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可不能下命令让他和你亲近啊”百里稼轩看看匆匆离开的儿子,再看看望着百里玉斐背影,一脸伤心的含樱,无奈的摊摊手,又安慰她:“世间不如意十之八九,毕竟玉斐才八岁,还小,慢慢来,以后会和你亲的。”、心有千千结第二天一早,送走又荒唐了一夜的百里稼轩,含樱心里“把塞雪尽快嫁出去”的想法愈加明晰。然而又要品貌年龄相当;又不想家世太强、将来塞雪嫁过去受委屈因此七挑八挑,托人打听、询问了好多天,最后顾妈送过来的一份庚帖,让含樱才算动了心。庚帖上的男子姓杨,比塞雪大三岁,是一家银楼的二少爷,因为按规矩将来长子才能继承银楼,因此这位二少爷从小就被爹娘送到学堂读书,毕业之后进了一家中学做教员,一方面自己有一份薪水,一方面家里也按月给补贴,日子过得还算悠闲。银楼的老板夫妇俩在替这个二儿子挑选亲事上也费尽了心思家世相仿人家的嫡女,看不上这位没有继承权的次子;庶女或者穷门小户出来的小家碧玉,又往往目不识丁,让读过洋学堂的儿子看不上眼。老两口打听来打听去,折腾了快两个月了,突然听说锦秋湖官邸的一位姨娘要把自己的贴身丫鬟发嫁,顿时眼前一亮曦城第一世家主人身边的亲信丫鬟,想来礼仪风范、进退规矩、眼界见识,都比一般中等人家的小姐还要好。又听说这位丫鬟还颇认识几个字,因此这对夫妻一商量,又探探次子的心思,看他也有些心动,这才惴惴不安的把次子的庚帖托媒婆递了进来。含樱看中了这位二少爷成家后可以搬出去居住,独门独户,人口简单,塞雪嫁过去不用上伺候公婆、下伺候小叔子小姑子;另一方面,小夫妇俩万一遇到什么为难的事情,背后大家族肯定还会帮忙,因此,也先有了几分中意。但对这位二少爷品貌如何,却还有些不放心。听顾妈一再保证说曾经见过这位二少爷,知书达理,翩翩书生,含樱才斟酌着把这位杨少爷的情况,轻声慢语的告诉了塞雪。有些出乎含樱预料的是,塞雪听了她的话后,却没什么反驳或者不同意的举动,而是低下了头,用轻若蚊呐的声音开口:“塞雪全听姨娘安排。”含樱看看眼前耳根有些绯红的塞雪,只觉得心里原来那层隐隐的担心烟消云散,甚至暗笑自己有些多心。轻轻拍拍塞雪的手,含樱吩咐顾妈:“顾妈,没见到男方本人,我还是不放心,你看能不能让媒婆安排了合适的机会,我们偷偷的相一相”“姨娘,这不合适吧”塞雪有些惊讶的抬起头,劝阻了半句,看含樱一脸的坚定,想想这毕竟事关自己下半辈子,阻拦的更软弱了:“只怕梅夫人不同意咱们出府吧”“放心六姨娘这些日子还不是天天出去我们只说去街上买东西,偶尔出去一回,没事的。”含樱看她又羞又喜的样子,心里更是一片柔软这是她第一次要送人出阁,百里稼轩五月二十三再来她这里时,曾笑话她像要嫁女儿一样,她扪心自问,现在确实既有点姐姐的心态,又有些母亲的感觉:“这是一辈子的事,不能让你盲婚哑嫁”顾妈笑嘻嘻的看着眼前有商有量的主仆俩,福身道:“奴婢这就去给那王婆子传话,看那位杨少爷什么时候合适姨娘,奴婢听说东大街上有家新开的茶楼叫陶意居,环境清雅,还有女客单独的静室,不如您带着雪姑娘去那里喝喝茶”“好”含樱想也不想,笑着点头:“你去安排吧”结果当天下午,顾妈就喜滋滋的回来报信:“回姨娘的话,杨家那位少爷和陶意居的少东家是同学,因此也常去陶意居,他家老爷子说了,明天定让杨家少爷去陶意居恭候。他们问姨娘和雪姑娘大概什么时辰过去,奴婢想着茶楼下午人多,不如早晨清净,再说早晨也凉快一点,就说了巳时初,您看合适吗”“好。”含樱听说男方家谦恭积极,心里又多了几分中意,笑着爽快答应了,想了想,又指指门外道:“塞雪害羞,刚才在我这里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我就让她先回去歇着了顾妈,你去告诉她这个消息,顺便帮她选选衣服吧,再看看她适合梳什么头发,明天劳烦你帮她梳头收拾一下。”