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道:“你如今有了身孕,该更加留神保重自个儿才是是了,先前你同朕说的话,朕都记住了,其实早在你之前,你哥哥也同我说过你且放心就是。”敏丽双眸一亮,惊喜交加:“皇上的意思是”赵永慕握着她的手,笑道:“横竖你已有了身孕,倘若太上皇醒了,知道朕违逆了他的意思,朕便自拿你去搪塞,太上皇瞧在你的面上,只怕也不会责罚朕。”敏丽禁不住,便噗嗤一声笑了,低低道:“皇上怎么竟这样顽皮。”永慕凝视着她的笑意,慢慢俯身在她额上亲了一下,道:“可记得咱们之前小时候有那些更加顽皮的情形”敏丽对上他有些温柔的颜色,心中一动,却只笑道:“不记得了。”赵永慕也并不再多说,只道:“你还带着宝殊,如今又有了身孕,必然又要受苦了”思忖着,复安抚了几句,又叮嘱殿内众人且都小心,才自去了。话说先前,唐毅一路上骑马而回,因惦记着家中太太跟小瑾儿,便先回了唐府。果然唐夫人正翘首等着,见他回来,便问道:“怎么去了这整日,必然又不知道跑去哪里了”唐毅见母亲倒是知情,便无奈笑道:“方才进宫去了。”唐夫人冷笑道:“我管你进宫还是进部的,你只先把我的儿媳妇叫回呢如何这半天都不见人,今晚上莫非也是不回来了”唐毅只得勉强答了一声“是”,唐夫人瞪着他,微微含怒,说道:“换在平时,倒也罢了,横竖我也知道如今亲家有事,她心里不自在,然而毕竟有了小瑾儿了呢,这孩子头先又哭了一场,连奶也不肯好生吃,好歹才哄着睡下了,倘若待会儿又哭醒起来,不见了怀真,可如何是好”唐毅低着头道:“母亲暂时代她好生照料罢了。”唐夫人越发怒了,道:“听听这话,可见你是平日里不理不管孩子的,我是当奶奶的,不是当娘的,哪里能替了他的亲娘去呢”走到门口张望了会子,见天还明着,便又催小唐说道:“好歹你再去一趟,叫她回来你只说小瑾儿想她,哭的不肯停,怀真自就回来了。”唐毅心中难过,只是不好跟唐夫人说出来,便搪塞了两句道:“明儿再去罢了。”谁知偏在这时侯,小瑾儿醒了,竟哭闹起来,唐夫人忙回去哄劝。两个奶娘也轮流抱着哄,却总是难以叫小孩儿停了哭,唐夫人心疼孙子,不由也落下泪来,自出了外间,默默看了小唐半晌,终于说道:“你不跟我说,还打量我也不知道呢外面早就传了信进来,说是你跟怀真竟然我方才试你,你竟果然不肯承认”唐毅震惊,抬头看向唐夫人:“母亲”唐夫人掏出帕子拭泪,又道:“我听了那些话,本不肯相信,然而细想想,又觉着是真,不然为何怀真先头一声不响就去了呢我也明白她的心,她自然是为了她父亲的缘故怪了你,我本是要去应府的,然而去了,到底说什么呢”唐夫人索性不理唐毅,一边儿落泪一边儿说道:“你竟跟没事人似的,还瞒着我,我本以为你是个疼媳妇儿的,跟别的人家那没教养的混账浪荡子不同,如今竟也是个狠心的”说到这里,便大哭起来。唐毅见唐夫人果然伤心了,也自感伤,忙跪在地上,道:“母亲,孩儿不敢。”唐夫人哭了会儿,里头小瑾儿也自大哭,唐夫人因哽咽说道:“怀真那孩子自打进了门,有几日好过的你且想想,当初你们两个的事儿定了,可知我欢喜的如同做梦一般,我本想她是我亲生的女孩儿才好,谁知你有这福气,得她嫁了你我自然越发喜欢,这样好的孩子,又向哪里再找去你给我听好了你且不必在这里跪着,只且快去,把她好好地请回来便罢,倘若她不回来,你也不要再进这个门儿了”唐夫人说完,因见唐毅不动,便喝道:“还不快去”唐毅张了张口,终究也是无话,便答应了声,站起身来,往外自去。走到门口,唐夫人又道:“你且记得,不许惹怀真生气动恼”唐毅仍答了一声“是”,这才出了门。