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在担忧什么老爷信任柏哥儿,把家中的事务都交给了哥儿打理;柏哥儿又是个聪慧的,若是读书再用功些,举人进士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儿”方廖氏站在门口微微笑道,方华柏她的身后露出半个头来,朝着方华柳动了动眼睛。在方华柏看来,嫡母如今给方华柳低头,将来必定也要给自己和姨娘低头的。就像嫡母说的话一般,父亲信任自己,公中的产业全交给了自己打理,自己也聪明,只是有些懒怠罢了。不过有个皇妃姐姐,他还那么努力干什么方华柳面沉如水,口气也不那么平静,直接问道:“你来做什么”方廖氏低头行礼,道:“娘娘,午膳已经备好,臣妾恭请娘娘移步用膳。”方华柳看着面容祥和的嫡母,心中恨极。捧杀方华柏是什么样儿的,方华柳以前就算不清楚,今日通过他的言行,也就明白了。若真是聪明,方家衣食供应俱全,又不缺夫子先生,怎么会到二十岁才中秀才可见是个拎不清的。只要做了官,方家一切都是方华柏的;不能入仕,打理庶务还不是为他人做嫁衣裳。“本来这些事不应该跟娘娘说的。老爷前些日子纳了位新姨娘,因怀相不好,一直在庄子上养着。老爷怜臣妾膝下无子,说了若是男孩,便养在臣妾名下。”方华柳由方廖氏引着,往方家的正厅去。袖子下的手却攥的发白。这边文锦绣也被一群人簇拥着往立鹤堂去。小福子提前来说了文锦绣的意思,老太爷病重,就不必迎驾了。刚到文家,做足了面子,文锦绣急不可耐的往立鹤堂去。德仪和文锦绣走在一块儿,李氏众人都跟在身后。“文姐姐不必着急,祖父这些日子已经好转了许多,太医说,再将养些时日,就能大好了。”德仪亲热的挽着文锦绣的手,低声说道。文锦绣见她眉宇间再不复以往的愁意,反而多了几分自在,不由笑道:“你能在文家过的舒心,我和你皇兄都高兴。”德仪低头一笑,道:“大家都待我很好,不是因为我是公主而畏惧我、巴结我,是真心实意的对我好”立鹤堂到了,文锦绣再无心思与她说话,只对她笑一笑,便进了院落。老太爷面容苍老了许多,精神头瞧着倒还好。见着盛装进来的文锦绣,还有一屋子哗哗跪下行礼的下人,不由有些欣慰的笑了。老人家双手抱拳,躺在倚靠在床上对文锦绣一拜,呵呵笑道:“草民拜见贵妃娘娘。”文锦绣的眼泪一下奔涌而出,跪在床前,抓着老太爷的手道:“是孙女不孝,让祖父牵挂”“绣姐儿,不哭”老人家笑得很开心,双手捧着文锦绣的脸,给她擦了眼泪。文锦绣看着祖父颤巍巍的手,眼泪流的更凶了。“我们绣姐儿,一看就是有贵气的。不像妆姐儿,总要依附别人才能过得好。”文老太爷完全没了往日的精明,仿若文锦绣是他的得意之作。“都是您教得好。”文锦绣拿着帕子,一边擦眼泪一边道。说着说着,文老太爷的神情又低落下来,“是文家拖累了你,你若是出身再好些,也能过得更好些。”文锦绣的泪水忍不住又溢了出来,拼命摇头道:“孙女生在文家,才是孙女的福分。祖父待孙女如珠似玉,哪是别的人家可以比的皇上待孙女也很好这样就很好了”文家众人都挤在屋子里,听着祖孙二人的对话,纷纷拿起帕子擦起眼泪来。文老太爷见此情景不由怒道:“我还没死呢”屋内众人皆一愣,一个穿缥色衣裳的孩童从人群中跑了出来,文锦绣听见三婶何氏有些恼怒的声音,“锦舟”文锦舟跑到文老太爷床前,小小的个子刚刚高过床沿一个脑袋,他朗声道:“祖父长命百岁”文锦绣和文老太爷闻言都笑了起来。老太爷让赵嬷嬷抓了一把窝丝糖给了他,笑道:“舟哥儿真会说话。”文锦绣第一次见三叔这个带回来的外室子,给了他一块玉佩做见面礼。文锦舟对着文锦绣中规中矩的行了个礼,甜甜的笑道:“谢谢二姐”文锦绣瞧着他黑沉的眼珠,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吃了糖,嘴巴倒是甜的很。”