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甘心,他不甘心。他不甘心不能手刃仇人,不甘心就就这样遗憾的死去“你别怪我卫季卿,是你自找的”李况缩着身子,颤抖的说。“李况,”卫季卿大口的喘气:“你会受到惩罚的,我卫季卿做鬼都不会放过你”卫季卿咬着牙,说完这最后一句话,然后用尽全身的力气,向前一刺,在他倒下之前,只盼着那把匕首能再往前一点,能再长一点因为他,不甘心啊。他的身躯开始慢慢下滑,最终倒于地上。有血腥的味道开始蔓延,粘乎乎的东西逐渐浸湿肌肤,李况几乎下意识的想缩脚,可是不管他的内心怎样呐喊,他的身体竟然都无丝毫的反应,仿佛时间静止一般,他呆滞而毫无焦距的看着某个角落。“赶紧把太子扶到车上。”一身甲衣,眉目冷峭的郎君吩咐完,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卫季卿。他攥紧了手,仿佛手中拿着的是一件很重要的东西,可是慢慢的又松开。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他的面上已经恢复平静,继续指挥着一边的医师:“快去给殿下查看伤口。”“明明是你该死,为什么要怪我”李况喃喃自语,他形容有些不对,医师赶紧把脉,发现太子已经有些惊吓过度,神志不清。“看样子要赶紧回去了。”石安京凝望着天边,注视着那一轮已经落入西山的薄日。晚风徐徐吹来,吹起女子额前散乱的刘海。东方瑶坐在石凳上,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良久,她才道:“果然是这样。”心仿佛已经麻木,那初听消息时心脏被针扎的痛楚已经逐渐散去,东方瑶开始明白卫季卿的意思来。原来那日他说的一番话,竟真的是要孤身刺杀李况的意思。她从袖中拿出那一方丝帕,指腹轻轻摩挲着上面那精致的折枝荷花的纹路,心中淡淡的哀伤。粗粗算来,她和卫季卿,也认识五年了。从她在含凉殿第一次卫季卿开始,从没有想过他会和自己的挚友相守,也没有想过自少年时便驰骋沙场的将军会落的这样的下场原来一个人若要死去,是这样的简单啊,可是在世的人呢,他们又该怎么办呢闭上眼睛,眼角鼻端都有酸涩的感觉。“庄叔查的如何”睁开眼来,她淡淡道。庄叔是东方瑶选的可靠人,在长安经营布庄和茶行,原在掖庭主管绢布,东方瑶小时候也认识他,后来他年龄大了被放出宫外,东方瑶便拿钱资助他经营布庄茶行,借此来打探宫外的各种坊间消息。自得了自己的命令去灵泉后,他便一直为自己打探楚荷中毒和卫季卿去向的消息,毕竟东方瑶如今也不能完全信任韩鸿照。“楚娘子吃的并非是翻鱼,而是和翻鱼长得很像的一种鱼,叫做西施鱼,此鱼只有去除肝脏才能食,否则便有剧毒,可致死,因此万不能吃,”芍儿叹道:“卫将军应当就是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才会如此去冒险。”一旦事发,只要李况在刑部和大理寺稍加手脚,便可以将夫妻两人的死归咎于渔夫错将西施鱼当成翻鱼来烹制,吃错东西意外而死的样子,既然渔夫当场投水自尽,到时候他想要摆脱罪责就很容易了。只是恐怕李况自己也没有料到,会发生那样的意外,他最想毒死的那个人没死。这样缜密的心思,太子殿下还真是不一般呢东方瑶的眼神逐渐冰冷,李况,有朝一日,我必要你家破人亡,十倍奉还。绝不会要小荷季卿白白枉死。