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般澎湃。“跟我联手吧,我们一起夺回属于我们的东西。”美浓姬低下头覆在即恒耳边轻喃,“凭你我的力量踏平中原大陆根本是易如反掌,要让那些曾经逼迫你的人付出代价,让你的先祖在九泉下安息让你的灵魂得到安宁。”最后一句话传入耳中的时候即恒不禁一怔,他抬起头凝住那双深褐的双瞳,刻在记忆里的声音那么熟识,可那张容颜却又那么陌生。他无法形容面对美浓姬时潜意识里产生的慌乱,那是他最不愿想起的记忆,却在她一再的窥视下被尽数剖开。他心底的隐秘都在这个女人面前无处遁形,可于他而言,这个女人却是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你胡说什么。”他避开美浓姬探过的手,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不在她面前显出一丝慌乱,“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你有。”美浓姬平静却又斩钉截铁地否定了他的话,仿佛她比即恒自己还要坚定他的心。即恒看着她,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反驳,犹豫良久终于问出了口:“你到底知道些什么”他知道当他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就已经输了,在与对手的交锋中他让出了主动权,无异于给了对手一个鱼肉自己的机会。可这个女子对他了如指掌,而他却对她一无所知,他甚至不知道美浓姬究竟了解他多少。十二年前他被困在冰晶结界之中意识模糊,混沌不清,究竟有多少秘密被窥视,又究竟有多少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想法汹涌而出,他亦无从知晓。在这场博弈之中,从一开始他也根本没有主动权可言。她是一个战争狂,那双眼里的狂热像极了当年男人阴沉的眼底所蕴藏的火。只是当年他亦年少轻狂,被激起的冲动与战意令他做出了这一生最后悔的决定“天诛网”。那是一种大规模的覆灭型阵法,压倒性的破坏力以四合围攻之势碾压而下,即便是一根草也难逃厄运。囚居在落英谷的日子里,他无数次耳提面命地被灌输了有关天诛网的成形与威力,破绽与缺陷,制胜方法与反击之道只是那些种种仅仅只是理论,从未被付诸实践过。那是一个男人的遗憾,曾经败在此阵之下令自己的族人全军覆没,尽管他苦思冥想终得开悟,却再也没有翻身之日。说出天诛网的时候,即恒忽然觉得这也许就是某种命运,那个人永生无法实现的验证却在他手里得到了机会。而听到这个提议,势合的兴致明显高涨起来。即恒并不认为仅凭人类的力量能够做到,天诛网乃以强制强,以力量直接相抗绞杀,重在爆发力,因此双方受到的创伤都是致命的。可神的躯体拥有近乎不死的能力,人的躯体就太过脆弱。天上城布下“天诛网”剿灭河鹿一族,本就是不公平的战争;而今人类要以“天诛网”对抗同类,兴许就是笑话了。提出这个建议后他就没有放在心上,他又怎能想到,只因为他随口的一句话会导致一场屠杀“住手吧。”即恒忽然感到很疲惫,十二年来心底背负的沉重仿佛在一瞬间突袭而来,将他压得喘不过气,“住手吧这个时代已经不需要战争”中原大陆已经不需要战争,更不需要以战为生的河鹿。“你错了。”美浓姬拨弄着桌上的骰子,眼里划过一道冷光,“没有哪个时代不需要战争,没有战争的时代是腐朽的。”即恒心头一怔,猛然抬起头。这句话曾经被埋在记忆之底,连同在落英谷的灰暗岁月一起被他遗弃,想不到时隔这么多年竟会从另一个人类的女子口中听到。只是时隔境迁,当初说出这句话的人所指之意,与眼前这个女子口中的含义,却并不十分相同。“你根本不明白战争对一片土地的意义”他喃喃地道,只觉口中尽是苦涩。他凝住美浓姬,迎着她眼底坚定的狂热令他顿感无力。十二年前他做过一样徒劳的努力,最终却换来七年囚禁。而今,他又该如何劝阻这个势在必得的女人呢。天诛网不可能在人界得以施展,人类的躯体无法在一次次致命冲击中得以幸存,所以当年势合并没有成功。