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红妆,可如今只剩下一具冰冷的尸体。东方瑶忽然想起来顾氏肚子里的那个孩子,想起她低头羞涩的一笑,她好厌恶好恶心,为什么小荷死了,她却要孕育着一个孩子,这个孩子将带给他无限的欢乐和欣喜,可是她的小荷,从此只能躺在无尽的夜中这一点儿都不公平,凭什么,凭他是太子么东方瑶忽然大笑起来,她一把扫掉案几上李况和楚氏族人送来的祭品,狠狠的将那些绸布扯碎。“娘子,娘子,求你不要这样好不好”芍儿跪在东方瑶面前,哀哀的说道:“娘子,你清醒点好吗”“我已经在足够清醒了,”东方瑶转脸看向芍儿:“我要顾氏肚子里的那个孩子给小荷陪葬,我要他的命,我要他死”芍儿惊呆:“娘子你在说什么”“我很清醒”东方瑶冷道。芍儿赶紧来捂住东方瑶的嘴巴,小声哀求:“娘子,那个孩子是无辜的,你为什么要他的命”“他是无辜的,”东方瑶嗤笑,一边甩开芍儿的手:“小荷也是无辜的,她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她就要死”她看着棺中她冰冷的尸体,想象着她如果此时能睁开眼睛,对自己一笑,她一点也不会害怕,她以为这一切不过只是一场梦,什么毒什么死都是骗人的。“都是假的”她忽然想起来陆静娘死之前说的那句话。她笑。是啊,都是假的。说好了一起守岁,可恨最后却只剩下了自己一人。时有风过堂而来,惊起白色的纱幔,幽暗的白烛星星闪闪,却再也照不亮那张睡着的容颜崔城之出门的时候就感觉天色不太对。于是他对崔思娴道:“等会儿大约有雨,不若你先回去罢,我带着十郎入宫便好。”崔思娴可怜巴巴的看着崔城之:“阿兄,你不是说好了带我进宫的么”“阿娴,若是不小心受凉、淋雨,会生病的,”段骁飞对着思娴笑嘻嘻道:“生病了可是要吃药的,药那么苦,你肯定不愿吃对吧”崔思娴瞪了段骁飞一眼,又看向崔城之:“阿兄,你这一走,什么时候才会来看我”崔城之脸上有着无奈的表情:“阿娴,我不就住在旁边么,随时都可以来看你。”“那不一样”崔思娴皱眉苦脸:“阿兄为什么不能和我们住在一起,你一个人住多冷呢,都没有个贴心人为你收拾”一想起来崔思娴都觉得心疼。她风华正茂二十四岁的兄长家中竟然连个侍奉的妾侍都没有,念及此,崔思娴忍不住道:“阿兄,棠姐姐都过世这些年了,你还没有要找嫂嫂的打算吗”段骁飞拍了崔思娴一下,用眼神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谁知崔思娴却生了气一般,狠狠的敲了回来:“你这个死家伙,我阿兄的终身大事,和你有个鬼关系啊,要你来插嘴”“好了好了,”崔城之叹道:“新婚夫妇,怎么能动不动就吵嘴呢,该相敬如宾才好”说完这句话,他自己都挑了挑眉,相敬如宾貌似不太现实,“阿娴,你现在出嫁了,阿兄虽说不能时刻在你的身边,可我们到底血脉相连,阿兄也会时刻记挂你的。”他对再婚一事缄默不言,崔思娴怎么能看不出来自家兄长的意思,倘若不是还记得卢氏徐氏,自家阿兄这样好的条件,光是当朝皇后这一条就够那些长安贵女争先恐后了,可偏偏偏偏他这些年鳏居不娶,闭口不言。崔思娴难过的看着丈夫和阿兄走远了,叹了一口气。第九十一章 为何不能“城之,你真的是这样想的”朱雀大街上,两人并驾而行。