很快,卫季卿刺杀太子的消息便传满朝野上下,一时之间议论纷纷。当石安京对韩鸿照说完这个消息的时候,韩鸿照面色复杂:“你是说,太子也受伤了”“是的殿下,不过卫季卿那一刀并未切中要害,便被太子的手下之人一箭射死。”石安京拱手低声道。韩鸿照蹙着眉叹气:“我真该去看看他,怎么会惹上这样的事”石安京从紫宸殿出来的时候,有个婢女叫住了他。石安京能认得出来,那个圆脸的婢女是东方瑶身边的心腹婢女,叫做芍儿。“将军请随奴婢来。”芍儿做了个延请的手势,石安京跟着她到了一座古朴的石亭旁。彼时,她年龄尚小,也不过十六岁,也许还有几个月就十七岁了,可是她看上去已经不一样了,石安京也不知道究竟是哪里不一样了,只觉得她眼中多了几许哀伤。那些哀伤,他见过,可是如今,他也是推手之一,他并不忍,可石安京的心猛然一跳,就在东方瑶望向他的时候,慌乱的看向了别处,“才人是有什么事吗”东方瑶却已经一眨不眨的看着石安京,说道:“石将军,卫季卿是怎么死的”“是是被太子殿下的护卫射杀。”“那,那他有和将军说过什么”石安京一怔,他下意识的去看东方瑶,却见东方瑶眼中一片清明。“没有。”他说道。他不能说真相,却只能否认。东方瑶沉默了一会儿,“好,我明白了,多谢石将军。”等石安京走远了,东方瑶浑身上下却逐渐漫上一种无力的苍凉这些痴儿,何其傻也第九十五章 浴佛之节自然,对于卫季卿刺杀太子一事,韩鸿照十分愤怒,她下令将卫季卿昔日的手下全部关押,三司联合会审,并声称要卫季卿三族下狱。然而不出东方瑶所料的是,雷声大雨点小,事态并没有看起来的那么严重。“殿下,三日之后便是浴佛节,殿下为何不趁此机会去一趟大慈恩寺为陛下祈福呢”婉娘一边添水,一边说。皇后微微颔首,说道:“我也正有此意,只是最近宫中事务太多,我若离开,恐怕不妥。”“太子殿下也身子不适,殿下此去大慈恩寺,既是为太子殿下祈福也是为陛下祈福,岂不是一举两得”坐在一边的东方瑶忽然开口。“哦”韩鸿照微笑着看着东方瑶:“你也是这样想”东方瑶不知道韩鸿照去了东宫和李况说了什么,不过肯定不是好话,这是她一贯的风格,现如今坊间童谣正盛,难免不会让人心生疑虑韩鸿照最终点了点头:“也好。”东方瑶告辞,走到门口,韩鸿照却又叫住她。“你没别的话要说吗”东方瑶转过身来,正看着韩鸿照喝了一杯茶水,她晚间喜欢饮茶,因为这样可以提神,批阅章奏时也不会觉得太疲倦了。“殿下是有什么事要问吗”东方瑶盯着韩鸿照手中握着的那金丝高腰杯,下面微微折起的茶托,心口一阵一阵的钝痛,垂下眸来:“殿下,臣的确有一事相求。““娘娘,奴婢来吧“云芝伸手想去捧太子妃手中的那药釜,却被太子妃灵巧的躲过,“好了,没事的,又不是第一次怀孕了“云芝无奈,只好扶着太子妃,两人一同走到宜春宫门口,太子妃却打了个手势,示意云芝止步,然后径直走了进去。殿中显然有些空旷,药味儿充斥了每个角落,脚步踩进内室,室中一张榻上,太子正一手扶额,靠在隐囊上,一边的茶水早就凉掉,太子妃把药倒入碗中,又换了一杯热水才在案上。忽然有双大手握住了她纤细的手腕。“殿下,不能用茶水服药的,会解药性,该用温水送服“听着没有回应,太子妃疑惑的抬眼来看着自己的夫君:“殿下这是怎么了“李况恋恋不舍的看着自己妻子恬静的容颜,心中一动,他伸手来讲她鬓角的碎发挽到耳边:“都说了不要你来,你怎么不听呢“太子妃却摇摇头:“我不放心,更何况她也不是做不出来那样的事。