扯个笑脸,语气中带有讲道理的意味,像是在说沈氏不讲理,“雁儿身子不是很好,如今虽然开春了,但天气还冷,这来来去去地怕是身子受不住,不如等天气暖和了再送雁儿过去陪陪老夫人,算是代替相公和我给老夫人尽尽孝。”沈氏抬了抬眼皮子,从头到脚打量了她一番,不客气地说:“你这十多年别的本事没练成,倒是说瞎话的本事长了不少。”赵氏双手紧紧地揪着椅子的扶手,假装镇定地打岔道:“大嫂这是说笑了,我说的句句都是实话。”她恨不得一下子扑到沈氏面前,对着沈氏就是啪啪两下,她平身最恨的不止是沈氏的家世,还有她那不可一世、总像看着蝼蚁一般看着自己的眼神,如同自己的所思所想都在她的掌控之中,自己就是她面前的跳梁小丑般,丑陋不堪。对于和自己弟妹撕破脸一事沈氏一点都不在乎,她尖锐地说:“你说雁儿身子不好,那怎么听说她都亲自动手打许茵了还是许茵打了雁儿却被人传成了这样。雁儿若是在老夫人面前教养绝对不会出现这种事儿,更不会让全京城里的人看我们许国公府的笑话若是前者,老夫人知道了会如何处置你,你自己好好想想;若是后者,那雁儿更应该回国公府,你连一庶女都压不住,如何能保全雁儿。”赵氏咬了咬嘴唇,她压根就没料到这事儿会引起老夫人的关注,毕竟上次退亲这样的大事老夫人都没有过问,她并不知老夫人是气得起不来而不是不过问。她艰难地开口,“许茵是我打的,跟雁儿没关系。”“行了。”沈氏阻断了她的解释,“我不想听你说这些,我只是奉了老夫人的意思来的,老夫人说了,她必须见到雁儿。不是明天,是今天。”听着沈氏如此决断的话,赵氏只能先退一步,“可是今儿怕是来不及收拾衣物,还有一些用品。”“雁儿想用什么,想买什么,想穿什么,到了国公府我自然会帮她料理得妥妥当当,她只要带上贴身丫鬟就行了。你让丫鬟去后院跟雁儿说一声。”沈氏又指了指身边站着的大丫鬟,“你跟着她过去见见二小姐。”赵氏的一脸不情愿沈氏自然看在眼里,她也是知晓内情之人,明白赵氏为何不想让雁儿回府,可惜,这次她是挡不住了,老夫人当初的许诺和容忍已经到了期限了。“你也可以一同回府,若你舍不得雁儿的话,跟三弟说一声,老夫人还是希望他能回国公府住。”赵氏微微地点了点头,面色比刚才更为白了。见她不安成这样的沈氏,好歹给了句准信:“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又不放心些什么那件事只要你不过底线,我们自然不会跟任何人提起。”赵氏的眸子暗了暗,沈氏虽然这么说但她还是不放心,她又不是没见过沈氏的手段,这么轻易的许诺,怕不是件好事,未免夜长梦多,终究下了决心,“老爷回府后我会劝劝老爷,让他回府在老夫人跟前尽孝。”不能让雁儿就一个人回府,绝对不能,但若是自己跟着回国公府,她又怕钱姨娘和许茵不老实;若带上钱姨娘和许茵一起回府,那老爷身边必然要有人伺候,这时候老夫人怕是要插一手的,她不允许自己的领地有他人入侵。沈氏翘了翘唇,敷衍地说:“随你。”、装病搏同情再捉虫许雁眉头紧锁,翻了一页书,不一会子又翻了一页,没过多久,又翻了一页,之后她把书翻得哗哗直响。她拉下了嘴角,眼眸子里一片阴郁,显然是心情糟透了。雪儿小声漫步前来,本想要回话,站在许雁身后的霜儿偷偷对着她摆了摆手,雪儿这才察觉到自家小姐心情不好,便退到了一旁。许雁的心情很是烦躁,本来昨儿出了趟府门,扳了许茵一把,据说她昨晚在佛堂跪了一整晚,膝盖都跪肿了,清晨出佛堂之时一瘸一拐的,且还骂语连连,她正想好计策要乘胜追击。她原以为许茵罚跪的当天下午钱姨娘就该过来,父亲当晚也会宿在钱姨娘那里,她都准备好以一敌三,连台词都想好了,可是,父亲却睡在了母亲那,至今都未曾露面,而钱姨娘昨晚过于兴奋,她整整失眠了半宿,第二日快日上三竿才起,霜儿边打理她的头发边说起钱姨娘早上曾来过,见她还睡着,说过会再来请安。许雁别的不敢保证,斗小三这种事儿,那是来者不拒,以一当百,百发百中,箭无虚发,句句戳中要害。