而她,成功了。生人无法承受的事,死人就不会有此顾虑。她竟然能想出这种方法避免棋子因无法承受痛苦而影响阵法大局,可见她比势合更成竹在握。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势合没有完成的试验在美浓姬手里得以实现,那个男人没有机会施展的抱负亦他手里得以实现,而他又影响了势合。一代代血脉与信仰的传承仿佛冥冥之中引导的命运,亦似一种避无可避的诅咒没有战争的时代是腐朽的,河鹿存在的意义即在于此。“我不想明白战争的意义,我只想知道这是你的想法,是你亲口告诉我的,而你为什么又不肯面对”美浓姬静静望着即恒,她的声音冷静而凛冽,一字一句都如诘问般将即恒逼到无路可退。少年深深感到震撼,他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喃喃道:“这是我说的”美浓姬的表情没有丝毫蓄意的伪装,她一如既往冷静而优雅的笑容让即恒感到一股凉意直灌入心底。略带粗糙的指尖轻轻抚上他的脸颊,细细触摸着他下颌的棱角。美浓姬靠近过来,唇角浮上一丝怪异的笑容:“你以为你忘了这一切,就可以否认你内心真正的渴望吗你以为你刻意去回避,就可以回避你的罪孽吗”她细长的手指描绘着即恒脸上的轮廓,深褐色的眼瞳悄悄眯起,露出一丝诡谲的促狭,“美浓会走到今日这个地步,中原大陆会走到今日这般局面可都是因为你啊”尽管他已经在克制自己,美浓姬依然能感受到他内心的震慑。那双她此前从未见过的幽深眼眸里没有丝毫的波澜,一眼望进去仿佛黑洞一般望不见底。空洞的义眼之底,可否会泄露他的情绪“因为我”即恒一眨不眨地看着美浓姬,震惊得说不出话来。“是你改变了老师,老师改变了我;而我改变美浓,美浓改变中原大陆。你想从这场战争中脱身而出是不可能的,因为这场战争本就因你而起。”她一字一句慢慢吐出的话语如同一道道丝网将少年团团缚住。即恒从未想过这场残酷的战争源头竟然会是自己“只有我最了解你心底的渴望,即恒。你不是甘于安逸之人,你身上流淌的血在渴望更多杀伐与血腥。你渴望战火、渴望纷乱,渴望一切能让你沸腾的事物明明那么渴望,可你却将这些渴望都深深隐藏起来,将自己伪装成一个人类,过着碌碌无闻的生活。你真的快乐吗”即恒避开美浓姬的碰触,被她的手指碰到的地方仿佛慢慢烧起一团火,随着她的话语窜入耳中,直烧到心脏。方才灌下的酒怎么会在此刻才兴起酒意,他感到自己全身都像有火在烧,心跳猛烈勃动的声响加速着身体血液的流动,将那只藏在身体里的怪物引诱了出来。他感到呼吸有些困难,竭力控制着吐息低声道:“我没有”每一个字都好似怀着深仇大恨似的自齿间咬出,口中沁入了丝丝甜腥,他才发觉咬破了唇。美浓姬冷眼看着他的狼狈,唇边勾起的笑意冰冷而残酷。“你有。”她不带任何情绪,却坚定无比地说,“在你说出天诛网的时候,你当真没有想过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在你决定援助老师试验的时候,你当真没有想过会给中原大陆带来怎样的改变不要自欺欺人了。你有,你在期待你在期待老师会做到什么程度,你在期待他能在中原大陆掀起怎样的狂澜”“够了”他嘶声喊道,乌黑的眼眸竟已变得通红,隐约之间丝丝金芒闪过,璀璨流光又转瞬即逝。美浓姬扬起下颌,高傲地漠视着他:“这才是你心底真正的渴望,这才是你的真实面目,河鹿的幼虎。”河鹿的幼虎,有多少年没有人再这样称呼他。他是河鹿之子,是白虎战神后裔,而今却在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面前被压制到毫无反击之力。即恒抬起金色的眼瞳,呼吸缓慢而沉重。他牢牢盯住美浓姬,如同一只被激怒的兽虎视着猎物。周遭隐隐卷来的气压宛如一只手扼住了美浓姬的脖子,她目不转睛地望着少年的金瞳,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在上古战神的杀意面前,她终究敌不过本能的恐惧,身体犹如灌铅般僵硬,甚至连手指都无法动弹。铤而走险的激将之法并没有得到美浓姬想要的效果,少年眼里的戾气与怒火出乎她的预料。