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苑进去皆是奇花异草行了一段路,叠翠间才见丹楹刻桷露出来,吴瑛将宝璐迎了进去,又使丫环奉了茶,才坐下道:“沈妹妹今日找我有事”宝璐笑道:“什么都瞒不过吴姐姐。”吴瑛笑笑:“也并非我神机妙算,每个人初来都会心慌失措这么一回。”宝璐看着她神色平淡像是习以为常,试探的问道:“吴姐姐在这里多久了”“已有一年。”宝璐眼睛一亮,能待这么久定有过人之处,不免欢喜起来,见吴瑛看着她,有些不好意思道:“不瞒吴姐姐我在此过了这么些时日觉得这里实在是个妙地,除了今日之事”宝璐声音弱下去,为自己寄生虫般的猥琐想法感到心虚,见吴瑛笑了声,忙解释道:“望吴姐姐理解,我们女子此生所愿不过是生活安稳,免受颠沛。”吴瑛笑笑道:“谢爷也不是那等肆意乱为的狂徒,多半有人来讨,他做个顺水人情,我原为韩都督所赠,中间也有那等狂徒来索要,恰逢韩都督在场给骂了一场,后也就没人提过这事,我也就幸运的住了下来。”宝璐听了心里一沉,她怕是没这般幸运。吴瑛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般安慰道:“你也不必这般焦心,如今府中饮宴少了许多,这三四月来几乎没什么饮宴,听司画她们说圣体违和,爷常伺左右,府中亦不多做乐,你竟可放心,阮香与金发碧眼的那两个来此亦有小半年,你来之前青玉斋的那位以及今日这次算的上是偶然。”宝璐听了心中稍安,但亦不全然放心,须得未雨绸缪,须得设法在此长久住下去。吴瑛也不多言,默默地陪她喝了一盏茶。宝璐想此事急不来,不若先与吴瑛搞好关系,便道:“每次都叨烦姐姐真是过意不去,又无以为谢,我那个小院子有的,只怕吴姐姐这里还多些,改日你若有什么需要我定不辞辛劳相帮。”吴瑛放下茶盏淡淡道:“你也不必费心。”说罢仍旧痴痴的望着窗外,宝璐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绾色纱窗外只是垂挂在雪白墙上的一些绿藤,吴瑛痴痴的看了半晌,方又端起茶来喝。时值夏日,饶是兰苑这般深幽,仍觉有些闷热,宝璐见她为人素净,她在这坐了半晌她也只喝茶,便道:“不知吴姐姐是否喜欢甜汤,我原在宿迁之时跟着府里南方的妈妈学过好些江南避暑又养颜的汤,我看吴姐姐都只啜些清茶恐不利养生,若是有机会不若我做些避暑汤送来给你。”吴瑛闻言转头望向她,嘴角绽开了几许笑意和煦如风,她道:“爷朝事烦忙时常在外书房起卧休息,所以外宅另有为爷的厨房,而爷若在内宅必是往老太太那边去的,多在永安堂用饭,所以永安堂又有个小厨房,而咱们虽不是正经妾室但比丫环、婆子们又好些,所以这后园里单有个厨房为我们,便在入口处的倒座。”宝璐笑道:“这后园后头我是逛遍了,倒未曾往前头去。”吴瑛笑道:“谢爷家法严厉,前头正屋里的人自然不敢造次,但咱们这后园的人到底比不上前头,管束自然松散些,虽不敢十分逾矩但也有些贪钱,如今厨房里管事的是蒋妈妈,平日里最喜欢喝两盅,她喝酒的时辰你塞点钱便能成事。”宝璐笑道:“我这便去打听,等我与蒋妈妈混熟络了给你做个银耳莲子汤最是消暑养颜。”吴瑛摇摇头,微微笑道:“老太太江阴人氏,最喜江南风味,谢爷最是孝顺,你若想在此安稳,此径是为捷径。”宝璐恍然大悟,吴瑛这是给她指明了一条康庄大道,忙起身做了一礼,“吴姐姐大恩大德宝璐没齿难忘。”吴瑛低了螓首,微微一叹:“不过是同病相怜叹你可怜罢了。”宝璐笑道:“吴姐姐果真是豁达之人,别的人只怕撵我不出去。”吴瑛失笑:“是她们看不开罢了。”宝璐也叹:“吴姐姐这般清高之人,在这倒是可惜了。”吴瑛淡然道:“也没有什么可惜不可惜,不过是挣一处栖身之所,如你所说免受颠沛。”宝璐在心中暗暗叹气,道女子多数时候都是身不由己,生活所迫。她确实想在谢府待下去,一来清净不受打扰,给她与绿萝、翠芸二人一方栖身之所,二来她一日在谢府沈宗荣便会一日善待赵姨娘。