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急不气,甚至正眼都没去瞧他,目视前方道:“下官就事论事,所说也都乃实情。齐将军是认为下官方才所言有哪句是不实的么”这时,与齐恩瑞私交甚密的兵部尚书在旁说道:“夏嘉大人虽然所言非虚,可齐将军说的也是实情。从妃娘娘虽以前是有口皆碑,可面对这铁证,也无法推脱其罪。这二者不可混为一谈啊。”便有些齐恩瑞势力者,都赶忙在旁帮腔。有些没有立场的官员也是人云亦云,听大势所趋,也都纷纷附和。一时间,倒成了一边倒的局势。子明身旁的太监总管斥道:“噤声王上面前怎可喧哗”这才压下了众议。子明一直沉默地坐着,不发一言,垂着眸子看着颜兮。他在等。他此刻已无法帮她,那能帮她的,只有她自己。他能做的,就是在昨日齐恩瑞离开后,立刻传人将此事秘密地通报了颜兮,让她有一天的时间准备今日的对质。以他对颜兮的了解,她定然会准备些什么。即使一切真是她做的,她无法完美地推脱掉罪责,也绝对不会是像现在这样只一昧被动的局势。还有他把目光投向了在下面立着的吉承,只见他站在夏嘉几步远的位置,一席玄色官服,面无表情。他暂时没有出列相助颜兮的意思,只安静地看向颜兮所在的方向。子明一住。在面对颜兮已是必死的情境,为什么他能如此从容冷静子明开口,所有人都立即止住了声,他问颜兮:“从妃,事到如今,你还有何可辩驳的”颜兮原本一直低着头没有做声,直到子明问出了这句话,她才一抬眸子,簪上的梅花流苏微微颤动。如果说目光如齐刷刷的利箭,她现下应是已然被万箭穿心。鸦雀无声。她轻声道:“嫔妾,无言辩驳。”夏嘉也不再从容,忙道:“从妃娘娘”齐恩瑞嘴角一扬,哼了一声,道:“看来从妃自己,也是无话可说了啊。那王上,还请立刻”“只是。”颜兮忽地打断齐恩瑞的话,道:“本宫想问齐将军一句话。”齐恩瑞心中料定她只不过是死到临头故弄玄虚,于是不屑道:“从妃请讲。”“本宫犯下的欺君之罪,会有何处置”齐恩瑞答道:“欺君之罪,按律当诛。”“好。”颜兮微微侧头,又问:“齐将军方才说,你身为荣妃生父,只求一个真相,是么”“是。”齐恩瑞道。颜兮忽地厉声道:“那齐将军是否也同样犯下了大逆不道,按律当诛的欺君之罪荣妃本非你的亲生女儿”“”众臣大惊,以为颜兮是失心疯了,竟说出这种诬陷之语来。程万里忙道:“从妃王上面前,怎可胡言乱语”“胡言乱语程大人看看齐将军此时的神情,就知道我是不是在胡言乱语诸位为何不想想,如果齐将军真的是荣妃生父,又真的像齐将军所说父女情深的话,她怎可能连知会父母一声都不肯,就这样决绝离去”“唤书”她突然转头又对唤书斥道:“我不知齐恩瑞对你们用了何种酷刑和威胁,让你今日屈打成招。可我只知依照唤琴的心性,是定不会为了偷生而弃忠义而不顾的。唤琴已经死了,是也不是”唤书脸色惨白,牙关颤抖,眼泪兀自不停地流着,一句话也说不出。颜兮秀眉倒竖,掷地有声:“你明明知道真相知道荣妃只是卖去的婢女,是齐恩瑞为了利用她而将她收做养女你如果今日连这些年所知的真相都不敢说出来,如何对得起死去的唤琴,和以性命托付于你的荣妃”齐恩瑞万没料到颜兮竟在绝境之处有此一招,他怒不可遏:“从妃休要在王上面前胡说八道你有何证据”而颜兮没有理会他,她容情决绝,看着唤书,道:“我没有任何筹码,我只能相信你。嫣儿默默隐忍地这些年,每日里只能像木偶一样去做齐恩瑞交代吩咐的事情。这其中她的痛苦只有你能感知。如果今日你不说出实情,那真相只会被尘封埋藏。唤书,只有你。”齐恩瑞不等唤书开口,就怒道:“从颜兮,你发什么疯你”子明打断恼羞成怒的他,对唤书正颜厉色道:“你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今日有朕在,没人能伤你,你只需说出实情。”