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里却觉阴冷。沈子忱附在陆福生的耳边轻轻说道:“你若想闹尽管闹。赵谐成就在席上。反正要丢丢得也是你自己的脸。多少人翘首,就是等着看你出丑呢”陆福生脸色微变,仰头强扯着嘴角,露出微笑来。沈子忱瞧着她这一副强颜欢笑的模样闭上眼睛,睁开眼又是一脸微笑,牵着她的手向各桌的亲朋好友敬酒。惠然端着酒壶和酒杯,一直尾随其后。陆皖李皓等人也过来观礼,赵谐成与他们同坐一桌。赵谐成一袭青衫端坐在椅子上,见沈子忱和陆福生过来也端着酒杯起身。天气很热,沈府里有冰库,酒都是冰镇的,铜樽装着酒,也冰冰凉凉的。沈子忱一直端着酒杯敬酒,敬完之后牵着陆福生的手走向下一桌。他的手像是裹了霜雪,凉的夸张。陆福生见到赵谐成,手心也凉得夸张,想要挣开沈子忱的手,却被他握得更紧。沈子忱举着酒杯向赵谐成敬酒,笑道:“赵兄能过来参加沈某的婚礼,沈某不胜感激。不知赵兄为我们夫妇准备了什么新婚贺礼”赵谐成扯了扯嘴角:“斯年兄见多识广,见惯了宝贝。赵某不敢献丑。准备了一对翡翠玉碗,还请斯年兄不要嫌弃。”沈子忱冷笑道:“一对玉碗,还是翡翠的襄和兄有心了。沈某还以为襄和兄会送来一对明珠呢”赵谐成一怔,也没料到他会说出这么刻薄的话。陆皎听到这话也有些不可思议。君知妾有夫,赠妾双明珠。沈子忱说的一对明珠是这个意思么李皓戳了下陆皎的手臂,示意她看这三个人。满脸幸灾乐祸的表情。赵谐成沉着脸;陆福生扭过头一脸隐忍;沈子忱看着谈笑风生,却已是炸了毛的妒夫。陆皎抬头盯着他们,依旧难以置信。沈子忱又斟了一杯酒:“相王殿下,陆公子,先干为敬。”李皓陆皖二人也都起来回敬。沈子忱与他们客套几句,又道:“几位慢用。我夫妇还有事,就不能亲自招待诸位了。”说罢,拖着陆福生又离开了。宴罢,沈子忱竟真的特地留了赵谐成跟陆福生再见一面。时为仲夏,柳荫遍地,芙蓉开了满池,赵谐成就站在莲池对面等她。衣带飘飞,青衫如故,昔时他说要带她远走高飞;今日再见,却似诀别。陆福生准备了一肚子的话要同他说:我那天一直在等你,你为什么不来我没有等到你,很伤心,很难过。我今天嫁给沈子忱也是被逼的。沈子忱竟如此巧取豪夺纳我为妾,这我觉得屈辱。我很委屈,并且一直在想你。你没有来,是不是突然生病了是不是有人逼你是不是有了什么意外是不是,你觉得为了我放弃一切不值得,所以真的不要我了赵谐成,我从来没有想过你会是第二个瞿庭东。再我暗无天日的时光里,你是我唯一的光。你说过永不负我的陆福生提着裙子跑过去,木底的绣鞋踏过红木雕花的浮桥梆梆作响。赵谐成闻声扭头,看到了一路狂奔过来的陆福生。陆福生停在赵谐成面前,因为跑的急,她的脸颊红红的,现在呼吸还是不稳,依旧大口的喘息着。陆福生握着赵谐成送给她的那块玉佩,一脸期待地望着赵谐成,眼睛黑亮亮的闪着光。赵谐成颔首致礼:“沈夫人。夫人今日大喜,赵某还未向夫人致贺。赵某在此祝贤伉俪白头偕老,百年好合。”陆福生愣在那里,突然间发现她准备的一肚子话一句都说不上。他们两个人,竟然只能这样结束了。陆福生强勾了勾嘴角:“哦。这样啊。多谢赵公子赏脸赴妾的婚礼。”赵谐成笑着拱手告辞,陆福生伸出手似是要挽留,可看了下自己的衣袖,又想起沈子忱昨夜说的那些话。她还要扯住他的衣袖哭闹质问他么真要沈子忱那厮猜中么事到如今,即便她再纠缠还有用么陆福生举了一半的胳膊又放下了。赵谐成扭头离开,陆福生看着他的背影一片茫然。赵谐成走了几步却又停了下来,转过身来看着陆福生,称呼如前,又道:“陆姑娘,舍妹成亲之后赵某就要回京城了。如无意外,也许赵某就再也不会回来了。舍妹婚礼那日,赵某会致上贺礼,人就不来了。”他是说,这是他最后一次见她。赵谐成道:“舍妹初夏粗鄙顽劣,性子急,又容易闯祸。可舍妹确实不是坏人。日后舍妹嫁过来了,还请陆姑娘多多担待”林初夏嫁过来便是正室,她不过一小小的侍妾,能照拂林初夏些什么更何况林初夏那样雷电一般的性子,能不欺负她就已经很好了。