遥想前世的她就曾帮着闺蜜出头,骂得闺蜜男友的小情人差点当场撞墙而亡,区区一个妾室,还是古人,怎么着也比前世的人更要脸皮子,用个五成功力,足以把她骂成重伤。毕竟嫡女残害父亲妾室这件事儿到底传出去对自己不好,还是需要节制的。她自然是雄心勃勃,挽起袖子,准备大干一场。只是,事实并不像她想的那样。第一次见到钱姨娘,她三十出头,身材高挑,乌发如墨,鹅蛋脸、声音婉转轻柔,发髻上的钗子是银色的,未曾多一分也未曾减一分,身上着淡粉长裙,言行举止端庄秀美。她面上不见一丝怒气,进门就先替许茵赔礼道歉,“茵儿昨儿行为举止莽撞,冲撞了二姑娘,且妄图利用言论加害二姑娘,都是婢妾这做姨娘的不是,还望二姑娘能大人有大量,不要跟三姑娘计较,婢妾定然向老爷进言,请求老爷跟夫人提一提,让夫人派个嬷嬷加以管教。”这完全不按照常理出招啊,她的亲身女儿被罚跪了一个晚上,即使知道自己的女儿大错特错,也不是温和地来和我道歉的呀,难道她是假意道歉,背地里想吹吹枕边风只是接下来钱姨娘的话让许雁惊呆了,她难道是看透了自己么“二姑娘怕是以为婢妾这是虚情假意,心里狠得牙痒痒,碍于自己低贱的身份,不得不低头向二姑娘表达歉意。其实不然。”钱姨娘勾起一丝温柔的笑意,目光柔和澄亮地注视着许雁,没有一丝闪躲或者不真诚的痕迹存在,“婢妾虽然身份低微,但年纪小时也曾读过一两本书,知晓一些道理,也懂得什么是君子什么是小人,三姑娘自小就不在婢妾身边长大,只是日日与乳母相对,今日才猛然发觉三姑娘行为有所偏差,婢妾作为三姑娘的姨娘,自当反省。但婢妾身份的局限,到底也管不了那么多。希望二姑娘能明白婢妾的难处。然,二姑娘此事本可不必闹得如此之大,二姑娘如此处理若为了自己,那接下来的话就当婢妾胡言乱语了。婢妾只能说,二姑娘要擦亮眼睛,想想摔倒前姑娘到底看到了什么。”钱姨娘临走前说:“婢妾不会威胁到夫人的地位,也不会威胁到二姑娘的地位,婢妾只是婢妾。”她一句话点中了许雁的疑惑,许雁一直都未曾搞明白她在昏倒前究竟看到了什么,除了那个黑影,还有呢许雁托腮,目光无神看向雪儿,雪儿以为在看她,立马上前回道:“姑娘让奴婢盯着老爷的行踪,老爷刚刚进府,去了三姑娘处,约莫过会就会来姑娘这了。”姑娘这是怎么了难道钱姨娘给姑娘脸色看了钱姨娘可比那些通房规矩多了。小丫鬟轻巧地进来禀报:“二姑娘,老爷来了。”在雪儿禀报后,许雁就让霜儿帮着自己宽了衣裳,特意在自己的面容上多扑了些白粉,早起的胭脂和口红一概都擦掉,微微在眼底下画了点青色,头发更是弄得有些蓬乱,她拿着铜镜细细端详了一番,又吩咐霜儿在其唇上扑点白粉,唇色也太红润了,一点都看不出病弱的样子。接着吩咐霜儿烧点炉子,让雪儿拿了冰水往自己手上抹,试图让自己的手温冷下来。做好这一切准备后,小丫鬟禀报老爷来了。许尤已经有几天没来看许雁了,房中的摆设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屋内的温度有点高。他本想好好说许雁几句,毕竟许茵是妹妹,年纪小,多加忍让就是了,何必闹得两人如此难看,又让京城人看笑话。可是一看许雁的面色,他想出口的话就这样咽了下去。许雁出生身子就不好,常年在屋子里待着,面色略白,没有一丝人气,偶尔见她发脾气才觉得她是鲜活的。许尤每三天来见她一次,除非是她病榻缠绵之时每日来守着,要不也不肯多来,一是怕见了难过,二是他也更想宠着自己健康的女儿。刚见茵儿膝盖都红了,在嫩白的肌肤中显得格外刺眼,家中本有一病弱的女儿,他自是不愿意好好的另一个女儿又被折腾病了,本想来劝劝雁儿,可雁儿面色发白,躺在床上,见了自己还笑颜盈盈,当他握住她的手,被她冰冷的温度给吓了一跳,这样病弱的女儿,又如何能够再苛责呢她已经做得很好了,只是又想起茵儿膝盖上的红肿。他刚要开口,发现雁儿的手腕贴了厚厚一层膏药。