如今吴瑛也为她提供了一个顶好的途径,讨好老太太比在谢峤跟前争宠让她轻松太多。如此一来宝璐的心也宽了,安心陪着吴瑛又喝了一盏茶。吴瑛是个安静的妙人,多数时候都在品茶便是一花一木也能让她痴看许久,偏又生了一颗玲珑心,看事看得透彻多为她指点迷津,宝璐心中既感激又觉自己幸运。宝璐在吴瑛处陪她看了一上午的院子听了一上午的鸟啼蝉鸣方才施然告辞。回去之后宝璐将如何讨好谢老太太放在头等重要的位置,不过这些首要的就是得跟后院的蒋妈妈打好关系,自己才能得便。头一件事情,宝璐与小丫环、老婆子打了个招呼,以后一日三餐竟不必麻烦她们送了竟让绿萝、翠芸去取便罢,二人省了力没有不愿意的。宝璐意欲绿萝、翠芸二人先与厨房的人先熟悉熟悉再顺便摸摸谢老太太的口味。宝璐苦思冥想如何接近老太太,不成想半月未到,老太太热暑难耐,谢峤竟将她送到京郊别馆避暑去了。宝璐计划落空简直要吐一口老血,在院子郁卒两日方稍稍平复,好在吴瑛原说的,如今因圣体违和,谢峤朝事繁忙甚少饮宴,心才稍安。不过事物都有两面性,老太太一走,红蕊倒安分不少,虽只整日在房中躺着,但毕竟不出去让她心烦,看来吴瑛所说谢府家法甚严所言不虚,少了谢老太太这顶大伞,后边的人也不敢像上次那般造次,宝璐谢天谢地,红蕊只要不出去惹事便好。第110章 宝琪找到了中间赵姨娘又来了一趟,翻了一边宝璐的妆奁,见仍是她上次所见的那些东西,很是生气的认为宝璐未将她的话听进去,若是听进去了拿住了谢峤的心何至于一点东西都未得,遂又拿了几样以此激励宝璐。看的翠芸在宝璐耳边嘀咕了一声,姨娘如今来竟像是搜刮姑娘的体己般。宝璐一来无法与赵姨娘说谢府的情形,二来心中也是怜惜她,也没说什么由她去了,教绿萝好生将她送出去。绿萝、翠芸二人因常在厨房走动,与厨房的婆子多熟悉了,因着待得时日久了,二人又是嘴甜和气的婆子们倒也喜欢,遂与各处的人倒都熟了几分,如今倒可将赵姨娘谢府后门送出去。绿萝道给赵姨娘叫顶轿子。赵姨娘道:“不必,还有些别的事情,一会我自己回去便好。”说着便挥着手让绿萝回去。绿萝惯知道赵姨娘是不客气的性子,她说不必便不必,遂告了别便转进来。绿萝往回没走两步,想着赵姨娘说别的事,不知是何事,她一人能否做的去,遂仍旧转过身去往府门外欲叫住赵姨娘问一声,可要帮忙的。绿萝扬声欲叫忽见前边街角处蹿出一个人来,一身青灰短褐,壮实身材见了赵姨娘忙迎上去,赵姨娘也忙从怀中掏出一个东西来,绿萝定睛一看,那粉色帕子就是方才赵姨娘用来装宝璐的首饰的,赵姨娘竟将那一包子东西一股脑塞给了那灰衣男子。绿萝惊讶,细看那男子竟是从未见过的,再准备细瞧,二人一转弯就就看不到了。绿萝忙回来将这事一五一十给宝璐回来,宝璐忙问她:“可看清了,是否相熟的”绿萝一口咬定:“是不相熟的,相熟的我一眼就能瞧出来,看他打扮像是个庄稼汉。”宝璐心焦,就怕赵姨娘上当受骗,上世网络上看的老太太买保健品受骗的事情还少吗可她如今在这里不能时时在她身边劝着,须得递个信给梨儿才是。宝璐让翠芸去沈府后门找刘成家的给梨儿传个话,因着如今熟络起来进出倒是自由的,翠芸听了她的话当天就去了,晚上回来时脸色铁青,宝璐忙问怎么回事,可带到话了。翠芸往常看谁不顺眼说起话来是噼里啪啦不留情面的,因着赵姨娘是宝璐的亲娘,她虽看不惯却不能在姑娘面前说什么,只得晦声道:“姑娘往后多想着自己方是,姨娘再来也莫再叫她拿你东西了。”宝璐忙问:“何出此言”翠芸道:“我不愿瞒着姑娘,可也不愿教姑娘伤心,姑娘还是莫问了,只道多给自己留些体己方是。”宝璐急了:“你好歹给我说个明白话,你这样我更担心。”绿萝在忙也着急:“有什么事明明白白的说出去,如何做姑娘自己拿主意。”翠芸抬头望了两人一眼,见二人俱是一脸急色,她若不说清楚只怕她们更担心,索性一咕噜都说出来,姑娘比她聪明定能拿个好主意,便道:“罢罢罢,我左右叫姑娘着急不若说出来也好教姑娘有个警醒。”翠芸抿了下嘴犹豫道:“我去的时候姨娘还没回府,梨儿正好在刘成家的那里玩,我一见了她便将姨娘的事告与她,让她多提醒着点姨娘莫叫人骗了。”