他说这些又有什么作用赵谐成话说一半就停了,又朝她拱了拱手:“陆姑娘,祝你和斯年永结同心,早生贵子。陆姑娘你要幸福。在下,告辞了。”说完赵谐成便走了,竟再也没有回过头。结束了。只能这样结束了。陆福生六神无主,一个人浑浑噩噩地从莲池回到沈子忱的书房。书桌上收拾的干干净净的,玄铁镇纸搁在一侧乌黑发亮。陆福生掏出玉佩搁在桌上,拿起镇纸就砸了下去。这玉佩是和田羊脂白玉,和田玉属软玉,较为易碎。玄铁极硬,没几下,玉佩就碎成了小块。陆福生红了眼,将那碎玉一把拂在地上,自己趴在书桌上痛哭起来。沈子忱站在门口看了她好久,最终还是没有进来。晚上回房,陆福生换上一身水红色中衣坐在床边。沈子忱进来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陆福生只是盯着脚尖不说话。沈子忱皱着眉不理她,从床上抱起了一床被子准备去外间。陆福生却拉住了他的衣袖。沈子忱抬眸看了她一眼。陆福生道:“留下吧。”说着便接过了她手中的被子。沈子忱坐在她身侧,陆福生伸手要解他的衣服,手掌却被沈子忱一把扣住。沈子忱问道:“你是认真的”陆福生抬起头看他,眼睛里似乎藏了星海。她含着笑,竟点了头。沈子忱被她的目光吸引,只觉白天喝的酒突然就上了头,五识俱醺,一下子吻上她的唇。陆福生从未在床笫间迎合过他。第一次是在和笙坊,她虽是自愿却太过生涩,只是被动的承受;第二次第三次她连自愿都不是,只由着沈子忱索取。这是她第一次尝试迎合讨好他,沈子忱很是受用。正是抵死缠绵时沈子忱却觉出了异样。她今早还待他如仇人般,怎么今晚却热情成这样是因为失恋失意寻求慰藉还是别有所图他为讨她欢心把她旧时的小姐妹找到了,若是她见了申琳欢喜感激进而接受他倒也算有个缘由。而今突然就这样,是因为赵谐成走了,她是丢了依仗想要找新的还是心如死灰,只是缺一个男人沈子忱有些后悔没有早些让陆福生与申琳见面。那样他还有一个说服自己陆福生肯跟他是因为爱他感激他的缘由。而今,陆福生之所以肯迎合他有一万种理由,却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因为爱他。可现在伊人粉面如花正躺在他身下,她的肌肤娇嫩幼滑,仿佛一捏就能捏出水来。软玉温香被他抱了满怀,满室都是她的娇喘低吟。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别说是有所图谋,就算此时她想要他的命,他又能怎么样呢也许只能是双手奉上了吧、向往64向往第二日一早陆福生就起来去正院拜见沈老夫人,敬媳妇茶。陆福生别扭了好久才唤了一声母亲。沈老夫人喜欢她,也没有见怪,喜滋滋的就接受了。沈昊已经回了蓬莱,此番儿子纳妾不过小事,也就没有回来。按礼陆福生需要拜沈子忱及其正妻,并向正室奉茶。林初夏还没有嫁过来,这茶自然不用奉了。陆福生就只拜了沈子忱一个人。陆福生依旧一身绯衣,嘴角是僵硬的笑。她以手加额缓缓跪下,一边叩首一边说道:“妾陆氏拜见大公子。”陆福生不是第一次给沈子忱下跪,陆福生刚进沈府来见沈子忱时也是要先行大礼的。可此番陆福生跪在沈子忱的面前,沈子忱却有几分忐忑。昨日婚礼上陆福生穿着粉红色的衣服站在他身侧,整整一日都黑着脸,他知道她觉得委屈。昨夜恩爱绸缪,难得顺从他一回,此番她却要跪在他面前行大礼,她心里必定又要不舒坦了。赵谐成当初要带她私奔,必定也是要拿好听的话哄她,说什么今生只她一个,生不二色;估计也会说说宠她一生,一辈子都不要她受任何委屈,什么什么的偏偏这些他都给不了她。他若真的说出了口就只是骗她。他必须娶林初夏,他没有办法生不二色;她只能做他的妾,如今要向他下跪,日后林初夏进了门,她也得向林初夏下跪敬茶,这样的委屈,他没有办法让她不受。可他没有办法想赵谐成一样带她远走高飞。陆福生愿不愿意且先不论;沈昊那样独断专行的性子,若知道他要带陆福生远走高飞,必定天涯海角都要将他追回来。他有没有事尚不知晓,可福生必定尸骨无存。