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苏心晚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沅芷香榭本来一直是高朋满座,但今日安静得出奇,所有包厢里都没有人,单单只是下了车,叶湑遍感觉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压力。比高考紧张,比面试紧张,比面对时刻想跟她做亲昵举动的言子墨还要紧张。里面坐着的人,是她喜欢的人的母亲。怎么做都是错的,她已经恐惧得生了离意。没等她反悔,言子墨已经强势霸道地握住了她的手,把手机扔到苏洛白怀里,吩咐苏洛白一声:“今天老头子要是打电话过来,你接吧,记住不要客气。”这声音果断利落,也有点冷意森然。苏洛白知道他对于这件事的郑重,对上司也是兄弟无比忠心地点头。言子墨牵着叶湑往里边走,刚开始是牵着,到进大堂就是扯着了,叶湑有点抗拒,她扭着自己的手想挣脱,言子墨没有给她机会,把她带到了二楼的豪华包间。一进门,叶湑就看见了三个人。苏心晚,阮茉以及尹焕轩。她惊讶地看了眼尹焕轩,对方回以微笑,但在感受到苏心晚那个角度传过来的温婉又透着丝冰凉的目光,她还是老实地对着苏心晚点头问好,“伯母好。”苏心晚没有答应,她只是淡淡地说:“你和子墨不是已经结婚了吗”一进门先找不痛快,其实苏心晚未必真想让她叫妈吧,不过是拿错处挑刺罢了,她怎么说都是错的。言子墨不想她忍气吞声,替她回了一句,“这个没什么关系,我本来叫妈的次数也不怎么多。”这话说得苏心晚温柔的脸色一白,叶湑侧过身抬眼看他,言子墨没再刺激母亲,反而柔情似水地抚了一缕她的秀发,“阿湑,坐。”叶湑点头,两个人坐到苏心晚的右手边,与坐在苏心晚左手边的阮尹两人对她形成合围之势。这个场景尴尬又微妙,苏心晚按了一下手中的一根信号笔,外边的waiters鱼贯而入,将一叠叠美味珍馐摆上桌,另多点了十一根蜡烛,上了两瓶香槟。阮茉一直有点不安。因为言子墨和叶湑已经是正牌夫妻,没有举行婚礼,但已经领了证了,受法律所承认。而至于她和尹焕轩,没名没分不说,而且一直以来只是她一个人单相思而已。尹焕轩从头到尾不知情。想着,她偷瞟了他一眼,他看似清浅实则温柔的目光一直凝着叶湑,她突然有些失落气馁,倒了一杯香槟,默默地喝起闷酒。苏心晚等菜上了桌,也没有要动筷子的意思,扫了眼叶湑,眸光悠然淡淼,如随风消逝的一缕青烟,柔和却傲慢,这是苏心晚身上最矛盾的气质,也是最吸引人的气质,言横渊不爱她,但会爱她的这种气质。她说:“我和子墨的父亲一直想撮合的是他和茉茉,想必叶小姐应该知道了”叶湑喊她伯母,她回一句叶小姐,礼尚往来,丝毫不过分。言子墨的手一直在桌下握着她的手,手心柔软,茧子磨得她沙沙泛痒,却又如此安心。她郑重地看着苏心晚,说:“伯母,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如果她知道了,应该不管出于任何理由,都不会跟言子墨在一起了吧叶湑是这么认为的。他们是这么不般配,却还硬要在一起,得不到祝福的。苏心晚点头,优雅地含笑而问:“我想问叶小姐的是,你觉得你和茉茉,谁更配子墨”感情的事,向来没有配不配之说,言子墨一直这样以为的,他非叶湑不可,所以从来不在意苏心晚和言横渊的感受,因为自来他们也不会在意他的感受。可是在苏心晚这么问了一句之后,他却没有替叶湑抢答。因为这个答案,对于他来说,同样重要,必须要由叶湑亲口来告诉他。、坦白叶湑面对这么直白的问题,只是淡淡地回以一笑,这种事情的确需要考虑得不多,可是她偏头就看到了言子墨隐隐担忧害怕的眸,一时间心都跟着酸了一下。“叶小姐,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苏心晚又和善地问了一句。