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的眼一阵酸楚,她终究还是忍不住垂下泪来。“琼儿”百里风羽唤了她一声,饱含痛楚与怜爱。抹掉眼泪,琼华起身将还在座位上的人从背后拥住。她尽量控制自己的声音不颤,“别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你不用管我,我会过得好好的。所以啊,你也千万别让自己受伤,一丝一毫也不准。两个人感到的是同样的绝望。已经不能再回头了,而我能做的,便是保护好你想保护的,包括我自己。琼华出来时,那样悲伤与绝望,实在令人心碎。我正欲出口询问,她却叫起绮心来,“我吩咐的东西呢”接过包袱之后便又递到了我面前,笑得委实有些难看,“能帮我把这个给他吗”我不解地看着她道:“为何不自己给他”方才明明是最好的机会。她却不做解释地塞给我,从我身旁离了去。阿镜,我再也不能见他了然而我却永远没有机会知晓,包袱里装着的是琼华亲手缝制的一件衣裳。原属姜国国都的天沛连日来发生了不小的骚乱,来自朝廷的驻军受到了姜国余党的攻击,已造成了多人死伤。这种事其实并非今日才有,但地方怕生事端才隐瞒不报,然而这次的伤亡不同以往,纸终于包不住火。派去调查并肃清那一干人等的是端亲王,由此,朝廷之人皆以为端亲王深受重用,而裕亲王则是遭受怨言。原本攻下姜国后的善后工作经由他手,令人难以置信的是,他竟请旨以包容的态度宽恕姜国臣子。“若是对他们赶尽杀绝,必会留下祸患,而数以万计的姜国百姓也会心生怨念,不如将可用之人招来大泱,加以任用,以显天子宽宏度量。”尽管当时争议非常,但这提议终被采纳,这才有了今日局面。然而少数姜国大臣虽被招致,但也受尽排挤,事实上并不受重用。我也是今日才知晓这样的状况。天沛由朝廷派人管制,而它原本的面貌却并没有改变。这样的统治应是深得人心的仁政,我这样以为。也因此,我明白了琼华的举动。琼华对师傅和楚暮的恨大概根结于此,因着我听闻当初便是楚暮一手促成了姜国的破灭。她既是姜国之人,国仇家恨自是难免。而原是姜国臣子的尹时为了摆脱困境,试图依托联姻来提升地位便不言而喻。“琼华,琼华。”我望着她有些走神,便多叫了几声。她侧过头来看我,颇有些漫不经心,“嗯怎么了”她出神间不过在想昨日与御史大夫之子上官翎一同赏景之事。相比于对方的热情积极,她自然显得十足冷漠。连她自己也不明白这样做的意义何在,不过是缓解一下父亲心头的焦虑罢了。离府之时,由芰荷相送。然而她却在还未走远之时叫住了琼华,似乎是想单独谈谈。琼华也觉奇怪,素日里对这小丫头也没多大印象,只知道她与阿镜的关系有些亲密,不像主仆之情。“尹姑娘可曾去过绥思如今叫鹿郡那儿是我的故乡。”芰荷含笑问道,这让琼华既惊又疑。绥思本是姜国之地,她是姜国人随即,芰荷又从怀里取出一块布来,呈到琼华面前,“这是我送与小姐的礼物,还望不要嫌弃。”琼华接过一看,猛地抬头望她。布上的四角图案是姜国女子偏爱的纹饰,几乎人人都能绣得。她视线相对,芰荷看着面前之人惊讶的神情,展开笑颜,倾身伏到她耳边,“尹小姐不必担心,云姐姐和裕亲王不会长久。裕亲王,我会亲手杀掉。”这番话着实令琼华大吃一惊。面前的芰荷已走,她却还愣在原地。没有想到,阿镜身边竟有如此隐藏至深之人,连她的意图也猜得一清二楚。她不禁担忧起来,那阿镜的身份芰荷倒没猜测过云姐姐的身份,她所了解的不过是,云将军与尹小姐都不愿看到云姐姐和裕亲王两人走在一起。至于个中缘由,她相信这背后必定有不为人知的隐情。世子不如期望那般,倒真没什么动静。对朝堂之事概不理会,整日伴着大堆姬妾玩乐。这是识趣的做法,也最为安全。偶尔,会来到宫中向太后请安,而太后大多数也只问关于他父亲也即殷侯爷之事,态度亦不冷不淡。