他突然恼起了赵谐成,勾引他的女人不说,还要把自己的妹妹强塞给他。他有个那般强势的父亲,儿女婚事只当成筹码,偏偏他却反抗不得。他若非要与他那父亲据理力争,他那父亲却突然开明起来,说是他不管喜欢谁都可以纳,只不过正妻之位须为那林氏留着。他若是再不肯倒显得他不识抬举,故意忤逆自己的父亲了。。那日林初夏说的倒真的没有错。她说:“陆福生不见得有多爱我哥哥,可她是真的想离开你。”他什么都没有给过她。她不喜欢他。她若一辈子都不开心,如何能安安稳稳地待在他身边他总不能一辈子都这样拴着她。刚从正房里出来,沈子忱就拉着陆福生出了府。沈子忱骑着马将陆福生圈在怀里。陆福生没有问他去哪里,只是任由他带着她走。沈子忱带着她转了几个胡同,在一个小院落门口停下。那院落不及沈家高门大户,倒也算雅静清幽。门楣上悬着牌匾:张宅。张宅姓张的人家沈子忱的朋友陆福生也算见过几个,好像没有姓张的。这个姓张的是何许人也竟能劳烦平卢节度使的公子亲自来拜见沈子忱抱着陆福生下了马,刚推开大门就看到一个大着肚子的妇人拿着水瓢在莳弄花草,背影熟悉得夸张。沈子忱朝那妇人叫了声:“张夫人。”妇人闻声回头,看到陆福生,手里的水瓢一下子就掉到了地上。陆福生提着裙子就跑了过去:“申琳姐姐”申琳也是满心欢喜,笑道:“福生”陆福生冲过去一把抱住申琳,抿着嘴差点喜极而泣。还是申琳扶着腰道:“福生,我知道你高兴。但是你还是轻点,小心你外甥。”外甥陆福生松开申琳看了看她的肚子:“申琳姐姐什么时候成的亲姐夫呢”申琳道:“他呀出去买菜了。估计一会儿就回来了。”申琳扭头看了一眼沈子忱,“沈公子也来了。都别站着了,咱们进屋聊。阿春,上茶”瞧着申琳的肚子,估计月份应该很大了。陆福生扶着申琳进了屋,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端着茶盘跑了过来,唯唯诺诺地给他们一人端来一杯茶,很羞涩的样子。申琳倒是否极泰来,之前在和笙坊潦倒成那个样子,现在嫁了人有了孩子,偌大的宅院里还养上了丫鬟。阿春垂着头告退:“夫人,奴婢下去了。”陆福生看着阿春,转过头盯着申琳便笑。申琳还没等她开口便先道:“我家那口子不中用,还是沈公子提携,给了他一个事情做又赏了这宅子。”陆福生眸中的笑意还未消退,听着申琳的话又看了眼沈子忱。沈子忱看她含笑,只以为是在对他笑,也嘴角上扬回了她一个微笑。陆福生扭过头又看着申琳。申琳又道:“家里就只有这一个丫头。这丫头是跟她爹一起从营州逃难过来的。到了青州,她的父亲染上了疫病,没几天就死了。我头一回看见她,她头上插着草标正要卖身葬父。我瞧着可怜,就求着我相公把她买下来。我相公说我这不是马上就要生产了么,家里能有个丫头照顾也不错,也就同意了。”陆福生握着申琳的手笑道:“姐夫很疼姐姐啊。能看到姐姐过的好,福生也就放心了。”陆福生又看了一眼沈子忱,道:“谢谢大公子。”沈子忱也不言语,只是望着她笑。申琳“呦呦”怪叫几声,又道:“瞧你这话说的,酸死个人。你过的不比姐姐好么沈公子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待人又这般平易近人、谦逊有礼。这么好的男人怎么就给你碰上了我怎么就没有这般福气你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要不是我这有了孩子了,我非得”一个年轻男子推门而入:“娘子,我回来了。”申琳听闻,一下子止了声音。沈子忱瞧着她这副模样也忍不住掩嘴轻笑,装模作样地咳了几声。年轻男子提着一捆韭菜和一包猪肉进来,笑道:“家里有客人啊”扫到一侧坐着的沈子忱,他又是惊喜,将那韭菜猪肉往桌上一搁跪在了地上:“属下张君璧拜见大公子。”陆福生仔细瞧了那张君璧一眼,二十余岁的年轻人,模样秀整,当真人如其名。申琳姐姐的眼光倒是不错。沈子忱将张君璧扶起来,道:“张公子,尊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