“姨娘折杀奴婢了,”顾妈笑着回答:“姨娘对雪姑娘好,奴婢们看着,心里也欢喜,知道只要尽忠,姨娘也会这么疼惜我们的。”说完,顾妈就出门去了塞雪那边,含樱脸上含笑,在椅子上坐不住,索性站起来取了纸笔,开始列自己能给塞雪准备什么嫁妆。她正兴致勃勃的盘算手里的私房钱,不想门帘轻轻一响,顾妈脸色有些不太自然的进来了。“怎么了”含樱放下手里的笔,有些惊讶的问。“姨娘,”顾妈犹豫了一下,想想原来连昊然嘱咐自己一定要守护好含樱的话,终于咬咬牙开口:“奴婢刚才到雪姑娘门口,就见她房门关着,雪姑娘雪姑娘在哭呢”含樱脸色一黯,手里的毛笔缓缓放下,盯着面前刚写了几行字的嫁妆单子看了一会儿,才开口:“她为什么哭”话一出口,含樱才发觉自己的嗓音有些沙哑。“雪姑娘”顾妈脸色变了又变,最后轻轻开口:“雪姑娘似乎动了不该动的心思,奴婢过去的时候,正听见竹叶那小丫鬟问姑娘这样甘心吗”“竹叶”含樱脑海里闪过那个看起来一脸天真的小丫头,还有那天在角落里,塞雪打骂之下,她还捧着要端给塞雪解暑的酸梅汤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再听到塞雪在自己面前抱怨那个小丫鬟也不再看到那个小丫鬟手脸有伤了“塞雪要是不愿意就先算了吧。”含樱轻轻开口:“不过那个小丫鬟竹叶,不能再留在塞雪身边了,得找个机会,把她打发出惜春轩。”“是。”顾妈看含樱微蹙眉头,和方才的欣喜判若两人,不禁暗叹塞雪不知好歹,想了想,还是劝道:“姨娘也别放在心上,奴婢刚才要走的时候,倒是听雪姑娘自己说大帅都兴冲冲要给我添嫁妆,我还能怎样想来她是个明白人,知道自己入不了大帅的眼,才答应这次提亲的。”含樱看看顾妈,犹豫了一下:“要是她能想明白,接受这门亲事,或者咱们再帮她寻个更好的人家,那都好我就是不想让她陷在这里,像屏翠楼那位一样,将来后悔都来不及”“姨娘的心思,奴婢看的明白,”顾妈感叹一句:“雪姑娘是您亲手出来的,应该也能明白您是为了她好。”含樱本想让顾妈先回绝杨家,想想顾妈转述的塞雪最后那句话,心里又抱了一点希望。拖到暮色四起,厨房送来了饭,塞雪按规矩过来伺候含樱吃饭,含樱不动声色的打量一下,果然见塞雪换了一件衣服,脸上也淡淡施了脂粉,眼圈微微有些红肿,在脂粉掩盖下,却不明显。“眼睛怎么了”含樱心里有些别扭的温声问道:“不舒服吗”“奴婢刚才过来,不妨让一只小虫子扑到眼睛里了,”塞雪轻轻笑:“这院子里花多,香气也浓,引得飞虫都特别多,奴婢刚才站门口揉了阵眼睛,是不是有点红了”“嗯。”含樱低头吃饭,不再多话。“姨娘”塞雪给她盛好一碗汤放在左手边,迟疑了一下,小心翼翼的问:“顾妈,还没回来吗”“她去针线房送一件衣料了。”含樱想了想,还是抱着万一的希望:“听说那位杨少爷常去陶意居找他的同学,明天可能也会去”“奴婢”灯光下,塞雪腮上飞起淡淡一点红粉:“奴婢服侍姨娘过去,那些男客看不到咱们吧”“塞雪”含樱有些吃惊的看看塞雪,斟酌了一下措辞:“要不我们去看看如果不合适,我们再另挑人家”“要不去看看”塞雪有些意外的复述一下含樱的话,又看看含樱隐含忧色的清丽脸庞,忽然醒悟过来,登时“啪”一声,手里刚刚拿起的筷子掉了下去,跟着她跪在了含樱脚下。“姨娘,奴婢奴婢愚笨,让姨娘伤心了”塞雪一句话说完,就伏在含樱膝盖上哭了起来:“姨娘”含樱手摸着她顺滑的头发,听她哭的可怜,知道她也明白了自己的心思,一时间只觉得嗓子一哽,半晌才说出话来,喃喃的感慨:“傻丫头”塞雪听她这一声感叹,哭的更加厉害了。含樱的眼泪也不觉“扑簌簌”落了下来。不知过了多久,塞雪才止住哽咽,抬起一双清明澄澈的大眼睛,看着含樱:“姨娘,是塞雪糊涂了,从回到静园,奴婢就看着大帅对姨娘千般好万般疼,就总想着总想着自己也能这样多好奴婢糊涂油脂蒙了心让姨娘替我伤心,还百般包容我”“傻丫头”含樱嗓子发硬:“傻丫头你长大了,才有这样的心思啊不过,”含樱摸摸她的脸,欣慰的笑道:“不过,你现在才真的长大了”、相亲一第二天天一早,含樱就早早醒过来,准备梳洗早餐后,带塞雪和顾妈出门去陶意居相亲。