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辞摊手,一副老实人的样子。“若要将铜箭射到鸱吻中正可是不易之事”黄辞颔首:“确然,是要受过专门训练的人才做得到如此水平。”“那我来射,你说如何”东方瑶一本正经道。黄辞:“呃”芍儿:“”翌日一早,楚州长史杨绍元正在家中悠闲,他的第十三房小妾正在为其宽衣,杨绍元见小妾娇羞异常,忍不住揩油一把,又要推到温存,谁知嘴巴还未凑上去,“噼里啪啦”的敲门声便响了起来,被打扰了好兴致的杨绍元愤然低吼:“贱婢,再敲老子剁了你的爪子”敲门声果然没了,杨绍元骂骂咧咧,正待再次实施行动,忽然门外有人闷声说话,一句话让他眼珠子差点瞪出来。“郎君,东方瑶到了”东方瑶到了杨绍元赶紧把眼珠子塞回去,二话不说,穿好衣服便出门来。匆匆赶到驿馆的时候,门口早就站好了一排的随从婢女。杨绍元纳闷:这长安离楚州十万八千里,东方瑶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两个月便到了不过一会儿,门口走出来一个男装丽人。这丽人一身胡装,双眉修直,偏偏杏眼横波盈盈,一见杨绍元,便亲切的来打招呼,那样子活像是十几年未见的老朋友:“哎呀,这不是杨长史嘛,幸会幸会,我在长安早便听过杨长史的威名,今日一见,果然是仪表堂堂不同凡响,东方瑶真是三生有幸啊”说完还毫不避讳的拍了拍杨绍元粗壮的小臂,表示友谊可长存。四周还有两位司马一位别驾,此时听了东方瑶这番话,纷纷挑眉耸肩仪表堂堂威名远播不知道的还以为东方瑶是在讽刺杨长史。只有跟在后面的承县县丞在没人注意的时候露出了几分鄙夷的表情。东方瑶真的是因为反对废帝被贬看她那个样子别是因为投机投错了吧杨绍元这边哈哈大笑,一副知己相逢的样子:“娘子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呀这样,娘子就去我府上用膳,大哥给你接风如何”东方瑶不动声色的躲过了杨绍元就要握过来的手,装作拍自己衣袖上灰尘的样子,微笑着四下看了看:“我初来乍到,对楚州人情风物极其感兴趣,不如杨长史先带我去瞧瞧”“这有何不可”杨绍元倒也不客套,带着东方瑶就四下去逛了。楚州靠近江苏北部,在大唐州的等级划分中属于上中下中的“中”州,因为地理位置的原因,这地方靠近山东,南边气候炎热,俨然南方的样子,北部却实在令人头疼,多少年来大唐的政治家都把它划归为北方,然而这地方却靠近京杭大运河最容易泛滥的一段,承县中的承水正是从江都支流的广陵水接来,而南往扬州的涑河而去。大街上南人北人都不少,只可惜都在闲逛,杨绍元叹道:“现下还未曾到东西二市开市时间,只能到下午才能去了。”东方瑶摆摆手:“无妨,听说县中有楚州最大的寺善德寺,不知我可否一观”杨绍元几乎要拍案叫绝了。这个东方瑶,真是哪里有钉子你往哪里踩当下拍手叫好:“娘子不急,善德寺就在附近,马上我就带你去看。”善德寺的主持这几日胆战心惊,这铜箭无缘无故就设在了寺中的鸱吻上,可能搁谁身上谁都不爽快,偏偏有人警告他,没有自家主人的命令不准擅自将铜箭取下,于是这铜箭便在善德寺的鸱吻上招摇了五日。“那日夜里,忽然天降此箭,一射正中鸱吻,说来也奇怪,自这铜箭来到楚州,楚州也发生了不少怪事,刺史命属下勘察,属下也看不出个所以然,只是听会算命的人说,那是有妖孽将出的意思”林司马在一边摇头晃脑,一副神神叨叨的样子。