因此上连卧房也不回去了,只径直往大门而去,过门房之时,忽地想到一个人,往内看了一眼,就见一个门上小厮跑来问道:“爷有什么吩咐”唐毅便问道:“招财呢”小厮道:“先头三奶奶回府,招财本不在家也不知去哪里了,后来他回来,因听说了,就忙忙地也跑了小的想他大概也是回应府了。”唐毅点了点头,便出了门。早有人备了轿子,唐毅躬身进了里头,却不知此刻该去哪里好思来想去,便吩咐道:“去凌府。”想了想忽地又道:“先叫人去打听一下凌镇抚使如今何在,倘若是在府里,就传话给他”那小厮忙便先去,半晌回来,隔着轿帘子禀告道:“是在府内,已经将爷的话带到了。”不多时候,轿子到了兴泽楼外,这会儿黄昏之际,天色阴沉,且又寒冷,路上行人都少了许多。唐毅下了轿子,才要入楼,忽地脚步一顿,回头看向身侧右手边儿上只见在那拐角的墙边,有道如烟的影子一闪而没。、第 313 章话说,唐毅被母亲痛斥一番,虽口中不敢忤逆,却自忖也不好即刻就去应府。只因白日里在应府那一场闹得有些不太好看,试想,他呼风唤雨了三十年,从来光风霁月,挥洒自若,世人见了,都要毕恭毕敬称一声“三爷”,几曾试过这般黯黯然欲生亦死的滋味假如只当着怀真的面儿,倒也罢了,偏其中有个郭建仪。因深知郭建仪长情,故而长久以来,明里暗里都有些敌视着,谁知如今竟当着他的面儿让他亲见着怀真掴了自己一掌似的情形。唐毅虽从不曾似深爱怀真般爱过他人、也愿意为她尽量迁就,是以当着她时候,从来都温柔款款,然他本质毕竟是个心性固执、刚强自尊的人,经此一着,面上心里竟皆有些过不去。这倒也还罢了,最叫他冷伤的是,怀真之执拗坚决,竟在他百倍之上,且狠心绝情至此这会子,自然也不能再回头去应府的。思来想去,赵永慕如今已经登基,自然不能像是昔日一般自在说笑,何况才也见过于是便想到凌景深。原本打算直接便去凌府,忽地又想到凌府之中种种不便于是便只叫人去给凌景深传信儿,只仍在在兴泽楼相会罢了。谁知才下轿子,便扫见有一道人影,有些鬼祟地在暗中盯着,瞧见他留心,便忙匿了身形。唐毅瞥了眼,便不理会,负手入了楼内。径直上二楼坐定,才叫了一桌儿菜,片刻功夫,凌景深便也来了,身上裹着一股寒意,跺跺脚笑道:“我来晚了。”唐毅见他身上穿着一件似有些磨旧了的麂子皮斗篷,肩头跟发顶尚且沾着些雪色,知道外头是下雪了,便道:“可见如今你是饿不着了,不然哪里须得我等你呢。”凌景深把斗篷除下,扔在椅子上,道:“你今儿如何有空请我我还以为是有人故意哄我的呢。”唐毅道:“先前在新罗那件事儿,你不是要挟我说要我连着请你一个月的只是彼此都未得闲,如今倒是幸好有空。”凌景深扫了眼那一桌儿的菜,见中间还特意摆着个沸腾着的羊肉锅子,咕嘟咕嘟,散发着一股诱人香气,同那酒气交织在一起,着实受用的很。凌景深眼中透出明亮笑意来,外头顶风冒雪而来的寒气尽数消散了。两人各自先吃过了头盏,又吃了口菜,凌景深道:“我看你面有忧色,只不知如今,是为国为民”唐毅哑然失笑:“你这话又问的巧了。国我知道,民却又如何”景深笑对上他的目光:“自是贵岳丈你也不必瞒着不说了,这会子满京城内一多半儿的人都也知道了,你跟怀真不是和离了么我料定绝不是你的主意,必然是怀真那丫头倔性犯了,这件事自然跟应大人的事儿脱不了干系。”唐毅道:“何必只管说些别人都说过的话可知无趣的很。”景深见他神色大不如常,却也很懂他的心思,便笑道:“看样子那丫头果然伤的你不轻。”因点了点头,又叹道:“果然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原本我还心里羡慕你来着,这会子,倒也省了。”唐毅听他仿佛话里有话,便问道:“什么经不经的,你又羡慕我做什么,难道你家里有什么”景深垂眸,眼底多了一抹黯色,却偏又一笑道:“咱们两个何必总说这些没意思的,如今好酒好菜当前,很该尽情快活才是。”