“谁知梨儿姐姐倒笑话我一惊一乍的,那壮实青年就是周婶子的大有,前个儿周婶子病了家中缺钱,姨娘接济过几次,那大有也来沈府讨过几次皆是梨儿姐姐给送的钱。”“我道,周婶子家虽可怜,但姨娘也该量力而行,往后路还长着须得多留些体己。梨儿姐姐听了也叹,道是姨娘命苦,命中注定无子,七姑娘又是个姑娘家如今又送去了谢府,沈家人又是这般无情无义,姨娘少不得要为自己打算打算。说是姨娘有心要收大有做义子才这般钱财接济,说若是能认了大有,她下半辈子也算是有儿子靠的人。”翠芸抬眼望向宝璐,道:“姑娘你看看,姨娘这两次来哪一次不是来搜罗姑娘的东西,原以为她真是好心,现在看来是拿姑娘的贴那个大有。”绿萝怕宝璐伤心忙看向宝璐,宝璐见二人都望着她,笑了下道:“你看着我干嘛”二人眼中的担心,让她觉得这并不好笑,脸颊有些微微的僵意,嘴角收回尽是苦涩,她扯了下嘴角挤出一个笑道:“话也不能这么说,姨娘的担心也在合理之中,我如今也是自身难保苦求安稳,帮不上姨娘什么,她若能为自己找个安稳的退路也很好,况我见周婶子是十分淳朴之人,想必她的儿子也是善良的人,姨娘也是为自己找个保障而已。”绿萝道:“如今姑娘也可安心些也不必太为难自己。”宝璐苦笑道:“也不算是为难,只想求个安稳而已。”翠芸本想发两句赵姨娘的牢骚被绿萝截断了又见宝璐这副形容知她心里是在意,便也不再提不使她伤心,便转了话题道:“六姑娘找到了。”二人吃了一惊忙问,如今如何宝璐知赵姨娘认定宝璐的事都是因宝琪而起,所以前两次来宝璐也不问宝琪之事,怕问了也只是惹赵姨娘一顿骂而已。“六姐姐在哪里找到的”宝璐忙问。“听梨儿姐姐说原先太太找了一旬也未找到,后见杜鹃总有些鬼鬼祟祟的行径,太太便使人暗暗看着她,这才发现杜鹃偷偷到京郊破庙里给六姐姐送衣服,太太当即便使人给抓了回来,一同回来的还有一穷书生。那个破庙原来也找过,碰见的便是那穷书生,他皆道没见到六姑娘,原来是给她打掩护。听梨儿说六姑娘当场便跪在老爷、太太跟前说与穷书生已经有了夫妻之实,这辈子非他不嫁了,那穷书生一件衣服打满补丁,神色甚是慌张,当即便要跪着叫岳丈,被老爷一喝抖抖索索的没敢跪下去垂着手立在一边,道是会为六姑娘负责的。气得老爷胡子都要竖起来,大骂他好好的闺女给他轻薄了,他要如何负责,便是嫁与他也是便宜他了。听说那书生是进京赶考的书生,因此次未中且家中清贫无钱往返便借住在破庙里,那书生倒有几分骨气,说是下次定高中让六姑娘过好日子。老爷当场要将他打出去说学问未有吹牛倒不脸红,六姑娘看着那书生要被他打出去也忙跟上前死命拦住,老爷看六姑娘一心一意要跟着书生道是不中用了,冷了声从此断了父女关系,家中一分一毫都不许带走,杜鹃也一起打发出去。六姑娘当即在地上咚咚的磕了头道谢老爷成全,扯了书生便走,书生临走还大声立下承诺下次科举定要中个名来拜见岳丈。”宝璐听了既安心又唏嘘,忽而想到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唏嘘别人,转而问:“许姨娘如何”翠芸叹了一气道:“也就那样,关了几日便放了出来,听说整日闭门不出,但听了六姑娘的事倒说莫欺人贫寒到底是个清白之家。”宝璐听了沉默了一阵,对于许姨娘来说此般怕是比送进永和王府更好些。翠芸又接着道:“八姑娘和四奶奶后面听说了你的事到三房院哭了一场,但因皆是瞒着老太爷的,倒是被三太太说了一通也无可奈何。”宝璐心道,如今老太爷病着,只要没人在正屋多嘴他便不会知晓,府中各人谁知也爱莫能助,只道三老爷回府了皆大欢喜。宝璐叹了一气:“各人有各人命,只道姐妹们都安稳才好。”绿萝、翠芸点点头:“姑娘也会好起来的。”宝璐笑笑不再言语。谢老太太原本是去别馆避暑,入秋后便回来,谁知秋日干燥诱发了咳嗽旧疾又休养了两月,又贪秋色宜人又留着赏了一月的景,回府之时已入冬。宝璐在后花园深居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