“不难回答。”叶湑浅牵唇瓣,“阮小姐和言子墨青梅竹马,门当户对,怎么看,都是我输。”一时间,阮茉惊讶看来,尹焕轩眼神莫测,苏心晚满意地扬唇浅啜了一口服务员特备的苦茶。只有言子墨,他放在桌上的手在不停地收紧,看着云淡风轻淡然处之,可微晃的眼波在灯光闪熠之下显得如此不安,不安到出卖了心绪,明眼人一看便知。对叶湑,他的伪装总是不堪一击。苏心晚的眼光拂过言子墨,不动声色地回了句:“叶小姐看来也是有自知之明的人。”叶湑却摇了摇头。“伯母,您不知道。”事情一旦出现了转机,三个年轻人一时间都有点惊愕,叶湑到底想表达什么苏心晚端茶的手还没放下,她翻了下眼皮漠然问道:“我不知道什么”叶湑抿着嘴,缓慢而坚定地说:“您不知道什么是感情,也不了解什么是真正的婚姻。我对言子墨的家庭一直一无所知,并不是因为我不想知道,而是言子墨一直对我选择隐瞒。如果他的父母婚姻幸福,如果他的父母会体贴呵护孩子,今时今地,我想,不会有我们在这里的聚餐。”说罢,她又看了一眼崇拜一脸的阮茉,微微一笑,阮茉的眼神之中满是鼓励。只是她却没有回头去探知言子墨的神态表情。苏心晚脸色微变,她冷哼一声:“听叶小姐这意思,你知道什么是感情,什么是真正婚姻了那我想请问,在中国,男女双方结婚对父母问都不问,也是真正的婚姻,不希望得到家长祝福的感情,算是真的感情”母亲出言咄咄逼人,言子墨看不过去,他想起身据理力争几句,手心一阵温暖,却终是阻止了他,他有些惊诧地看了下紧握住他手的女人,虽然她仍旧不回头,尽管只能看到她一头墨染流云般的长发,可是这只手上的温度熟悉得令人惶恐。也是在握上去的那一瞬间,叶湑感觉到了言子墨的紧张,他的手心一片潮湿。如此紧张的言子墨,却是眼下最让她心安的。因为他,她才有勇气争取一把:“在言子墨提出要跟我结婚的时候,我以为他是说着玩的,因为他从来没有提到过他的父母,我很生气。可最终我还是选择这样做了,我以为我是为了离开他,可是也许从一开始就不是。”手心被人握紧,力量不大也不好,是刚刚好能让她安心的力道。这样甜蜜,这样心喜。她为什么要怕“三年前他出国,不知道有没有您们的因素在里边,他一直不甘心,我也从没甘心过,我想给自己一个机会,我想重新在他身上找到一个让我离开他的借口,一个让我甘心的理由。可是对不起,如您所见,我好像,失败了。”如您所见,我好像,失败了。她没有一个字是在说她喜欢他,她还眷恋他,可是莫名其妙因为她的一丝丝靠近的意思,而如此欢喜。莫名得仿佛拥有了一整个烟火盛世。他的指尖扬起,在她的耳畔一指抚落,将她的黑发一绺拨至耳后,“阿湑,说完了的话,我们回家吧。”直至此刻,叶湑方才转过头,他看到她脸色坠落的两行泪水,和一抹沉郁尽褪的释然,心中一紧,他温柔眷恋地起身把她带入怀中,眼底有些晶莹,这也是苏心晚从未看过的自己的儿子。从来相见,他总是冷眼而对,即使是简单的关心,也漠然得像个路人。他的温柔,都留给了这个女孩儿了对吗尹焕轩终于长叹了一口气,像是彻底放下了什么,直到言子墨搂着叶湑出门去,他苦笑摇头,最后还是礼貌地对苏心晚说:“苏夫人,那我也先告辞了。”他们在言子墨和叶湑来之前已经聊了不少,苏心晚要说对s市的尹家从未耳闻那也是自欺欺人,看阮茉躲闪的眼神的行止,她也猜得到今天早上是怎么回事。对于年轻人的一些行为想法,她没有很懂,也不是很反对,但对这个尹焕轩,莫名其妙地喜欢不起来了。阮茉佯装亲昵地挽住他的胳膊,对苏心晚甜美一笑,“苏阿姨,我和焕轩就先走了,今天让苏阿姨设宴款待真是不好意思,本来也是您远道而来。下次,我和焕轩一定请回去一次,希望您届时不要嫌弃小辈们的一番心意才好。”因为言子墨的反抗,现在阮茉对她说的话已经激不起什么水花了,苏心晚简单地反问了一句:“茉茉,你这样做,我也不太好对阮家二老交代。”阮茉的笑容登时一僵。没想到苏心晚这么一向以宽容和雅著称的人,真会跟小辈一般见识,阮茉想哭了。