“因为祖父给了孙儿糖吃所以孙儿嘴巴才这么甜”文锦舟嘻嘻笑道,屋内的气氛松快了不少。何氏又气又恼,亲自上前告了罪,把文锦舟抱了下去。说了一阵话,文老太爷遣了三房四房的人。文锦绣留了长房的亲人,一起陪着老人家用了午膳。小福子急急忙忙的跑来,对着文锦绣耳语道:“娘娘,皇上来了”文锦绣一怔,问他:“皇上在哪里怎么出宫了”德仪听见动静,主动上前道:“皇兄来文家,想必不会大肆声张,我去迎了皇兄进来罢”文锦绣找不到更好的办法,点头让她去了。文老太爷笑眯眯的看着德仪公主出去,对屋内众人道:“好了,午膳也用过了,你们都回去罢我要和贵妃娘娘好好的絮叨絮叨”提起“贵妃”二字,格外的自得。李氏带着众人告退,文老太爷才拉着文锦绣继续说道:“文家钱财已经够子孙吃穿几代,只要上进些,总会出读书的种子。你只要顾好自己,盯着他们别走歪路就是了”“祖父知道如今说这些很是无理”文老太爷露出感慨之色,“当初若不是祖父起了攀附的心思,你如今也不会如此贵妃之位,看似尊荣,也不过是妾室罢了”文锦绣握住了老太爷的手,摇头道:“这世间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皇上对我好,孙女如今也是儿女双全,皇后之位于孙女而言可有可无。孙女此生已然圆满,这些缺憾根本算不得什么”文锦绣说着说着,眼泪还是掉了下来。她不想惹老人家伤心,只捡了别的话说,“祖父您没有瞧过重孙罢阿茜,就是幸阳,生的乖巧极了,载海不过一个多月,正是长得快的时候”文老太爷自然知道她的用意,笑着和她搭话,面上的倦色却越来越浓,眼皮子止不住的往下拉怂。德仪进来了,还抱着孩子。文锦绣含泪笑着叫了老太爷,“祖父,幸阳和载海来瞧您来了咱们家女儿少,幸阳可是金贵着呢”老太爷勉强的睁开眼,笑了笑。幸阳跌跌撞撞的跑过来,扑进文锦绣怀里。文锦绣扳过女儿,看着床上的老太爷道:“阿茜,叫老祖宗。”幸阳十分听话的叫道:“老祖宗。”老人家乐呵呵的“嗳”了一声,只慈爱的看着幸阳。幸阳感觉到老太爷没有恶意,大着胆子上前,踮起脚才能伸手够着床沿,奶声奶气的说:“老祖宗,我是阿茜啊。”德仪公主在文锦绣耳边小声道:“皇兄还在角门的马车上,只让我把孩子抱了来。”见文锦绣点头,德仪公主才抱着载海凑在老太爷身边,笑道:“祖父,这是载海。”老太爷睁眼看了一会,连道:“好好好。”看着文锦绣伤感道:“绣姐儿也做母亲了。”“是啊,祖父。您可以安心了。”文锦绣跪在床边,抹了一把脸,才道。德仪见机给赵嬷嬷使了个眼色,带着孩子和下人出去了,还捎上了房门。四下无人,老太爷才缓缓睁开了眼,露出一丝精光。他蠕动嘴唇道:“文家若是有不孝子孙,你就不要管了,直接逐出家门。三房也是,四房也是,不要连累了你”“文家那些污垢龌龊,留给祖父就是了。长房一脉,有你在,二十年内,必能崛起”说这话时,老太爷面上都多了几分光泽。他伸手,像很久以前一样,摸了摸文锦绣的头,快慰一笑。“盛世皆由你起,恶名皆由我背。做不了圣人,遗臭万年又有何妨”老人家收回手,靠在迎枕上,闭了眼。文锦绣失声痛哭,她艰难的攀着床沿,伸手叹了叹文老太爷的鼻息,然后颓然的跪坐在地上。她跪了很久,腿早就麻了。、杨柳意文锦绣叮嘱了两位嫂嫂还有德仪照顾好老太爷,这才在一大家子人的恭送下,恋恋不舍的上了轿撵。归时更是张锣打鼓。方家。方廖氏请了方妃前去歇息,这才得了空能在自己屋子里小憩。方炀托着妻子的手,感激道:“夫人今日劳累了,我欠夫人良多。只庄氏哪儿,还要夫人多多费心。”方廖氏强忍住心中的翻腾,扯出一个还算温柔的笑,说道:“老爷这是哪里的话咱们家能出一个妃子,是方家的荣耀。照顾庄氏乃是妾身的本分,妾身无子,只望庄姨娘能给老爷生个大胖小子。”方炀听得这话十分舒心,笑着拍了拍妻子的手,“华柏不成器,夫人早日安排他的婚事罢想来成了亲,也能懂事些。”