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批阅奏折的时候也是习惯性地拥她在怀里,毫不避讳。在这样的时光中,慕羽罗的身子似是越发慵懒了,常常靠着凌轩煌结实的胸膛,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每每这时,凌轩煌总是放下手里的奏章,轻柔地将她抱起,安置到床榻之上。他的眸中涌动着深沉的怜爱,经常凝住她沉静的睡颜,半晌,方才起身继续处理公务。这一日,他如往常一般抱起她,却不慎触及搁在一旁的折子。奏章落地,发出“啪”的轻响。慕羽罗一向浅眠,立刻被这细微的声音惊醒了过来,微微蹙眉,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望向声音的源头,略微的一瞥,微阖的双眸之中骤然划过一抹冷意。“吵醒你了”凌轩煌轻声问道,棱角分明的脸上浮现出些微的歉意。“恩”慕羽罗回头,琉璃般美丽的眸子对上凌轩煌深邃的黑眸,已然一片清明,她淡淡开口道,“这件事,王爷打算如何处置”凌轩煌一怔,思绪电闪间,视线掠过地上散开的折子,随即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他沉声道:“罗儿,我不希望你插手这件事。”“为什么”慕羽罗有些不甘心,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问道。凌轩煌避开了她探寻的目光,眉头紧拧,似是有点不耐烦,“总之你别管”。“呵呵”慕羽罗冷冷一笑,挣脱了他的怀抱,后退几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王爷就那么不希望我插手吗为什么是因为侧王妃的缘故”“我”凌轩煌想要否认,可是才吐出一个字,便被慕羽罗冷声打断。慕羽罗显然并不想知道答案,或许也害怕知道,她自顾自地继续说道:“王爷待侧王妃,到底还是不一样的可是怎么办呢,事到如今,我已经不能做到无动于衷了陷害慕家,他沈岳也有一份,既然如此我便不会放过他”“你想做什么”凌轩煌的眸底忽而漾起一丝痛意,声音低沉地问她。这是他的枕边人,是他想要倾尽一切去保护的女子,可是他却只让她沉浸在痛苦之中。这些日子,她虽然表面看起来很平静,但是他知道,每当夜深人静之时,她都会被噩梦惊醒,然后睁着眼睛一直到天明,或者背对着他无声地哭泣他多么想要安慰她,想要告诉她所有的一切,可临到最后,还是生生地忍住了,因为,还未到时候啊他眼中的伤痛清晰地映入慕羽罗的眸底,顷刻间将她的心击得粉碎果然,他对沈眉是与众不同的,所以才会那般为她着想,所以才会试图阻止她对她父亲下手,所以才会流露出这样的表情,这般不舍,这样深沉的怜惜可对她呢他口口声声说不让她受任何伤害他信誓旦旦告诉她此生不负到头来,全都成了笑话可怜她的爹爹对东陵皇室忠心耿耿,为东陵国开疆拓土,一生的丰功伟业,到头来却被人陷害,郁郁而终如今,她想为爹爹报仇,还要征求他的同意只因为,那个人是他心爱之人的父亲心,密密匝匝地痛着,唇边却兀自勾勒出一抹嗜血残忍的笑意,“我可不像王爷那样深谋远虑拐弯抹角,我做事一直都很简单,喜欢就留着,不喜欢的便杀了”说完,便再不想留在这个窒闷的地方,慕羽罗转身向外走去。可不料还没走几步,就被凌轩煌一把拽了回来,按进怀里。慕羽罗心底陡然生出一股怒气,奋力地挣扎着想要推开他为什么为什么他的心那么大,可以容得下这么多女人为什么明明不在乎她,却总是给她错觉为什么他不爱她,却要强行留她在身边凌轩煌一动不动,任她撕咬打骂,发泄着心中的不满。