是家,可曾想过她、互理解高老婆婆昏花老眼被泪花淹没,蹒跚背身过去好一会儿,再转身过来低哑开口:“闺女,老婆子我知道你是白塘村徐家的小姑娘。”青棠对她如此坦诚真心,她也该回馈解了青棠心里的私奔疙瘩才是。青棠紧张抿抿唇。高老婆婆竟是知道自己是谁了,她想干什么,拿私奔要挟自己去为她传话自己该妥协吗略一思量,她挺直背脊傲然说:“对,我是白塘村徐家的小姑娘。如果你要说什么私奔啊,伤风败俗什么的,我脸皮厚,你说了也白说。倒不如省了口水力气出去再说。”高老婆婆摇头,想对青棠扯个善意笑脸出来,心绪郁结实是笑不出便也放弃。歇一会儿,把想说的话在肚里过一遍,她才开口:“闺女,你身上确实有不少毛病,懒散、娇气、性子还傲。只这些无伤大雅,但凡家境好些的人家养出来的姑娘都有这些毛病。”顿一下,话锋一转:“至于什么私奔,古之相国女儿卓文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