唤书已是满面泪痕,泣不成声,袖子湿了大片。她的身子颤抖得厉害,显然心里已是怕极了。子明紧紧盯着她,一字一句地问道:“荣妃,究竟是不是齐恩瑞之女。”唤书泪眼婆娑,双眼红肿,眼泪簌簌地往下掉着。最终,她颤抖着,轻轻地摇了摇头。大殿上回荡着她抑制不住的抽泣声,她似是下了非常大的决心,闭上眼睛说道:“从从妃娘娘说的,都是真真的。”没有人见过子明生气的样子,而此刻,他的眼神中仿佛有把寒光凌冽的利刃。“你再说一遍。”他的声音没有丝毫情感。唤书是豁出去了的,她知道自己恐怕已活不成了,因此反而不再胆怯。她擦干了眼泪,跪在地上仰头对子明道:“王上,荣妃并非齐将军的生女”、将军齐恩瑞脸色铁青,狠狠地瞪着唤书,如果眼神能够杀人,唤书此时已死了一万次了。大殿上的护卫早已暗中蓄势待发,若齐恩瑞敢做任何出格之事,他们便会立刻上前将他擒住。毕竟齐恩瑞在殿上无礼,已不是一次两次了。“王上万不可听这婢女在此妖言惑众她定是受了从妃蛊惑,她们是同党”齐恩瑞大声辩驳道。颜兮的眸里尽是不屑,道:“如果她是本宫同党,今日又怎会被将军带到这大殿之上指证本宫人是齐将军你自己带来的,在今日之前,她一直都在将军的府里,我又如何蛊惑,如何串通先前凭她一己之言,将军就认定了荣妃是本宫骗出宫去的。而今她说了对将军不利的话,倒又成了是妖言惑众天下还有这样的道理”“从颜兮”齐恩瑞怒道。子明身旁的太监忙道:“齐恩瑞,怎可直呼从妃娘娘之名”夏嘉拱手对子明道:“王上,既然这婢女是跟随荣妃多年的,又出自齐将军府中,自然不可能是早就与从妃娘娘串通好的。她所说的话,臣以为可以一听。”子明点点头,对唤书道:“你将全部实情说出来,一丝一毫不准遗漏。如有半句虚言,你今日无法活着走出着大殿。”唤书咬着嘴唇点了点头,开始一五一十地道出齐落嫣是如何身为贫困人家之女被卖到府中,如何被齐夫人所照顾,齐夫人去世后,齐恩瑞又是如何将她认为自己的女儿,从此令所有家仆改口叫她三小姐的。这一席话说得合情合理,极为详细,许多细节之处若非亲自经历,是绝对编纂不出这么细致的。明眼人一听便知这唤书所说定是属实。况且,若不是真的为了将真相公布于众,这唤书本是齐恩瑞府里的侍女,此刻又怎么可能突然反过头来去说谎害他就连兵部尚书亦是冷汗直流,不住地看向齐恩瑞,心道他这次阴沟里翻船,竟被从妃揭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来。唤书说完话,俯身将头磕在了地面上,她已不再哭泣,跪拜在子明面前,高声道:“齐恩瑞妄图欺君,更想助平民出身的齐落嫣登上后位,此间定有他更大的阴谋和贪念,恳请王上查明真相”她抬起头时,目光中透露坚定。是极度恐惧和胆怯后,反而视死如归的坚定。子明此刻脸上没有丝毫表情,瞧不出喜怒哀乐,可越是这样,越让人捉摸不透他究竟会如何处置齐恩瑞。他把目光从她身上移到齐恩瑞处,冷淡四个字:“你可知罪”齐恩瑞慌忙跪倒在地,对子明道:“荣妃确乃臣的亲身骨肉,是臣与夫人温氏所出,怎么会成了养女,望王上明察”颜兮垂眸看着他,问:“唤书已将事情说的如此详细,事到如今,齐将军还不认罪么荣妃的生身父母恐怕尚在人世吧,难道真要将他们也找来,亲口说出真相,将军才肯招认”齐恩瑞双手握拳,牙关紧咬,对她道:“从妃的罪恐怕还没了结吧。”这时,唤书突然在旁道:“启禀王上,奴婢有罪”子明问:“怎么”唤书神情坚决,对子明道:“奴婢之前所供认的从妃罪行,全都是齐将军教唆奴婢说的他在府中对奴婢与另一婢女滥用私刑,让奴婢屈打成招,说了这些不实的话来诬告从妃”齐恩瑞一惊,道:“你”唤书说着,掀起长袖,露出双臂。只见她双臂上赫然是触目惊心的伤痕,有青有肿,还有已干了的血迹,一片狼狈,让人心中一震。“这些都是被齐将军的手下所打伤的。