“李况怔了一怔,“当年长兄罹患重病,母后却未曾为他续药,长兄就此亡故,你说,长兄那病真的是没救了还是母亲故意不给他续药“顾念霜心中一动,她凝视着丈夫满是怜惜和信任的眼睛,最终别开了目光。“阿爷看过,说,说是还有救“坊间人口中,都说是皇后为夺权故意断了亲生儿子的汤药,致使他早早病逝。当初李况把这个消息告诉李怀睿,是为了引诱他与皇后为敌,可是他未曾料到有朝一日,他竟然也会面临着这样的抉择。“我相信你并非有意为之,那样的丑事我只会为你再遮挡一次,却绝不会再有下一次,你是我的儿子,可同时也是大唐的太子,再一再二不再三,我现在也老了,只想安度晚年,你父皇身子不好,这些事情我也从未对他说过,你应当知道我是什么意思。“抉择难下。“殿下“太子妃把入神的李况唤醒,她反手握住李况的手,柔声道:“无论殿下想要做什么,我都会一直跟着殿下的。“君若入锦水,妾必投深渊。李况看向妻子还尚未显怀的小腹,逐渐下定了决心。李家的儿孙,该些血性了。五月十日。浴佛节是佛诞日,都说是从天竺传来的,但其实佛教传入中原即有此节了。在这一日,长安的各个寺院都要用香汤为佛身沐浴,以此得名“浴佛节“。韩鸿照一早就离开了大明宫到大慈恩寺去祈福,不过为了安全起见她并没有要求众人为自己让路,只是坐着一辆华贵的马车从大慈恩寺的后门进入,直接入了大雄宝殿。都说为人父母操心操力,韩鸿照当年为了生元香也吃了不少苦,纵然也曾忽视过她,那也是无心之过,她真心的祈求女儿能一辈子快快乐乐,不受皇室束缚。而此时的蓬莱宫中,东方瑶正跪在榻边上,为皇帝吹了吹碗中的药汤。“陛下这几日可好了些,有没有再头疼“皇帝看上去有些虚弱,他懒得摇头,只是眨眨眼:“无妨。“可是说完这句话,他却又剧烈的咳嗽起来,捂着自己的手大口大口的喘气。“殷侍御,殷侍御“东方瑶一边叫,一边为皇帝顺气:“陛下可是嗓子难受,要喝水吗“于是服侍着皇帝来喝水,谁知这一喝水却又咳嗽的更厉害了。把完脉,殷侍御面色有些不太好,他沉吟片刻,放道:“陛下这些日子不要受风,也不要过激,躺在床上好好休养大约没几日就好了。“说完这句话,他咽下一口唾沫,看向东方瑶。东方瑶微微一笑:“多谢侍御了。烦请您来开药吧,妾身便随着去拿。““哦,好好好“殷侍御忙不迭的应好。从药房出来的时候,曹吉祥已经在外面等着了,东方瑶走上前去,将煎好的药递到他手中:“劳烦内侍了。“曹吉祥微微颔首,这便离开。东方瑶一直看着他拐入一侧的游廊,算算时间,感觉也快要到了,便起步向着紫宸门的方向走去。不过走了十几步,她便听到远处兵甲摩擦的声音似乎蠢蠢欲动,随即有个婢女跑到她身边来对她耳语:“来了。“东方瑶点点头,那小婢女低头离开的一瞬间,东方瑶发现自己面前站了两个人。“好久不见,怎么,你找我有事吗”东方瑶开口,淡淡一笑。崔城之这才发现,一月不见,东方瑶似乎变了,她的笑意分明没有直达眼底,在这之前,她只有在初相识时才对他这样笑过。不知为何,他心中有股针扎的痛。他脸上逐渐也扯出一丝荒谬的笑意来:“看样子你已经知道了。“第九十六章 逼宫废后“哦”东方瑶眼风四处扫了一下,仿佛不解其意的样子:“我知道什么了”“我其实并不知道你想要做什么,”崔城之走近东方瑶,在她耳边低声警告:“但是我知道你这样做一定很危险。”东方瑶不屑一顾,冷哼一声:“你放心好了,我做什么都不会威胁到你的,你又何必要担心”她正待走,崔城之却忽然拉住她的手腕。“崔城之,你这是做什么”东方瑶并没有挣开,只是皱眉看着那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