这一日,傅羽卿在宫中遇见了世子,本是行礼问安便走,却在擦身之际被叫了住。她便侧头看他,等着他的话。“傅姑娘可知当日围猎,云姑娘的耳坠在何处”这其实全然不是问句,只是想帮她提一个醒而已。傅羽卿转念一想,心头便已明白。虽说不想承认,但那东西肯定在子修之手。不过这世子,为何平白地对她讲这番话、亲密沮丧的消息从郑国上下传来,许多郡县时染大疫,已有不少百姓丧命。伤寒本是年年出现,但如此大范围实属罕见。唯一没受传染的国都大泱及周围郡县的百姓都已人心惶惶,更不论那些已遭隔离的子民。为宽慰百姓,裕亲王亲自要求与咨送药物的医者同行。文武百官也觉妥当,对这位亲王的溢美之词一时间不能绝口。队伍算不上壮大,但却能为人雪中送炭。而朝廷派下的大夫皆有治疗经验,能加快控制疫情。隔离区的情况并不大妙,重症之人几乎处于放弃状态,而轻微患者得不到及时治疗,被传染得愈加严重。一到此处,裕亲王便吩咐将不同程度的患者进行再隔离,交于不同的大夫进行照看管理。“裕亲王,这里太危险了,不太适合您。还是同下官一道出去吧”地方官员十分惶恐地建议道,脚步急急地跟着正在巡视的裕亲王。说话间,裕亲王又到了别处,似是发现了什么一般我正给人送着药呢,手腕却突然被抓了住。扭头一看,那人竟是楚暮。这下完了,我在心中叫苦。“你在这里做什么”他带着些怒气问。我依旧装傻,“大夫自然是来医病的。”此刻瞥见近处的卉姑。我用可怜的眼神向她求助,可她却溜得极快,一下子便没了影。楚暮的眼仍直勾勾地盯着我,弄得我好不尴尬。随后又将我拉了出去,跟我对质起来,“说说吧,怎么回事。”我是瞒着师傅来的,他这几日不在大泱,也管不着我。所以就拜托了卉姑,让我同她一道而来。我也没想到他会亲自来到这里视探“胡闹”他的表情颇为严肃,“这里有多危险你知道吗更何况你也不是大夫我会派人送你回去。”一听这话,我有些着急起来,顺势揪住了他的衣袖,“来都来了嘛”见他认真的神情一点也不为所动,我暗自叹了口气,对着他说道:“子修,我也只是想尽一份力而已,以一个医者的身份。”虽说同卉姑学来的医术只算得上三脚猫,但仍有可以出力的地方。琼华本是来云府找阿镜的,但人没见着却只见芰荷。自那日以后,她对这人便有些警惕起来。“云姐姐跟着裕亲王出大泱了”她这样告诉她。刚踏出门的琼华却与云流影碰上,她抬眼便见着了他。愣了片刻才向他说道:“你来晚了”楚暮终于不再逼我走,只是将我看得紧紧的。原本我们这些随行大夫住得离隔离的病人极近,却在他的调配下搬进了知府里。“裕亲王,这实在是不合规矩,要不,下官去给您另找别的住处吧”在这县令眼中,哪有亲王与平民住在一起的道理,这实在有失身份。而他却也耐不过那位的一个眼神,锋利得令他迅速住了嘴。全县实则有多处疫区,而裕亲王在这两日内便在四处奔波,鲜少能见。“阿镜”正在熬药的我闻声转过身来,不觉惊喜。几日不见的人此刻就在眼前。他亦含笑望我,脸凑得愈来愈近,慢慢压了下来。预感到他要做什么,还未来得及反应,他的唇便覆了上来,很轻很轻。“你做什么我方才接触过病人的。”红着脸连忙推开他,我显得甚是窘迫。虽说隔着面纱,但那种温热的触觉却真实存在,令人心慌。他的笑意更加深了,好看的眼眸紧盯着我,“你喝过药了”我疑惑地抬眼望他,轻轻点头。他却直接伸出手,将我的面纱取下。唇亦慢慢显露出来他就这样捧着眼前人的脸吻了上来,猝不及防地。起初是浅尝辄止,极尽温柔。我紧张地将手攥紧,放在他的衣襟前,慢慢地也闭上了眼,任着他的节奏来。嘴唇与嘴唇辗转相贴,一点一点地厮磨着。温热的气息交缠,两人都有些乱了方寸。我已觉全身都发烫起来。不知过了多久,楚暮才将人放开。看着她满脸通红的模样,心头生出满足感来。“这下我也吃过药了,无须怕染上伤寒。”我抿着嘴心虚地看他,怎么能这样说呢弄得人家怪不好意的。“她们人呢”我这才想起这里方才不止我一人的。