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电梯里还有几位刚刚下班的不同部门的同事,冯笛站在最角落,疲累地揉着太阳穴,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好像越来越厌烦工作了。出了公司大厦,清风袭来,明亮的街灯耀着黑夜,零星几个人从灯下穿过,都是疲累又萎靡的样子。冯笛往出租车亭的方向走了几步,一辆奥迪q5的背后隐着一个人影,她顿了下脚步,看了下四周,背后隔着不远的距离,有几个人正在跟上来,她犹豫了一下,又抬脚往前走。要到车亭,就必须经过横在人行通道上的这辆奥迪,冯笛有些忐忑,即使灯光明亮,但在夜里,又是行人很少的街道,看到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还是很让人害怕。她不由慢了脚步,想等后面的人上来一起走,但又不敢表现得太明显。这样想着,突然车后的人从背光的地方走了出来,离她不到十步的距离、32“林阳”冯笛忍不住惊讶出声,身体已经下意识地退了几步,看着他对她露出了个满怀抱歉的笑容,搓着手的局促样子,又止住了脚步。他上前一步,“冯笛,我没有恶意我今天来是跟你道歉的。”冯笛拧着眉,心里闪过一丝厌恶,但又被他眼中的诚挚打动,她抿了抿唇,“我知道了但我还是希望,以后我们不要再见面了。”林阳苦笑了一声,慢慢说道:“我知道要你原谅我很困难,但我还是想为自己解释一下我们可以坐下来谈谈吗”冯笛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答应林阳,当她明白过来的时候,已经跟林阳一起坐在了公司楼下的快餐店里他们坐在最靠窗的位置,落地玻璃上贴着绿色的广告标语,直到她快盯着广告语出了神,林阳才开口:“其实我今天找你,不仅想为之前伤害你的事情道歉,还有咱们上学时候的事情。”“其实没什么意义了,这些事你不说,我也都忘了。”冯笛嘴上说着,心里却有个声音问她:那你为什么又坐在这里“不,一直以来我都是个自负又狭隘的人,我不敢承认自己的无能,直到现在失去了所有,才明白过来。”林阳低着头,“这十来年,其实我一直记得那件事,时常对你感到愧疚,但回到安西,碰见那些老同学,还是忍不住会和他们一起调笑。”“其实我们都明白,是因为你不会反击,所以我们才肆无忌惮。”林阳抬头看了眼冯笛,她目光呆滞,像是在听,又像是走了神。“你说。”冯笛侧了下身子,这才慢慢回忆起,林阳将她逼在墙角问她要不要答应时的场景。其实,他不提,她真的已经差不多要忘记,毕竟已经十年过去了。“当时我没想过你会答应的,我们已经计划好了让其他同学以为你在追我,然后再肆意取笑你。”“不管我答没答应,你们的目的都达到了,而且是最大限度的达到了,全年级的学生都知道我一个丑小丫在不自量力,在自取其辱。这有什么好解释”“是,我们的目的达到了,但是,因为是你主动答应的,所以之后,我有感到内疚。当影响大到很多同学都对你指指点点的时候,我们几个都很内疚,但年轻气盛好面子的我们,并没有想过要为你澄清,我们都很懦弱,那时候也并不认为这是什么大的伤害。”“呵”冯笛轻笑。“那天在电梯里碰到你,我的心情很复杂有老同学相见的喜悦,也有点不敢面对的懦弱,当发现你跟以前完全不同的时候,又莫名生出点嫉妒跟嘲意。”林阳端起桌上的冰可乐喝了一口,而后苦笑道:“我很狭隘对吧”“那之后,我想联系你,但始终没有勇气。直到后来,我在公司出了问题,又偶然碰见你表姐,被逼的走投无路时便起了找你帮忙的念头,我知道我很没出息,但人被逼急了,哪还管什么面子。”“一开始你答应我之后,我想着事成之后一定要好好感谢你,并且郑重的为上学时的事情跟你道歉。但后来,你开始拒接我电话,我便开始猜想你是在为了那件事在报复我,一时糊涂之下,就跑去跟踪你你的生活简单又充实,我当时却嫉妒横生,完全没办法接受当时在学校被贬的一文不值的你,现在在安城数一数二的杂志社上班,事业生活都非常完美。