崔城之看着周围有些躁动的灰尘和人马,不经意皱了眉:“十郎,你明知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和你从小一起长大,怎么会不知道你心中何想每每思娴和我提起这事,总忍不住要哭,不过在你面前,她装出来的罢了。”这时的段骁飞,脸上玩世不恭之色褪去,严肃正色的说。可是不过一会儿,他瞬间破功:“崔城之,你怎么不理我”崔城之淡淡看他一眼:“有车架来了,你不打算让路么。”段骁飞往后一看,果然,有辆车架正向着这便来,看卤薄倒像是高等嫔妃的等级。“怎么回事。”崔城之越看越惊讶,不由喃喃道。那车上挂着一条白幡,跟在车旁的那圆脸的婢女,看上去面色并不太好,甚至可以说有些丧气了。崔城之心猛然一跳。“城之,你做什么”段骁飞一见崔城之下马去,诧道,赶紧也下了马。“敢问这位郎君,这是发生什么事了”段骁飞这才发现,周围不知何时竟然聚集了一群的人,崔城之捡了其中一个郎君,问他。“唉,你没看见那马车上挂的白幡吗卫将军夫人前几日去了,这宫里的东方贵人竟然特意为她出殡守丧,从前只听人说她是无情寡义之人,就是当初废太子都是毫不留情,却不曾想她竟会为了那夫人这样做”周遭一阵叹息声。“东方贵人,是东方瑶吗”段骁飞有些奇怪。却没有人回答他。崔城之注视着那架马车,看它离着自己愈来愈近。“我就知道”“知道什么”段骁飞一脸呆滞,紧接着反应过来:“卫将军夫人去了”他怎么记得,卫将军年前才新婚,怎么他的夫人这么快就去了马车行至仙居门,只见一个素衣的女子下车来,她看上去面色十分憔悴,并且很冷漠。在贴身婢女的搀扶下上了另一辆的马车,这才进了皇城。马车换成步辇,很快就到了含凉殿。“瑶儿,你可算回来了”婉娘就在门口守着,一见东方瑶,赶紧迎上来。“姊姊”东方瑶有些忍不住,她吸了吸气,把满腔的悲伤吞咽入腹,怯怯哀哀的叫了婉娘一声。婉娘怎么会不心疼她看着这两个少女从小一起长大,视如姐妹,可是如今,竟只剩下一人了“瑶儿,都过去了。”婉娘亦不知该如何开口,可是再要她说出别的话来,她又怎忍心来伤她“起来罢。”韩鸿照叹了一口气。见东方瑶只是低着头,韩鸿照有些不忍:“你也要知道,谁都不可能陪你一辈子。”“为什么不能呢,殿下”东方瑶抬起头来,倔强的问她:“殿下是觉得,这个世上只能有自己一个人么,不管那个人有多爱自己,最后都是自己在掌控一切,最后走到尽头的,只会是自己一人”“难道不是吗”韩鸿照目光灼灼的看着她,一字一句道:“我走到今日,谁又曾陪过我呢都说女人如同丝罗,应当依附乔木,可直到如今,我也不曾见过真正能依靠的乔木。”“殿下,眼前分明就有,只是你不曾注意过而已。”东方瑶坚定道。韩鸿照“哈”的一笑,她颇为怜悯的看着东方瑶:“你不觉得自己很傻吗,你根本就不知道人会有多么懦弱和无情,倘若你妨碍了他危害了他,他也会毫不留情的将你抛弃,只有自己强大起来,才会让自己变成高大的乔木,不需自己交托,而是要所有人都来依附自己”东方瑶有些无奈,她知道,也许早年韩鸿照受伤太多,她可能根本就不会体会到这种感觉,她以为一切都要自己来争取,却不知她如今的一切也不是她的全部,其中也有她爱人的骨血。可是有一点她不可否认只有强大,只有强大起来才不会被伤害。她一定要强大,她不要再看着自己爱的人离开东方瑶跪下来,行了一个重礼,面无表情道:“殿下,臣愿为殿下分忧。”至于卫季卿的去想,东方瑶简直伤透了脑筋。她对韩鸿照说,卫季卿是以因为悲伤过度才会不知去向,希望韩鸿照能够宽恕他,韩鸿照便派了石安京去渭南亲自找他。