方廖氏笑着应了,送了方炀出门去外院。看了看时辰,又怕方妃醒了,只能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想到自己新给丈夫纳的庄姨娘,那叫一个温柔貌美。肚子尖尖的,这胎想必是个儿子。身边只有自己的心腹丫鬟,方廖氏闭着眼,幽幽道:“谁家后院没有留子去母的把戏。一出生就养在身边,反正有乳娘嬷嬷照应着,只要每日问上两句,就是贤德了。”“那大少爷夫人当初怎么不”方廖氏睁眼冷笑道,“方家又不是什么勋贵,嫡庶都是讲给女子听得。方华柏若是二十岁的进士,我能耐他何他五岁开蒙,方家供了他十几年,卯时起亥时歇的读书,才中了个秀才,还能怪我不成”“那位让我在娘家都没脸,我凭什么要养大少爷榆姐儿嫁进恩寿候府,如今过的好好儿的,我也没什么遗憾了。其实不管谁生的,我都不想养。”丫鬟闭了嘴,方廖氏复又合上眼,靠在了迎枕上。方家还有些家底,给那方华柏着实可惜了。好歹得找个和自己一条心的才行。文锦绣回了宫,才见着早就回来了的儿子女儿,和周承寅。“老太爷还好罢”周承寅见她神情有些低落,不由问道。文锦绣抱着儿子哄了哄,儿子不给面子,又放下儿子抱了女儿。想要说些什么,又觉得无话可说。幸阳扯着母亲的袖子,开朗的叫道:“娘”文锦绣这才笑起来,看着周承寅道:“祖父他尚好。只我许久没回家了,有些”周承寅抱过女儿,揉了揉女儿的脸,笑道:“既然无事,那就好。你若相见亲人,让德仪勤快些进宫就是了。”“没得折腾一大家子。”文锦绣兴致缺缺,见女儿直打哈欠,便让乳娘带着孩子回暖阁梳洗睡了。周承寅见文锦绣面带疲色,不由拍了她的头,道:“安排好小的,咱们两也早些歇着吧你饿不饿要不再吃些东西”文锦绣一下趴倒在周承寅身上,闭着眼道:“我又饿又累又困。不知道先解决那一项”“那你先去梳洗,我让青杏把吃的给你送过去。到时候沐浴完也用完膳,就可以直接歇了”周承寅笑着给出了解决方案。可是没过些日子,徐德妃面容惊惶的跑到泽秀宫来,对文锦绣道:“方妃魔怔了”文锦绣一愣,“到底怎么了好好儿的,怎么会魔怔了”徐德妃见她不大相信,便靠近文锦绣,低声道:“还是马嫔跟我说的。说方妃近来日日梦魇,就在前天晚上,方妃穿着白衣,竟然孤身一人到了马嫔的蕴祥宫”“求马嫔原谅她不小心害死了马嫔的孩子”文锦绣心中有些怀疑又有些相信,蹙眉问道:“马嫔怎么说”徐德妃捂着胸口,还有些后怕道:“马嫔被惊吓到了,请太医开了方子,现在还在养着呢。倒是永福宫的下人,那天竟一个人都没发现主子不见了。我开头自然也是不信,昨天亲自去了趟永福宫”她摇头道:“方妃原本就瘦,如今更是只剩一把骨头了。只见她躺在床上,念叨着什么载涛别怪娘。我靠近她,她还要抓我”文锦绣问她:“那你是什么个意思”徐德妃勉强镇静下来,道:“我想着她这样,先请了太医瞧瞧。若是太医无法,只好请了高僧前来了”文锦绣见她已有打算,便由得她去,“既然你有了章程,那我便不管了,方妃的事儿,由你打理罢”“她这样,也太可怖了些。我哪能不管”徐德妃犹自笑道。方妃请了太医,喝了好几帖药,也不起作用。文锦绣和周承寅都去看过她,只见她眼睛瞪得老大,双目无神的躺在床上。面色蜡黄中隐隐发青。文锦绣被她这副模样唬了一跳,周承寅见太医也无法,徐德妃说要请人做法事驱邪,也没有制止。请了道士来做法事,又是驱鬼又是赶魂的,珊瑚强行喂方妃喝了不少符水,太阳穴都贴了膏药。方妃好歹能够多进些食,眼神也多了一丝光亮,不像之前跟失了魂一般。可是文锦绣觉得她现在这样子才像真正的失了魂。方妃如今跪在周承寅跟前,痛哭流涕道:“皇上臣妾有罪当初给宜阳公主下毒,诬陷陈妃的是臣妾臣妾丧子,心中嫉妒陈妃能够抚养二皇子,于是”文锦绣和周承寅对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