听了楚暮的回答,我便更加无地自容起来“被我赶走了“他这样说道。入夜,我动作轻巧地蹿上房顶,掀开一瓦,光线便散了上来。我晃着脑袋往下瞧,只见楚暮一人,似是在宽衣解带,准备歇息。“还不快下来”屋里突然传来声音,他是在叫我没敢相信的我往下一探,正好撞上他猛然仰头的视线。这下被逮了个正着“不走正门,鬼鬼祟祟地做什么”此刻,我已经到了屋内,站得离在床头的他极远。四下张望着,我又看着他怪里怪气地说道:“张县令给你送的那几个美人呢你把她们藏到哪儿去了”原来是为了这事而来,楚暮不禁觉得好笑,“有你在,我自然不需要她们了”心中咯吱一下,猛然跳得极其厉害。“过来”他柔声叫道。我艰难地咽了下口水,慢慢靠近的脚步让我深感惊慌,说话都哆嗦起来,“你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大泱之中,想挤进裕亲王府的女子可是数数都数不过来。”“那你将她们一个一个挤走便好。”他的眉眼在灯下异常清晰,我受了蛊惑一般地任由着他牵走,一直到了床边。“为我宽衣”他敞开手臂。对此嗤之以鼻,我有些不高兴地回他:“我又不是你的奴婢”他面对着我站着,轻挑着眉,“你以为我让奴婢干这个”又将我的手放到他腰上,“以后不是总要习惯的么”对上他的眼眸,我有些不敢呼吸起来。面上其实已显赧然,“你,调戏我”“你忘了,你也调戏过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只是稍微用力,我便被带着和他一起躺到了床上。慌忙起身却被他的双手禁锢,力道正好地揽住腰肢,使我动弹不得。危险的气息扑面而来,面前这人眸子里的光让我有些害怕,“你想做什么”我没胆子地问,竟忘记了挣扎。“你说呢”他鲜少露出这般邪魅的笑。“你欺负我”我颇为无辜地说道。试图活动,自己累得够呛,却挣脱不了,实在敌不过他的大力。“我还没有准备好”只能装可怜了,事实上我心底一直在打鼓,害怕极了。他将我的发丝理了理,目光柔和,“我知道,我也,还没准备好就这样陪我一会儿就好。”我有些不明白他话中含义,只僵着身子聆听“今日又有好些人被火葬,一对母子倒在了我面前。”明明见过无数残杀,却仍为这样无助的场面感到心寒;自己的手上明明早已染满鲜血,却还是会为之动容。我亦伸手抱住了他,宽慰道:“会好起来的,已经有很多人都被治愈了”“子修,你会是一个仁君”、遇刺第二日醒来,我已经在自己房中。应该是他送我回来的罢,心中的暖意更浓了。离了此处,下一个目的地乃是天沛。走了一路,每到一处,若是疫情严重,便会停留两日,让医官看诊;若是轻微,放下药物,便会赶往下一站。他们出来已有一月有余,估摸着还有不到半月便能返程。大部分地区疫情都得到了有效控制,接下来处理好剩下的疫区便好。端亲王亦在天沛。当楚暮到达时,身份尊贵的两位亲王终于相聚。裕亲王被接到一处私宅中,也即端亲王近日的住处。“幸而三哥已到,不然,我可忙活不过来。”这话虽是有意客套,但疫病与除匪这两件事却也棘手。见他四下打量,端亲王不禁取笑道:“本想入住姜国皇宫,却苦于没得三哥应允。这里虽显简陋,倒也可落脚。若是三哥要搬进宫中去住”“不必”楚暮决然打断,心头觉得有些异样。“七弟的事办得如何”“那波人每次行事都是早有预谋,对姜国也是忠心,逼问不出半点消息。恐怕,同党早已混入大泱”来到此处,每次的心情都会有些变化。我为这座城而悲,亦有股苍凉之感。国家之间的攻占吞并本就寻常,我也不知为何,独独对它有种难解的感情端亲王在这儿,我便不得不更加小心谨慎地掩藏自己。除了照看病人,其余时间一直躲在屋里。女医分得几间屋子,一间房内便宿了七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