“这是怎么了”霜儿上前解释道:“姑娘昨儿抄了一整夜的佛经,说是三姑娘在佛堂受苦,作为姐姐自然不能安稳睡觉,此事虽然因为三姑娘而起,但姑娘觉得自己没有尽到长姐的责任,因此陪着三姑娘一起受罚。”许尤听了很是动容,抬手抚了抚她的额头,前所未有温和地声音说:“你这傻孩子,这件事本来就是你妹妹的过错,钱姨娘都说了,让我好好找个嬷嬷来约束约束她,我也答应了,你再不许这样折腾自己。”许雁乖乖地点头。霜儿又从一抽屉拿出膏药来替换,只见手腕早已经红得发紫,比许茵那膝盖所受的伤害更大。许尤内心彻底清楚许茵受罚时偷懒了,至于她膝盖上的红肿已经在发现被骗之时被抛却脑后了。、让步许尤与许雁父女两相对无言,两人周围散发出来的氛围连身边的丫鬟都觉得格外尬尴。正当他们二人与丫鬟们都不知如何打破这一僵局时,赵氏的贴身丫鬟习秋过来了。习秋一眼见到许尤很是吃惊,等她的目光落在二姑娘的面容上更是差点惊呼出声,昨儿气血满满、面色红润的二姑娘今日怎么就病倒了若是平日也就算了,正堂里候着的国公夫人若是知道二姑娘气色这么差,到了国公太夫人面前更有话说了,夫人回国公府岂不是更加难过。二姑娘也真是的,连生病都不懂得挑好日子,白白浪费了夫人对她的疼爱,真是晦气。习秋面色变了又变,到底是当了这么多年的大丫鬟,再难的大场面也经历过,到底是掩盖住了自己的想法,只是她忽闪忽闪的眼眸子倒是让入了许雁的眼。“老爷,二姑娘,国公府夫人来了,说是奉了太夫人的命,要接二姑娘回府住几天,这位是国公夫人身边的姐姐。”只见习秋身后上前了一位女子,穿着打扮倒是比习秋好了许多,但也不出格,绿裳长裙,边角上绣着一朵荷花与片片莲叶,头上梳着常见的丫鬟二丫髻,上面点缀着一些小珍珠镶嵌的簪子,声音稳重柔和,“给三老爷和二姑娘请安,我家夫人让奴婢来帮二姑娘收拾东西。”许尤对于自家大嫂的行事一向都略带反感,他本人不喜强势的女人,他本能地就想推拒,“如今雁儿身子不适,如何能够经得起颠簸。你回去跟大嫂说,等雁儿好了,我亲自送她回国公府。”若不是许雁察觉到自家父亲听到大嫂二字不由得眉头微锁,两眼露出厌烦的神情,她都要被这迟来的父爱感动了。沈氏人精明干练,身边的丫鬟自然也不差,“三老爷别为难奴婢了,三老爷知晓我家夫人和太夫人的脾气,奴婢若是去回复,怕是奴婢今儿就不能走着出许府了,还请三老爷能放过奴婢一马。”许尤倒是从这丫鬟的话中听出了暗含的玄机,不外乎就是沈氏今日定然要接人,谁也挡不住,可他偏偏就不信这个邪。他大步往正堂走去,他意识到自己压根就没有逃离国公府的掌控。他已经搬出国公府,他不容许大嫂来他的家中指手划脚,他的家长地位和尊严受到了挑衅和蔑视,这是他所不能容忍的。习秋匆匆忙忙跟着许尤出了院子。这丫鬟此时抬起了头,左右打量了一番,又上前瞅了许雁一眼,眯起眼睛,笑开了嘴,爽快地说:“二姑娘想带什么东西到国公府我瞧着二姑娘的脸色其实不错。”许雁被这样自来熟的丫鬟给弄得有点懵,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又从床头边拿过铜镜,自己面色惨白惨白,怎么到了这丫鬟嘴里就变成不错了还有,她怎么如此笃定自己一定会去国公府“二姑娘不用担心其他的事,我家夫人定然能摆平。二姑娘,奴婢名唤熙春。二姑娘平日里穿得惯的衣裳带几件还有一些首饰、银两等贵重物也带上吧”许雁懒得装柔弱,侧翻了个身子,右手撑着太阳穴,手肘依着床板,“你就不怕白费功夫父亲不想我去国公府。”任何人都能看出父亲刚才一听自己要被接去国公府有多不情愿。熙春打开许雁的衣柜,指挥着霜儿和雪儿打包贵重物品,头也不回道:“只要是我家夫人想做的事,没有做不到的;同理,想要接的人,也没有接不回去的。”许雁顿时对沈氏有了些许兴趣,也不知是怎样的人她翻身下床,霜儿忙为她着装,“我想去见见大伯母。”熙春也不拦着,“那二姑娘要奴婢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