而我,当初人人羡慕的优等生,却因为一个失误变得一无所有,所以那天”“所以你就把你的痛苦发泄在我身上”冯笛环起手臂,“林阳,你确实是个十分狭隘的人。”“是,你说的没错。”林阳脸上露出十分悲戚的表情,“我自私狭隘,所以我得到了应有的下场实不相瞒,我前两天刚办完离婚手续,房子也转手卖了,今天去银行办理了手续,本来应该离开安城的。但我想,我还欠你一个道歉。”“不管是前段时间的事也好,还是十年前的事,我都要对你说声抱歉,你不用原谅我,我只是想告诉你,是我错了,是我看轻了你你,你一直都是很优秀的,十年前的事情,其实也是出于我的嫉妒心才会发生的”冯笛心里真是五味陈杂,要说那件事情,她是真的已经要忘了,但心里受到的伤害,却一直留在那里。此刻听到林阳的道歉,她并没有释然的冲动,也真的觉得这个道歉可有可无,没有意义。不是他说一句因为嫉妒,她就会把过往的一切都推翻沉默中,落地玻璃前覆上个人影,她不由侧头去看,卓旗双手插兜拧着眉的样子忽然撞进她的眼里,她有些错愕的看着他,正想伸手打招呼,他就转身走了,背影冷硬又僵直,看上去是生气了。冯笛拧着眉转过头,看见垂着头的林阳,忽然就觉得不好,连忙拿起身旁的包袋,“抱歉,我先走了。”不顾林阳惊愕的表情,她急匆匆地跑出快餐店。此刻的卓旗怒火中烧,恨不得进店踹了那张桌子,顺便教训那个不知好歹的男人,但因为冯笛在那里,他忍住了本来说好明天见面的,可挂了电话,他越想越坐不住,工作也没了心思,纠结了几分钟就跟助理打了招呼,偷偷溜了。微信知道她还未下班,他便当起了二十四孝好男友,驾车来接加班女友,没想到,车子刚进他们公司所在的主干道,在红绿灯路口排队的当口,左顾右盼时刚好看到她转身跟一个男人往主楼方向走。他降下车窗,叫她的名字,却因为隔得太远,没被听到,他有些气愤,忽然见那男人转身看了下身后,明亮的路灯刚好照在他的脸上,他准确无误地认出了那是她的那个同学林阳。当时,他心下害怕,想立马跳下车去找她,路口的车却突然开始通行,后面的车也开始按喇叭催促,他只好重新启动车子,却忍不住往后看,好在车流速度不快,他正好看见了他们进了楼下的快餐店。在路口调头,车子开上路边的临时停车带,他急切地下车,虽然看到他们进了快餐店,心里却始终放心不下,一路走着,他火气冒头,生怕林阳对她又有什么不轨。到了快餐店门口,他慢下了脚步,她还安然无恙的坐在窗边,林阳的嘴里一直在说着什么,表情真算得上悲切。那一刻,他所有的害怕都化成气愤,还留有一丝理智的没有冲进去找他算账。他不明白,为什么已经受过一次伤,还要给这样的人机会听到高跟鞋高频率碰撞地面的声音,卓旗有些心软,他想回头,又恨铁不成钢的想给她点教训,只慢慢地减小了跨步的频率。忽然,手臂被一股力量坠住,某人气喘吁吁地弯着身,拖住他的身体,“喂你别生气啊,他来道歉的。”卓旗忿忿地将她的手指掰开,“我生什么气,你愿意怎么样是你的事情,跟我无关”冯笛被他呵斥过,就愣在原地,也不知道再恳求他一下。卓旗一边从裤兜里拿出车钥匙,遥控车锁,一边偷偷用余光瞄了她一眼,见她不动,又气上心头,三两步上车,狠狠地摔上了车门。冯笛被闷重的响声吓得回了神,隔着玻璃看到卓旗气呼呼的脸,她很恐慌,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听见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才急急忙忙的冲上前去,拉动车门,发现并没有上锁,都没来得及高兴,看了看卓旗的脸色,才敢上车。卓旗气冲冲的,车速直线飙升,冯笛捏着包带,时不时胆怯的看他一眼,过一会又陷入沉思。“要说你跟他没有什么旧情,我信才怪”卓旗转动方向盘,狠狠地瞥了她一眼。“没有没有”冯笛忙否认,“绝对没有,我发誓”他们那哪算旧情呀,那是旧恨。