虽不知卫季卿究竟是因为什么才失踪,可东方瑶心中总有不好的预感,她很害怕卫季卿会做出什么傻事来。“娘子昨夜一夜未眠,三餐又不曾吃,倘若真的是累坏了身子该如何是好”芍儿端来一桌子的饭,可怜兮兮的看着东方瑶,希望她能吃一口,而不是推辞自己没有胃口。东方瑶觉得嘴巴干干的,她扫了一眼满桌子的菜,轻轻点头:“我会吃的,你放心好了。”喝了一口水,嗓子一阵清凉,似乎也不那么难受了。可是她看着这些饭菜,尤其是面前的这碗清风饭,不知怎么的就想起来了小荷的桃花饭。那碗饭,真的很好吃。她吃了一口,感觉口中塞满了米粒,可是眼睛却慢慢的雾了。心口有个地方堵的特别难受。她狠狠的攥着手中的竹著,直到它脆弱的身子“啪”的一声碎裂,都不曾察觉。这些年的日子仿若近在眼前,可是记忆中的人却不在了。本想不过是一段时间的分离,却不曾想是死别。“我不惧怕死亡,我只是害怕离别。”那日她的话言犹在耳,却不想一语成谶。为什么呢,她还是不明白,她怎么会突然就这样离开,连一点点的准备也不给她,要她怎么接受从此自己的生命的再也没有了她的这样一个事实“哗,哗”沉闷许久的天终于下起了雨。走出含凉殿,崔城之对段骁飞道:“你先回去罢,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无妨,我和你一起。”“不必,你先回去,这样冷的天,莫要留思娴一个人在家,她会担心的。”崔城之坚持道。“好,”段骁飞微微颔首:“你若是回去的早,就去我那儿吃,思娴一定都为你准备好了午膳。”段骁飞嘱咐完了,看着崔城之应了,才放心的离开。有风吹来,空气的雨丝斜斜的落到衣衫上,有凉风顺着衣袖钻入肌肤中,瞬间起了一层疙瘩。仿佛有屋檐上的碎玉子在雨中飘着,不时发出清脆的声音。心有些乱。不知走了多久,崔城之停了下来,脚下是一片柔软的草地,青草冒尖,水珠点点;园中海棠花打了些许花苞,未及盛时。他抬头望着那在空中摇摆的花叶,怔忪良久,终究没有再踏出这一步。第九十二章 桃花祭酒一听说东方瑶要亲自去渭南,韩鸿照说什么也不同意:“你乃是后宫之妃,除非有一日你是别的身份,否则我怎么会要你去渭南”“殿下要我坐以待毙么倘若不知道事情的真相,瑶儿寝食难安”东方瑶说道。“我看你这几日有些精神不济,若是没什么事也不用来紫宸殿和含凉殿了。”韩鸿照挥挥手,示意东方瑶可以下去了。东方瑶仿佛不死心,直直的看着韩鸿照:“殿下明知楚荷于我来说意味着什么,为何还要如此”她声音中带上来一丝凄切:“殿下,小荷的死因查不出来,季卿也不知去向,你要我如何是好”韩鸿照沉默了一会儿,才说:“石安京找不到他,难道你就能找得到”东方瑶用力点头。韩鸿照叹了一口气,“你先回去,容我想想。”东方瑶还想再说什么,被婉娘拦了下来,到了门口,婉娘才缓缓道:“这几日陛下又病了,殿下这些日子也头疼的紧,你不如慢慢劝她。”东方瑶缓缓点头:“多谢姊姊,瑶儿知晓了。”看着婉娘走远了,东方瑶退到一边来,面无表情道:“那件事情怎么样了”“娘子放心,奴婢已经命了散播消息之人,想必不久就会满城皆知了。”不远处的龙首道上,正有一人的车架过来,帘子一掀,露出一张清丽的容颜,那女子在当朝太子的搀扶下走了下来,捂着小腹,和丈夫拾级而上。东方瑶就冷冷的看着顾氏的小腹,倘若她在龙首道上滑下,腹中胎儿死于非命,或许自己就能好受些了想起李况惊恐的眼神,东方瑶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