终于,她再也没了力气,软软地靠在凌轩煌的怀中,她的声音幽幽传来,“凌轩煌,我是人,我也会累,如果你给不了我想要的东西,就趁早放手吧”凌轩煌心神猛地一震,手上的力道忽然加重,紧紧地箍住她单薄的身子,似要将她揉入自己的体内,“我不会放你走的,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吧”停顿了好长一段时间,他深叹一声,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耳畔,“罗儿,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保证,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慕羽罗无力地扬唇,心底掠过一丝酸楚她能说不吗他已经做出了决定,不管是谁,都改变不了啊可是她,真的已经累了、挑拨大雪一下便是几日,却也终于在此刻停歇了,久违的阳光洒向了这片土地,明媚而又温暖。天空蓝得澄净,白云悠悠飘过。慕羽罗缓步走在花园中,一袭白衫翩然,似与地上未化的积雪融为一体。她的身后,有深深浅浅的脚印蜿蜒开去,孤寂而凄凉她眉微颦,目光幽然地望着远方,不知在想些什么。冬日的空气带着冷冽的温度,随着她的每一次呼吸,流窜进她的鼻端,又迅速传遍四肢百骸,她的身体似是禁不住这凉寒,轻轻一颤。“王妃,天寒了,要注意身体啊。”红书将一件狐裘披到慕羽罗身上,仔细地为她系好带子。“谢谢。”慕羽罗勾起唇角,浅浅一笑。红书看着她,清冷的眸中也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应该是我谢你才对。”若不是她,她不可能侥幸捡回一条命,也决计不可能继续留在王府现在她呆在她的身边,还能够时常远远地看上他一眼,这样的日子,她已然心满意足了可是,当初她会帮她,是她不曾料到的,姑且不论是她对她下了媚药,违背了她的意志,只说她对王爷的感情,早就已经不单单局限于属下对主子的忠心,而是出于男女之情,她知道她定然是看出来了,否则那天也不会跟她说那些话她是王爷的妻,她不相信会有女人一点也不介意慕羽罗清灵的眸子柔柔地凝住她,却蕴含着洞悉一切的锐利,良久方才道:“你在他身边这么久了,能发生的事,早该发生了,也不会等到现在再说,你在王府已有多年,如果离开,也没有地方可去吧我不过是做了自己认为对的事”红书闻言,眸光一黯原来她认定了她与王爷之间除了主仆,不会再有什么心中苦笑,再抬眸时,眼底已然静冷一片,“王妃,你的恩情红书不敢忘,可是如果有一天你伤了王爷,那么红书就算倾尽一切,也不会放过你的”慕羽罗一怔,随后若有所思地问道:“倾其所有,真的值得吗”“只要是为他,那便值得。”红书清冷的眸子闪动着坚定的光芒,竟让她整个人看起来,都出奇得耀眼。“罢了,你想怎样就怎样吧。”慕羽罗突然就觉得有些烦躁,拂了拂衣袖道,“我累了,回去吧。”她说着便要转身,但是眼角余光却在水气弥漫间看到花园那一头缓缓行来的身影,不由又顿住了脚步。沈眉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慕羽罗,微微一愣,视线不自觉越过慕羽罗,投向了她的身后。“侧王妃,王爷不在这。”慕羽罗自是清楚沈眉在想些什么,唇边扬起一抹浅淡笑意,语气之中已有几分讥讽的意味。其实,她也有好几日没有见到凌轩煌了,虽然同住在竹苑,但一旦他有心避开,那么便不会让她见到。他的决定,永远都是那样,不顾他人意愿,一如既往的霸道沈眉收回视线,福身一礼,“参见王妃。”慕羽罗冷淡地看着她,没有说话。王妃没有让她起来,沈眉便只能继续维持着半蹲的姿势,可是这个动作着实难忍,不多久,她便有些熬不住了,身体开始摇摇欲坠。沈眉垂下眸子,面容凄楚,让同为女人的她看了,都不禁心生怜惜,也难怪凌轩煌会放不下她。只要是个男人,看到这样的女子,都会忍不住想要捧在手心里疼爱吧可,也正是因为这样,让她越发得讨厌她,从未有过的讨厌慕羽罗淡淡地道:“起来吧侧王妃这副模样,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本王妃在欺负你呢。”“谢王妃。”沈眉柔声应道。“侧王妃的脸色似乎不太好啊,可是最近没有休息好啊”慕羽罗瞥了眼沈眉憔悴的容颜,随口一问。听到慕羽罗这么说,沈眉下意识地抚上自己的脸,心底陡然生出些许酸楚她已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见过王爷了在这个王府中,她就像是被遗忘了一般。