塞雪被顾妈拉着,有些羞答答的过来伺候含樱起床盥洗,含樱举目一看,只见顾妈已经给塞雪把头发梳成双鬟,点缀了两朵小巧的珠花,搭配着耳垂上精巧的同款耳坠,一身艾绿色绣兰草的细棉布旗袍,显得清清秀秀、斯文安雅、我见犹怜。看含樱笑眯眯的打量自己,塞雪脸色绯红,局促的拽拽旗袍袖子,期期艾艾的开口:“顾妈非得说这样好看奴婢先伺候姨娘洗漱吧”“顾妈眼光不错,就是好看,比平日更好看几分”含樱笑盈盈的鼓励一句,又避开塞雪伸过来的手:“你还是乖乖坐着吧,都换好了衣裳了,别一伺候我,又弄乱了。”塞雪不好意思的低下头:“谢谢姨娘。”顾妈今天虽然一大早奉命去给塞雪梳头,但心里还是对塞雪竟敢觊觎大帅百里稼轩有些芥蒂,这会儿看含樱心情很好的打趣塞雪,不由有些惊讶,等扶着含樱进了盥洗室,听到含樱轻轻的说一句:“塞雪想通了。”,顾妈这才恍然大悟。“还好”顾妈一边手脚麻利的帮含樱沐浴,一边轻声笑道:“要是没听到姨娘这句话,奴婢准备今天到了陶意居见到那位杨少爷,就装作失手,直接把雪姑娘推他怀里去,男女授受不亲,让那杨少爷马上来提亲,把雪姑娘嫁出去,咱们眼不见为净。”含樱不由好笑:“现在还哪来那么多男女授受不亲的规矩。”“姨娘别不信,”杨妈一边帮含樱撩水冲背,一边开口:“奴婢打听过了,那银楼的杨老板胆小怕事,又对杨少爷一直不肯结亲成家着急,这回好容易姨娘答应相看一下,那位杨老板生怕儿子不恭敬,干脆警告他这次要是再出幺蛾子,就断了每个月对他的接济有这样的爹爹,奴婢不信不能把雪姑娘嫁出去”“这位杨少爷”含樱敏锐的抓住顾妈刚才的话,有些担心的问:“以前相亲,闹出过什么幺蛾子”“呃”顾妈有些自悔失言:“听说这位杨少爷挺有主见的,以前他爹爹安排过一次相亲,人家小姐对他有意思,他不满意,居然就眼睛一翻,装出羊癫疯的样子,把人吓回去了,也是闹了这么一出,才更没有多少人家敢和他相亲了。”“他要万一看不上咱们塞雪,塞雪可没经历过这个”含樱被她说的一阵头大:“要不再等等”“雪姑娘人才相貌,都不比小门小户的小姐差,再说这位杨少爷之前听父母提起雪姑娘的情况时,也动了心,才点头答应的,姨娘您尽管安心吧”顾妈手脚利落的把含樱落在水中的几丝头发盘上去,一边开口:“再说奴婢斗胆说句话,奴婢知道姨娘疼爱雪姑娘,连公子出洋前,一再嘱咐奴婢一定照顾好姨娘,奴婢再大的胆子,也不敢让雪姑娘婚事出了篓子,让您心里不痛快。”含樱想了又想,总觉得还是有些忐忑,索性伸手要浴巾:“我不洗了,顾妈你让厨房准备上早饭,加快速度给我梳头,我们辰时三刻之前就赶到陶意居,提前进女客的静室你说这位杨少爷这么古灵精怪的,我怕他会提前去陶意居躲着,偷着相看塞雪。”“哎”顾妈有些无奈的递过浴巾:“是,姨娘稍等,奴婢这就去厨房传话。”就这样,主仆三人匆匆吃了早饭,刚过辰时一刻,就出了门,因为含樱平日很少出门,这一次,侍从室干脆又指派了那位曾陪含樱去圣心医院看病的翻译人才黄副官,算是熟人,带着护卫陪同前去。车走了一刻钟多一点的功夫,就穿过人潮涌动的东大街,最后在一处门前种着垂杨柳、相对清净的茶楼前停下。黄副官先让人陪着顾妈进去转了一圈,确认早晨还没有客人、那位杨少爷也没到后,就让掌柜一家人的和跑堂的伙计都暂时回避,才请含樱带着塞雪上了楼上静室。含樱知道这是黄副官怕自己上楼梯时露出腿瘸的缺陷才特意清场,因此对这位细心的副官又多看了两眼,想到自己之前还想过要撮合他和塞雪,不由微微一笑。等进了静室,含樱坐好了,才由陶意居的老板娘亲自带了女儿,捧了“明前雨后”的新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