被她亲昵挽住的尹焕轩皱了皱眉,替她回了一句:“我和阮茉的关系还没到那种地步,苏夫人多虑了,我们年轻人的事情,自己解决比较好,何况,阮茉她姓阮。”尹焕轩竟然也会横眉冷对而且还是对那么眼高于顶、目下无尘的苏心晚这可真是世界一大奇观。阮茉明丽的眼睛眨了眨,在他宽厚的肩膀后躲着偷笑了两声。未免苏心晚察觉出来,她还是笑得很鬼祟。苏心晚没想到,今日没被自己的儿子气到,竟然被尹焕轩气到了。而在尹焕轩和苏心晚前脚走的言子墨和叶湑已经上了车,苏洛白驾驶,言子墨和叶湑坐在后座,叶湑像刚打完一场硬仗的士兵,一上车就疲乏地仰靠在车上。一只手小心翼翼地伸过来,轻柔地抚上她的眉心,为她按揉着,叶湑意识清醒,不知怎么的,竟被他勾出来一句:“我困了。”嘟囔得宛如一只小兽。言子墨的心都软化了,叼着一丝浅笑把人搂进怀里,“困了就在我肩膀上睡。”陡然间车突然剧烈地晃动了一下,叶湑颤动之下撞上了言子墨的肩胛骨,疼得两个人都“嘶”了一声,言子墨正要对开车的人发作,却听到苏洛白哼唧的声音:“老板,这么快就开启虐狗模式了”叶湑困倦地打了哈欠,言子墨单手揽着她,凌厉地一眼的瞪回去:“仔细开你的车”苏洛白委屈地把头老实扭回去紧盯路况了。到了小房子,苏洛白看了眼把睡着的女人打横抱起上楼梯的某人,默默无语地把车开走了。有老婆了不起啊,我也找一个去言子墨把叶湑一路畅行无阻地抱回卧室,一上手就意识到一个问题:他的阿湑真是太瘦了,怎么能这么瘦呢不行,他得好好把她养养,养胖才行。半夜里叶湑却睡醒了,她今天水喝得不少有点内急,打开床头灯就想摸黑下床,偏偏自己有点夜盲症,腿没留意绊到了床尾,摔在了地上。她惨叫了一声之后才砸在地上。其实没什么大事,就是估计明天膝盖上的肌肤要青紫一块,摔下去的时候也没觉得有多疼,她扶着床起身,最终还是鄙夷了自己一下,把卧室的灯打开了。陡然盛亮的光线有些刺眼,叶湑习惯性伸手一挡,却被一个突然进门来的男人打横抱了起来。“言子墨”他一点不掩饰眼眸之中的无奈与生气,“叶湑,做事能不能小心一点”被他这么一说,叶湑登时不太好意思,甚至连本来下床要干什么都忘得差不多了。看着她垂着头一脸温驯的样子,他突然又舍不得,抱着美人坐到床上,把美人置于大腿上,叶湑咬了咬唇,突然伸手过来抱住了言子墨的脖子。她把脸埋在他的颈窝,害羞深深地不肯把正脸坦诚在他面前。“阿湑”他一手搂着叶湑的纤腰,一手在她摔肿的膝盖上开始揉。叶湑鼓着腮帮子,条件反射地“嗯”了一声。“我睡不着。”又像撒娇了。叶湑无奈地想揍人。紧跟着她又听到一声轻叹:“我好像,太兴奋了,兴奋过了头,你说这可怎么办”“我怎么知道怎么办”叶湑小声嘟囔了一声。言子墨勾唇,张口细细咬住了她的耳垂。叶湑哆嗦地起身,言子墨更紧地把她箍住,叶湑动弹不得,又羞又恼地想拿拳头砸他,终归又不太舍得,最后忿忿地搂住他的脖子,冷哼了一声。“不,你知道的,阿湑,你今天说的话,可真好听,我想多听几遍,你放心,你就只用说一遍,录音笔我都带了。”“”她不说话,言子墨故意以为她是忘了,他淡定地重复撩拨她:“最终我还是选择这样做了,我以为我是为了离开他,可是也许从一开始就不是。”“”某人继续重复,甚至换上了配音时用到的仿古音:“我想给自己一个机会,我想重新在他身上找到一个让我离开他的借口,一个让我甘心的理由。可是我好像,失败了。”他的台词功力一流,简直一个字都不差。“”叶湑咬牙切齿忍无可忍,“言子墨,你真无耻”“老婆骂得真对。”言子墨受用地眯眼。“”、突转这一天晚上叶湑没有睡好。至于言子墨心心念念想要的声音,她也没给。直接以困了为由把恋恋不舍的某人打发走了,自己躺回床上的时候又睁着眼睛睡不着。她对苏心晚说的话,是把自己真当言子墨的妻子了,她才这么说的。当时只觉得争这一口气,说得很坦荡,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