唐毅便也不问,两人碰了杯,各自仰头又喝了,唐毅忽地说道:“你来之时,可留意到外头有些异样不曾”景深蹙眉问:“倒是不曾见,怎么了”唐毅道:“有人暗中跟着我。”景深一怔,思忖说:“先前那扶桑细作无故身亡后,我便把在京城内居住的所有扶桑人的底细都查了个详细,果然有几个不清白,只他们所知有限毕竟咬不出更有用的线索来。如今新罗那边儿终究赢了,这些人只怕更要兴风作浪以图报复。”景深说着,起身,便把那窗户推开,一股冷风裹着雪,打着旋儿飘舞进来,让人只觉精神一振。唐毅转头看去,却见这顷刻功夫,外头已变作琉璃世界似的,屋檐上落着薄薄地一层雪白。景深假意看风景,端详了会儿,也并没察觉异样,因低声说道:“这些扶桑细作的藏身本事倒是一流的。不管如何,近来行事仍要多加小心。”唐毅点点头,见他站在那窗户边儿上不动,便道:“你不觉着冷么”景深道:“我这样反觉痛快,我尚且是吃冷酒,你是吃热酒的,难道你还觉着冷”唐毅一笑:“你说的有理,我也正觉得心头燥热着呢,吹吹这冷风,反觉清醒受用了好些。”景深闻言,回头看他一眼:“你哪里是吃酒所致,是你心有所想罢了。”话虽如此,却怕风吹进来扑了他,若害了病便不好了。景深才欲关上窗子,忽地目光一动,道:“咦,那个是”忙噤声,又招唐毅过来看。唐毅不解,却也随之起身,便来到窗户边儿上,微微垂眸看去,却见楼底下长街一侧,竟并行来了两个人,因打着伞,便看不清脸容如何,只是瞧着,像是一男一女。唐毅失笑道:“你怎有闲心看这个”景深诧异道:“你没认出来么且再细看看。”唐毅知道他不是失惊打怪之人,总不会无缘故叫自己看这一对儿不成体统的男女,当下又定睛细看,果然有些吃惊,道:“这是陈基跟什么人”景深噗嗤一笑:“你眼里除了你家里的那位,还有别的女子么这岂不正是你那名头上的小姨子王二小姐。”原来这底下的伞遮住了人,唐毅又并没认真盯着那女子瞧,闻言忙又细看了一回,仿佛觉着是王浣溪。便对景深道:“果然不愧是镇抚使大人,认人的眼力是一流的。”凌景深抬肘推了他一把,只轻声说:“你手下的人,如何跟我手下的人厮混在一块儿了这般雪天,亏的他们有兴致”唐毅蹙眉不答,道:“陈基也是不成体统了。”景深垂眸又看,复笑道:“罢了,打量我不知道呢,那女学不是你撺掇皇上弄出来的本意不正是叫这些女孩儿们有朝一日也可以如现在这般自在行于街头如今见了,反倒不受用了不成”唐毅说道:“这怎会是一回事,孤男寡女这般并肩而行到底是”景深道:“人家须没做出别的来,不必求全责备,何况浣溪倒是个可用的,心性聪明且又肯学让她在镇抚司里只做个打理文案的差使应付,倒是屈才了。”唐毅摇头:“你能破格留她,已经算是她的造化了,这丫头性情有些偏颇之处,跟你倒是有些相似,她跟着你倒是只不过”景深又笑起来:“倒是什么,只不过又什么”唐毅道:“你可不要把她引得越发歪了,倒要以你的所长把她制住才好。”景深点头道:“好个老气横秋语重心长你不能去女学任教,可真真儿是暴殄天物。”唐毅便也抬手肘轻轻怼了他一下,景深笑着避开,这功夫,底下陈基跟王浣溪便经过了。两人重又落座,说了些没要紧的话,此刻雪落得越发紧了,地上早已经是极厚的一层,两个人只顾吃酒,不觉都有些面红耳热。景深倒也罢了,独唐毅因怀真之故,心中大不快活,又且唐夫人命他劝不回怀真不许出去,竟越发郁郁的,吃了几杯酒积在心里,越发昏沉了。景深见他一反常态,也不提要离开当下就也陪着他罢了,谁知见他吃的醉了,却还乱嚷要吃酒,景深便劝住了,因说道:“这早晚也该回府了,别叫太太挂念。”唐毅手拄着额头,喃喃道:“太太叫我请怀真然而怀真可恨可恨的紧我不去请”景深不由失笑,却又忍着道:“如何可恨了”唐毅呼了口气:“她当着郭建仪的面儿这丫头真是越发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