近些日子,父亲因收受贿赂一事被人连连弹劾,皇上龙颜大怒,下令彻查,如今父亲已是焦头烂额,无暇。她本想着见王爷一面为父亲求情,却被人百般阻拦,时间长了,心底只剩下了绝望再看慕羽罗,除了脸色有些苍白,身形越发显得纤细高挑外,便无其他的异常,看来已经从她爹离世的阴影中走了出来。也是,有王爷在她身边陪着,细心照顾着,怎么样的伤痛过不去啊可是她,却是什么都没有啊她忽然感到些许不甘论付出,她绝对不输给她,可是为什么,她什么也不用做,只要闹个脾气,耍个性子就可以得到王爷的眷恋,而她永远就只能温柔顺从,以期望王爷的目光多多少少会停留在她的身上。她不只一次远远地看着他们,看着他们恩爱无间,却还要在人前装得淡然无所谓然后,在每一个白昼黑夜,一个人,默默地忍受这蚀骨的疼痛她,好不甘心如果如果她不能得到的,那么,她也不允许别人得到思及此,心中便再也没有任何犹豫,沈眉收敛了所有的情绪,眼波如水望向慕羽罗,声音柔和地开口道:“王妃,妾身有话想要说给你听,不知可不可以跟你单独聊聊”“哦”慕羽罗纤眉微挑,冷淡地凝睇着她,半晌嫣然一笑,“本王妃也很好奇,你到底还有什么要告诉我。”“红书,你先回去吧”慕羽罗吩咐了一声,便随着沈眉一同离开了。红书望着两人逐渐远去的背影,不知怎么,心中突然有一股不安弥漫开去锦衾微凉,灯花渐瘦,已是月上中天。凌轩煌从府外归来,面色冷淡却掩不住一身的疲惫。他挥手遣退了身后的侍从,独自一人,缓步向竹苑行去。本想着直接去书房,但却在经过卧房的时候,又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脚步。夜已深,卧房内烛火尽熄,已然一片漆黑,一如往常。凌轩煌看着紧闭的房门,深邃的眸中翻涌起复杂的情绪这段日子,他每天很早便出了府,直到深夜才回来,刻意地避开她,除了不想让她插手朝堂之事,也害怕看到她失望哀伤的表情,听到她冰冷绝然的话语。唇边缓缓勾起一抹自嘲波云诡谲的朝堂,他不曾怯懦;千军万马的战场,他不曾退让可是面对她,他害怕了他害怕她会离他越来越远,他害怕他再也无法留住她啊自从那年遇到她,自从看到那漫天的璀璨却不及她身上散发的光华,他早已身不由己,心不由己了所以,即便他故意回避她,即使他告诫自己要狠心些,可每晚路过这的时候,还是抑制不住心间涌出温柔,驻足,凝望。但这些,她可知道风微冷,他负手望向深远夜空,月华如练映于他周身,在地上投下一道孤寂的影子。四周暗无声息,好像比平日里更加寂寥。渐渐地,凌轩煌意识到了不对,心下不由生出些许慌乱,疾步走上台阶,伸手推门。其实那一刻,他的心里还怀着一丝侥幸,甚至在他的手触及松动的门扇的那一瞬间,这一丝侥幸都不曾消失。可是他接下来看到的,无疑打破了他最后一丝希冀门未拴,就这样被直直推开了,在寂冷的空气中发出“吱呀”的声响,极尽凄凉。黑暗之中,他环视四周,却只发现屋内空无人烟,就连锦被也未有一丝凌乱。眼底的最后一道光芒黯淡了下来,凌轩煌踉跄地后退了几步,垂在身侧的手猛地收紧,身体无法克制地颤抖了起来她走了她终于还是离开了他为什么不等他为什么不相信他适逢玄夜从外面回来,看到凌轩煌失魂落魄地站在卧房门前,先是一阵错愕,随即也明白了其中缘由,大步行至他身后恭敬地行礼道:“王爷,早前王妃吩咐侍女将东西都搬回罗苑了。”凌轩煌一怔,立时回头问道:“王妃回了罗苑”声音中带着诧异,也含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喜悦。“是的。”玄夜顿了顿,又继续道,“红书来报,说王妃在花园见了侧王妃,不知道侧王妃说了什么,王妃回来以后脸色就变得很奇怪”然,还不等玄夜说完,凌轩煌便已经急匆匆地向外走去。她没有离开只要她还没有走,那么一切都不重要、原来是替身罗苑。慕羽罗吩咐巧儿和侍女们先去休息之后,便一直坐在庭院的石凳上。石凳的凉意透过衣衫,渗入她的皮肤,她却似没有感觉一般,面容平淡地把玩着手中的卷轴。毕竟已经入冬,虽然白天里阳光和暖,可是一到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