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各样细巧点心,给含樱恭恭敬敬送了上来。黄副官则带着护卫到了隔壁紧邻的茶室,随时等候含樱召唤。含樱从顾妈口里已经知道老板娘的儿子和那位杨少爷同学,因此和颜悦色的和老板娘攀谈了几句,那老板娘把杨少爷好一通夸,甚至说要不是自己女儿还小,就要招那位杨少爷做姑爷,直夸的一旁听着的塞雪耳垂都红了,含樱和顾妈也微微笑,老板娘才恋恋不舍的下去。巳时还未到,就听到楼梯上有动静,顾妈隔着静室的竹帘一看,不禁捂嘴笑道:“姨娘,雪姑娘,那位杨少爷来了。”含樱闻声,忙让扭捏的塞雪扶起自己,一起到窗户旁隔着帘子看了看,果然楼梯上正上来一位穿一身藏青色洋学生装,器宇轩昂的年轻人,那年轻人侧着头,一边和另一个年轻小伙说着话,一边往上走。“那穿藏青色学生装的就是杨少爷,旁边那位是他的同学,陶意居的少东家。”顾妈在一旁小声解释。含樱和塞雪全神看去,只见那位杨少爷和同学说了几句话后,忽然转头,满是遗憾的看看她们所在的静室方向,眼光明亮,把躲在珠帘后的塞雪吓得倒退一步。“看来姨娘神机妙算,这位杨少爷还真准备先来,趁着咱们上楼的时候看看雪姑娘呢”顾妈侧耳听听外面的动静,笑道:“您看他刚才肯定是听同学说咱们已经到了,才往这边打量呢。”顾妈说完,却见塞雪脸色更红,显然对那位杨少爷颇为中意,含樱却脸色有些苍白,不由着了慌,忙扶住含樱轻声唤道:“姨娘姨娘您怎么了不舒服吗”含樱被她一唤,身子一震,才有些茫然的回头:“我没事”她有些虚弱的拂拂额头:“只是觉得这位杨少爷,有些熟悉”她这话一出,塞雪脸上的红晕立刻褪了一大半,咬着唇低下头。含樱看塞雪的模样,知道她怕是想歪了,忙拍拍她的手:“别瞎想,我没有见过这位杨少爷,只是”含樱又看一眼那儒雅的杨少爷,对方已经和同学走向对面的茶室,留下一个中等身材、芝兰玉树的背影,含樱有些艰难的开口:“可能都是读书人的缘故吧,看到他,想到了我爹爹”塞雪和顾妈这才松一口气,转而想到含樱之前因为怀疑父亲的死和百里稼轩有关,险些绝食死亡,又忙安慰她:“姨娘还要放宽心,不然老爷子在天上,也会不安心的。”含樱打起兴致笑笑:“我没事,难得这位杨少爷合眼缘,将来要是和塞雪结了亲,倒也算缘分。”“姨娘”塞雪害羞的跺脚娇嗔,终究嘴角还是忍不住一丝笑意。既然人已看过,声音听起来也清朗明亮、彬彬有礼,顾妈和塞雪就扶着含樱暂时回到茶几前坐下,顾妈笑着给含樱斟茶:“人相看过了,姨娘要是满意,回头就请把把雪姑娘的庚帖给奴婢,奴婢转交给男方家里,请高人合合八字难得出来一趟,姨娘尝尝这陶意居的茶水和细巧点心再走吧,让奴婢和雪姑娘也托赖着沾沾光。”含樱看着喜气洋洋的塞雪和顾妈,心情也完全调整过来:“好,回去就给你拿庚帖。”主仆三人说说笑笑,连尝了几样点心,突然听到茶室的门一响,跟着一个恭谨但掩不住清朗的声音传来:“老板娘新作了两样点心,吩咐小的给如夫人送来尝一尝。”这伙计刚一开口,塞雪就“啊”的一声,把手里半块点心掉到了地上,含樱和顾妈也一时愕然那来人虽然一身茶楼伙计的打扮,手里也确实捧着一个托盘,里面盛两碟点心,但看那人身形,听他声音,不正是之前去了另外一间茶室的杨少爷没等含樱和顾妈说话,已经听到隔壁轻轻一响,转瞬间着黄副官和两个护卫就出现在门口,半包围状环住了站在门口还没直起腰来的杨少爷,三个人都是一手按腰,显然都带了武器。黄副官往里一看,见含樱还好端端的坐着,这才放下扶在腰间的手,打量一眼看着他们也错愕不已的杨少爷,冷声问:“不是说让老板娘伺候这屋里吗你怎么进来的”“军爷恕罪军爷恕罪”只听楼梯上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满头大汗的陶意居老板已经跑上来,一个劲的打千赔不是:“如夫人恕罪是小儿和杨少爷胆大包天,想见见雪姑娘芳容,竟然偷了一身伙计的衣服,悄悄进来了还请如夫人恕罪,军爷恕罪”、相亲二这边陶意居的老板赔礼赔的满头大汗,含樱还没来得及说话,却听见“哼”一声,那位被围住的杨少爷有些不耐烦的发话了。