她本以为她已经足够了解他的弱点,可如今忽然发现,她所认为的弱点或许根本就不是弱点这个少年心底的阴霾远超出她的想象,令她不禁开始怀疑这么多年来她所坚信的一切莫非都是她的一厢情愿“跟我联手吧,幼虎。”她嚅嗫着嘴唇,连身体的颤抖都没有控制住,唯独一双褐色的眸子里燃着狂热的火。美浓姬仰起的眼里近乎是崇拜的疯狂,她深深望着即恒喃喃道,“这天下本该是你的,如若不是神灵不分青红皂白降罪于你河鹿,而今哪还有人类称霸的一天你若不甘,更该对得起先祖的灵魂”即恒好像听不懂她的话似的,金瞳里闪过一丝嗤笑的蔑意:“人类你这话的意思难道你自己不是人类”美浓姬的笑容逐渐恢复冷静,她的唇角总是微微地向上翘着,好像随时都在笑。只是此刻她的眼里却是冷的,带着一丝傲视的轻蔑与冷淡:“河鹿乃神之子,身上流淌着一半的神之血,比起神灵创造出的人类自然更加亲近神灵。可惜神灵眼盲心狠,竟然为了手中玩物而遗弃自己的子嗣。”这些话即恒已经忍耐过千百回了,此时又被挑起心头不禁火气更胜,怒声打断美浓姬问:“你到底想说什么”美浓姬沉下声不疾不徐道:“中原大陆终归是强者为王,上有神灵,下藏妖魔,如若不是神灵一味的偏袒与保护,人类又怎会有今日可人类似乎忘了,神灵已经弃世飞升移居到天上城,绞杀河鹿只是对人类最后的责任,往后的千年间里神灵可再也不曾理会过人界”她的眼睛里不知何时泛起了一丝异色的光芒,渐渐阴沉了下来,“失去神灵庇佑的人类有什么力量能坐得这片土地的王座他们凭什么”即恒盯着她许久,缓缓皱起了眉头,不确定地问道:“你是妖魔”美浓姬笑了,这一笑将脸上晦暗的神色一扫而光,仿佛方才的阴冷只是个幻觉。她弯起的眉眼线条舒缓,望着即恒柔声道:“美浓巫术神乎其神,拥有鬼斧神工之力,因为我们是安雀人,我们的身上流着先祖强大的血脉。”这番话令即恒恍然大悟。曾经凭借巫术的力量一统中原大陆的安雀国,他竟不曾想到过安雀国力量的来源竟会是妖魔之血。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忘记更新了,今天补上应假发子建议,今天标题依旧是。。。看起来更整齐了喂、。“所以我理解你,如同理解我自己。”美浓姬柔声慢慢说,她的目中因为动情而慢慢浮起一层水雾,如梦似幻,令即恒不禁有些恍惚。记忆间有另一个人的影子挥之不去,带着她教人难忘的水眸与笑容,骄纵又跋扈,脆弱又坚强。他不知自己为何会突然想起她,心里犹如一片灰雾压下来,闷闷得令人难以喘息。“安雀虽已亡国,但安雀的灵魂不会死;河鹿虽已亡族,但时至今日仍然在引领中原大陆的格局。难道你不觉得我们简直是最合适的同伴吗”迎着美浓姬殷切的眼神,即恒许久都没有说话。在中原大陆流浪这么多年,他从未遇到过境遇如此相像的同类。安雀国皇室宗亲从不与外姓通婚,正如河鹿绝不与外族通婚一样,都是为了保护血脉流传的力量。然而近亲间相互联姻的后果造成族内人数锐减,大多数的孩子生来患疾,早早夭折。可活下来的却都继承了常人无法想象的强大力量。正因为这种有违伦常的姻亲关系让河鹿一直被人类所不齿,被嗤笑为兽类。一如千年后的安雀在被人提起时仍然满是忌讳与鄙夷。可事实的确如美浓姬所言,安雀即便亡国数百年,它所留下来的根基依然在实质上控制着中原大陆。而河鹿他摇了摇头,悄声叹道:“我族人具已灭亡,逝去之人又何必过于去执着。”“只要还有一人在,河鹿都在改变中原大陆。”美浓姬的目光锁在即恒身上,宁淡的神情愈加令她的话语有着不可动摇的说服力,“你渴望动乱,渴望战伐,你无法抗拒来自你血液深处的本能,因为这是你从出生起就必须接受的宿命。河鹿乃战伐之神,为战而生,不仅是因为你们拥有强大的力量,更因为你们天生所背负的戾气与凶煞之气会将动乱与灾祸带到你所停留的地方,将你身边的人卷入其中;你甚至会不自觉地被能引起祸乱之人所吸引,如磁石般紧紧依附,在他身边推波助澜比如老师,比如我。”她看向即恒的目光很沉,那眼神里包含了同类间的相惜与相悯:“不论你是否意识到这一点,你都在改变着中原大陆,这是你无法摆脱的命运。”无法摆脱的命运即恒怔了许久,他从未如此冷静地总结过自己所经历的一切,能想起的似乎只有自己总是很倒霉,总有数不清的麻烦登门而来,教他甩都甩不掉。而最麻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