而另一名荣妃的贴身婢女唤琴”她眼眶又红了一圈:“她因性子执拗,不肯就范,活活被齐将军打死了”夏嘉在旁立刻道:“如此说来,若这侍女所说均乃诬陷之言,那只凭那城门护卫没有看见过马车里有几人一事,是证明不了什么的。王上,从妃娘娘无罪啊。”子明看向群臣,淡淡问道:“众卿以为呢。”户部尚书钱睿走出一步,低头道:“臣在旁听了这么久,到了此刻,也以为从妃娘娘无罪。”他一带头,又有些以前曾与从彭礼相熟的官员纷纷站了出来为颜兮说话。一时间从妃无罪这四个字,响彻大殿。齐恩瑞之党见此状况,也根本不敢逆众人去驳斥什么,只得站在原地低着头不去吭声。子明点点头,不动声色地看着颜兮,道:“既然没有证据,从妃便还了清白。”他说完,又看向一直跪在地上,牙关紧咬的齐恩瑞。欺君罔上,又唆使侍女诬陷后宫妃嫔,无论哪一条罪行,若是换做旁人,都是要株连九族的。可是唯独齐恩瑞不行。齐恩瑞身为辅国大将军,立下过赫赫战功,朝廷中同党又多,军队亦是在青龙之旁蓄势待发。如果今日子明定他的罪,那以兵部尚书为首之人,定然会站出来为他求情。只凭这些罪状,到最后,恐怕无法定他死罪。而只要无法形成齐恩瑞必死之局面,就不能轻举妄动。因为只要他还一息尚存,便有实力东山再起。以他的军力,若是将他逼得急了,指不定他会做出些什么。他的军队就在都城之旁,若在此一场大战,必将生灵涂炭。况且,他还握有所有人都不知情的秘密。所以,现在还不是时候。子明闭了闭疲乏的眸子,用指尖轻轻按着额头,道:“朕有些乏了,齐恩瑞之罪延后再议。来人,扶从妃回宫吧。”在殿后一直等候着的并莲与司川听子明唤她们,便赶忙走上前来扶过颜兮的胳膊。众臣听子明都如此说了,也不敢言说什么,便对已经起身了的子明行礼,准备离去。齐恩瑞讪讪地被人扶起来,怒视着颜兮,沉声道:“从颜兮,走着瞧。”说罢,抬腿要走。然而。颜兮却静静站在原地,没有丝毫离去的意思。阳光从殿门外斜照进来,打在她殷红的裙摆上,她目视前方,扬声道:“诸位留步。”所有人,包括子明,都立刻停住了步子。颜兮抬起长长的睫毛,看向子明,在一片寂静里,她道:“王上,嫔妾还有事情禀报。”连子明都是一愣,他没料到颜兮竟会有此举动,他心下不解,问道:“从妃还有何事”颜兮的目光一侧,落在了齐恩瑞双眸上,而后很快又收了回来。而齐恩瑞,却在那一刹那,读懂了颜兮眼神中的意思。她在说,今日的事,还没完。颜兮上前一步,直直地跪在地上,长发散落于耳旁,一袭红衣如同燃烧着的火焰,今日要烧尽这世上所有该为自己的罪行偿命之人。她一字一句地说道:“嫔妾,要替死去的兄长从朔,以及落星一役中葬送了生命的千万丘凰军将士们,状告齐恩瑞”、丘凰“嫔妾,要替死去的兄长从朔,以及落星一役中葬送了生命的千万丘凰军将士们,状告齐恩瑞”所有人止住了步子,停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她身旁的并莲与司川也连忙跪了下去。子明低头,略有迟疑地问:“你所说,可是先王时的骠骑将军,从朔”颜兮道:“正是。”子明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可是当他把目光投向在一旁的齐恩瑞时,却看到了他眼睛里难以掩饰的惊恐的神情。那一刹那,他明白了。原来这就是颜兮的对策。她早知只凭齐落嫣这一件事,无法扳倒齐恩瑞。而只要这件事在今日被压下去,就相当于这一切都是白费。因此,她还有后手,而这后手,才是今日她站在这里的真正目的。她要齐恩瑞,永远不得翻身。饶是子明,此时心中也有些不安。这出乎了他的掌控,他不知道颜兮手中最后的那一击到底是什么,她为何有如此自信地去提起多年前已逝的人来。他稳了稳心神,重新坐回龙椅之上,百官亦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