“只许你们相看我,不许我相看女方吗”他直起腰,不再是刚才特意装出的拱肩缩背的样子:“这是我自己的主意,楚瑜被我逼不过,才胡乱替我抓了身衣服,楚伯父更是什么都不知道,还请不要难为他们。”含樱看着他一脸不卑不亢、傲骨铮铮的神情,倒不由失笑,再看看旁边的塞雪,听杨少爷直言装扮成店小二就是为了来看自己,早就羞得满脸通红,恨不得钻到地底下去去,脸上羞涩归羞涩,却没有恼怒的神色。含樱心里有了底,就笑着摆摆手,黄副官立刻和两个护卫稍稍拉开距离,不再是如临大敌的态度。“这是塞雪,我最喜欢的丫头,我不希望她将来受委屈,所以才带她来相看一下杨少爷,”含樱微笑着开口:“既然杨少爷这样爽快,那就当面看一下吧,不过,我家塞雪如果不乐意,这事儿就不成;杨少爷不满意,也可以走,但是如果还想像以前那样装晕吓人,折辱塞雪,您身后的几位军官不会视而不见,只怕您会从楼上直接被扔下去。”她嘴上说的吓人,但语气始终笑盈盈的,大家都听出她打趣这位杨少爷,那陶意居老板脸上的冷汗才算是止住了,忙赔笑道:“如夫人身边的姑娘,就是那王母娘娘身边的小玉、双城一样,沧海怎么会看不上眼”楚老板一边说,一边悄悄拽杨少爷的衣袖,让他快点赔情认错。那叫杨沧海的年轻人,却没搭理楚老板的暗示,听了含樱的话,居然真的抬起头,向她们看过来。他先是循声把目光落在刚说完话的含樱身上,眼睛里一抹亮光一闪,似乎惊艳了一下,然后才看向侍立在含樱身边、红着脸垂着头的塞雪。“姑娘叫腮雪”杨少爷沉吟一下:“小重山里金明灭,鬓云欲度香腮雪”塞雪绯红着脸摇摇头,看看笑望着自己、一脸鼓励的含樱,才鼓足了勇气轻声回答:“是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我是战乱时到我们姨娘身边伺候的。”杨少爷点点头,想了想:“姑娘在大户人家待惯了,沧海一介穷教书匠,唯一凭借的,不过是平生不纳妾的一点诚心,但是过日子却只能粗茶淡饭布衣蔬食,姑娘将来如果嫁做杨家妇,可能习惯”塞雪听他直接说“嫁做杨家妇”,窘的更说不出话来,先慌忙摇摇头,想想不对,又赶紧点点头。含樱听他说“平生不纳妾”,更是恍惚了一下,仿佛依稀看到自己小时候,院子里枣花簌簌,零落如雨,年轻的父亲文若诚把自己抱在膝上,一手揽着同样年轻的文云氏,笑着开口:“阿云,咱们有樱儿就够了,何必非得求一个孩子你放心,若诚平生,不会纳妾”含樱不觉深吸一口气,再看看眼前磊落直率的年轻人,语气也更柔和了几分:“杨少爷既然有意,不妨回去禀明父母,请媒人来取我们塞雪的庚帖。”“是,多谢如夫人玉成,沧海今日冒昧了。”杨少爷也不再啰嗦,顺手把端着的托盘塞到身旁的楚老板手里,笑着拱拱手,接着他转过身,黄副官和两个护卫默不作声的让开一条路,杨少爷就那么从从容容的负手于身后,潇潇洒洒的去了。“这位杨少爷,倒真是一个卓尔不群的人物。”含樱看屋里人都还有点愣愣的,就含笑打破冷场。“竖子无知竖子无知让如夫人见笑了”那楚老板才回过神来,陪着糕点又是一通猛赔罪。顾妈也笑道:“以前只是耳闻杨少爷桀骜不驯,奴婢今天可算见识到了不过他似乎也很喜欢我们雪姑娘呢”黄副官看已经没事,就向含樱敬个礼,带着护卫回了隔壁,不过这次连门都不敢管,只竖着耳朵,生怕含樱这边再有什么变故。“塞雪”含樱等那满头冷汗的楚老板退下,屋里只剩自己和顾妈了,才看着一直脸色绯红的塞雪,含笑唤了一声:“你的意思呢”“一介狂生”塞雪低着头,声若蚊呐:“以后还得姨娘和大帅多点拨他”一旁的顾妈听着,不由先笑了起来,一拍手:“姨娘,奴婢回头能让雪姑娘给我做双鞋了吧”曦城的风俗,青年男女定下亲事后,女孩要做一双鞋,谢自己的媒人听顾妈这一打趣,含樱也笑了起来,塞雪忸怩的一摆身:“姨娘、顾妈,你们都打趣人家”说完,塞雪不理笑成一团的两个人,自己跑到静室边朝外的窗户那,借着看外面街景,平复起心情来。