她这一否认,卓旗却更加确定心里的想法,没有旧情,怎么会在他明显的蓄意伤害之后选择不报警怎么会还接受他的道歉怎么还不愿意跟自己说明绝对是有旧情。越想越气愤,他一路都冷着脸沉默。车子经过丰德花园的时候并没有停,冯笛一直讷讷地观察着卓旗的反应,他隔一会咬一下牙,下颚的骨头顶起又落下,像她的心一样,被揪在半空又忽然掉落。直到德普路的私人住宅区,车子才停下来,卓旗还是冷着脸下车,也不招呼她一声,冯笛下也不是,坐也不是,十分纠结。眼瞅着他去开门,她还是唯唯诺诺的下了车,跟在他身后,进了院落,映目的是像上世纪八十年代的红砖院墙,房子外围也是红砖砌成,在夜色之中,被院里的两盏地灯照得带着十足的怀旧味。他开了房门,踏进去打开了照明,一下子,屋里和院落都变得明亮,冯笛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门朝她打开,卓旗正在弯着腰换鞋,他的后背周围像是笼罩着一层火焰,她想退开,又那么渴望靠近。心里一股冲动在盘旋,渐渐将那些忐忑都推在一边,她忽然就冲上前去,跨过小小的两层阶梯,顺着那道亮光,靠在了他的背上,双手紧紧地环着他的腰,“卓旗,你别生气”、33“我为什么要生气”卓旗忿忿地将脱下的鞋子踢在一边,却忍不住嘴角上扬,他装腔做样的想要拆开她环抱着的双手,没有得逞便拖着她走进厅里。冯笛咬着牙,被他拖着走得踉踉跄跄,“我们没有旧情,最多是有一些过节”“嗯,什么过节”卓旗装作冷冰冰的样子。“”冯笛想了想,不知怎么说出口,又顾左右而言他,“你要不要先去把门关上”“那你放开我”“不要。”冯笛摇摇头。卓旗无奈,只好拖着她将门关上,同时觉得被她抱着虽然感觉不错,但真心不太方便。“你到底要不要说”“”冯笛被他吓得僵直了背,手指不由箍的更紧,“你读书时有没有捉弄过你们班同学林阳他就是曾经捉弄过我而已。”“他喜欢你”“怎么会”冯笛否认,“喜欢怎么会捉弄”卓旗拖着她来到冰箱前,开门拿出一瓶水,“喜欢才会捉弄啊,不然谁闲的蛋疼,才跑去捉弄女生。”“也有是真的讨厌才捉弄吧”“讨厌就不理就好了,为什么要去捉弄”卓旗将瓶盖拧开,“你不会这么傻吧”他才傻吧,有人就是讨厌到怎么捉弄都还是觉得讨厌。“他现在对你余情未了”“不是不是。”冯笛摇着头。卓旗的手突然从她面前横过,然后他的身体打了个转,手臂在她和他之间隔开距离,瞬间就面向了她,“你现在很反常你知道吗”“”“你从来没有这么跟我撒过娇你心虚。”“没有,我只是不知道怎么跟你说。”她没有底气的否认,束在他身后的手有些不知所措地梗在半空,脸上谄媚的笑容早已消失无踪。他的手伸向背后,覆在她环着的双手上,面上有几丝冷意,“那等你想好再说”冯笛感觉到他冰冷的双手覆在她的手上,她垂着眼抿了抿唇,才彻底放开手,退开了些,低着头久久才问他:“你确定要听这应该是个比较悲伤的故事。”“”卓旗一副静听下文的样子。冯笛耸了耸肩,故作轻松的样子,她沉吟了会,再抬头的时候表情是讥诮又冷漠的,说道:“以前我在学校不怎么跟同学来往的,就像现在,我跟同事也都不怎么亲,我不太会跟人打交道不知道怎么,他们就讨厌我,突然打赌选出一个人来追我,搞臭我的名声,林阳是那个赌胜的人。”“他把我堵在楼梯拐角,人人经过都可以看到,他问我答不答应,也不说答应什么,我不知道,那时候很慌乱,从来没有试过那么多人的眼睛都关注在我身上,很不知所措,就答应了他然后,就跳出来几个同学讲我真的答应。说实话,我都不知道我答应了什么,他们就说我不过如此,不矜持装清高之类的。这之后就有男生偷偷给我塞小纸条,写一些特别露骨的话,女生就对我指指点点的。他们就说我装清高,心眼特别多什么的”她抬头看了他一眼,无奈的笑了下,“其实我都不知道我怎么得罪了他们。”卓旗拧着眉,他确实没想过这真的是一个悲伤的故事。从他想不通她那么帮他,又对他的伤害不计前嫌的时候,他开始猜测,总以为他们有段旧情什么的,但从没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