含樱看她又羞又恼的样子,也不忍心再逗她,就继续喝茶,谁知塞雪趴在窗户边一会儿的功夫,突然“咦”的一声:“姨娘,六姨娘在下面还有那个洋特使夫人”说着,她机灵的跑回来,扶住闻声正准备站起来的含樱,扶着她到窗边,透过竹帘的缝隙向下看过。楼下的街道上,只见头戴帷帽的六姨娘林飞仙带着两个丫鬟,正从一家胭脂铺子里出来,她身边,那位头发金黄、个头高挑的洋美人,正是上次参加锦秋湖夜宴的特使夫人。林飞仙拿着一盒胭脂,不知和特使夫人说了什么,含樱正好奇她们两个人语言不通怎么交流,就见两人身后的铺子门帘一掀,那位汉密尔顿特使走了出来,只见他一边走,一边往西装口袋里塞着钱包,显然是殿后付钱,才出来晚了。只见三个人站在一块,汉密尔顿特使笑着朝夫人说了几句话,那特使夫人就指着六姨娘林飞仙,格格笑起来。一时之间引了不少路人侧目。六姨娘林飞仙忙拉拉帷帽,遮住自己的容颜。“她们怎么走到一块儿了”塞雪看着楼下的场面,不由嘀咕一句。、特使夫人隔着窗帘的缝隙,含樱静静看着楼下街面上,看起来彼此之间非常熟稔的六姨娘林飞仙和美利坚特使汉密尔顿夫妇,塞雪的问话从她耳边一掠而过,也说出了她心中的疑问:锦秋湖官邸里不是都传言,林飞仙最近几乎天天出门,是为了寻找那个如今生死不知的昔日戏班子小伙伴小崔吗美利坚特使,就是美利坚国在远东地区的眼睛,他的判断和发回国内的报告,会直接影响他背后美利坚国的国会和参议两院最终的态度,因此汉密尔顿特使这次访华,牵动了许多势力的心。含樱就偶尔听百里稼轩说过一次:从汉密尔顿先生来到曦城、和百里稼轩谈过话后的第二天,蓬江以北的何旭杰等方面势力就屡屡来电,敦促汉密尔顿先生北上会谈。然而,汉密尔顿特使在曦城,已经停留了大半个月了。含樱向楼下逡巡一圈,果然,在汉密尔顿特使身后不远处,街角旮旯里就坐着一个擦鞋的小贩,弯腰拿着擦鞋的工具,熟练的给一个客人擦着鞋,但眼睛却一直悄悄瞥向汉密尔顿三人谈话的方向;而另一边,一个骑着洋车、学生打扮的年轻男子,则只是推着车子,慢慢步行,在每个摊子附近都会停留一番、拿着摊上货物赏玩,许久都没走出多远距离显然,他们是为了汉密尔顿特使才出现的,而且看着那一张张脸上都不怎么紧张的神情,应该就是百里稼轩的部下,在曦城自己的地盘上便衣保护、或者说监视汉密尔顿特使的一行一步罢了。含樱相信,这还只是自己能看出来的,周围肯定还有很多更不动声色的便衣,以种种方式潜伏在汉密尔顿三人四周。莫非,六姨娘林飞仙是接到百里稼轩的授意,交好特使夫人,拖住汉密尔顿夫妇的行程毕竟,汉密尔顿特使在曦城留的时间越长,说明他对百里稼轩的势力越发重视,而其他地方势力,也就越不放心,容易乱中出错。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含樱突然又想起端午那一夜,丫鬟瑞喜喊出的“六姨娘眼看要因为那个洋鼻子特使抖起来”的话,心里不由一颤:如果不是百里稼轩的主意,而是六姨娘林飞仙自作主张,要给自己找一个靠山依靠呢林飞仙那天晚上在戏台上的恍若仙子万众痴迷,戏台下在烹乐轩里苦苦的哀求哭泣,最后看着贴身丫鬟、昔日姐妹瑞喜渐渐冷去的躯体,泪水汹涌却不能上去触摸一下的颤抖一幕幕情形在含樱脑海中快速闪过。最终,含樱退了一步,轻轻开口:“或许是偶尔碰上的,我们回去别多嘴了。”顾妈和塞雪看看含樱,窗帘阴影下,含樱如玉的面庞上是少有的严肃,不禁都赶紧轻轻答应了一声。她们说话的功夫,楼下的三个人似乎已经交谈完,留六姨娘林飞仙将那盒胭脂放到特使夫人的手里,接着汉密尔顿先生招招手,立刻,有一辆路过的黄包车就停下,汉密尔顿特使非常绅士且殷勤的伸出手背,六姨娘林飞仙信手搭上他手背,身姿轻盈的登上黄包车,坐定后,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