“诶林司马此言差矣”东方瑶看上去颇不以为然,悠悠道:“佛明圣地都在此,哪里会有什么妖孽,我看这便是无稽之谈”杨绍元笑了一下,附和道:“我看着也是无稽之谈,东方长史千里迢迢来到楚州,刚一到就有铜箭示警,说什么妖孽将出,根本就是要我等为难,不过自古未有听说女子到各地州县为地方官的,东方长史千古独一例,难免老天瞧了也奇怪”这话半是嘲讽半是敷衍,东方瑶却好似没听明白般,“独一例倒是杨长史夸赞了,东方瑶我也没什么别的本事,初来乍到日后还要诸位同僚担待,不如今日送诸位一个见面礼如何”林司马去看杨绍元,两人心照不宣的互相打了个眼色,这才谄笑着点头:“东方长史真是客气了”不过分银子拜码头这种事,咱是不是不用弄得这么光明正大林司马这样想,等着东方瑶往自己口袋里塞银子,然而他又错了。东方瑶微笑着把笑意保持到黄辞到来,她从黄辞手中接过一把弓箭而不是沉甸甸的金步摇银块子,将弓在手中把玩了一会儿:“诸公以为此弓如何”杨绍元面上略带遗憾,装作去抹弓上灰尘的动作,佯叹一声:“弓是好弓,只可惜明珠蒙尘。”东方瑶眯起眼来,她低了头,漫不经心地将一支羽箭搭在弦上。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她待如何,正纳闷着,忽见这少女利落的转身,那箭尖正抵铜箭没入鸱吻之处,不过须臾,那箭嗖的一声便飞了出去,众目睽睽之下,大家还未来得急看清,那鸱吻上的铜箭晃晃悠悠地就“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那随从快步去捡了铜箭回来。少女收了弓,接过黄辞递上来的铜箭,对着众人晃一晃,杏眼笑眯了起来,像只狡黠的狐狸。东方瑶故意叹了一口气:“唉,这多日不练,还真是生疏了”第十七章 火烧映月自从拿了东方瑶射下来的箭头,杨绍元气的可是七窍生烟,可偏偏面上不能表现出来任何生气的样子,所以为东方瑶接风之后,他便借口自己染了病卧床在家,其实就是避而不见。东方瑶貌似也不太在意的样子,三日之后走马上任。楚州刺史正是先帝亲侄东阳郡王李宜奉,另有两位长史,一个是东方瑶自己,一位便是杨绍元。据黄辞调查,这位杨绍元杨长史在楚州担任长史八年,原先也做过楚州五年司马三年别驾,步步高升,直至如今地位,家境殷实,为人跋扈,嗜酒成性贪财好色,善敛财欺民,手下爪牙喽无一不依附其生存,可谓是横行霸道,是个在楚州斜着走都没人敢管的主儿。东阳郡王向来不管这些事,身子骨不好便只顾着在家中炼丹药求飞升,因为是皇亲国戚,朝廷也不好把他赶走,是以在东方瑶之前,楚州另一位长史是换了一拨又一拨。原因无他,治水不利。长史原本不过是兼管州县各种大小事务,并没有固定的职责,长官指哪儿便打哪儿,简单来说就是给刺史打下手,只是由于当今的刺史郡王不管事,因此大权也就落在贰官长史手中,又因为楚州承河常年旱涝势头强猛,因此楚州就有一位长史专管水利了。不巧,东方瑶就刚好是其中管水的那一位,此前便有人私下送了这治水长史一个外号,叫右长史。大唐以右为尊,这样明显是抬高右长史的身价,本来嘛,大家都是为朝廷办事,同是长史,如今你身份竟比我还高了一头,左长史自然是第一个不愿意的。因此杨绍元就这么不愿意了许多年。这次东方瑶来,一个小丫头片子,他更是不放在眼里。听说你在长安很狂,狂到身为太后亲信都敢反对废帝好了,现在你到了楚州,上头刺史郡王不管事,那我就是地头蛇,强龙你也得变成王八杨绍元是这样想,也是这样做的,因此一连四日,他都不见客,呆在家中“修养”。东方瑶都上任两天了,怎么说大家都要给个正式的接风宴吧,刺史郡王不来也就算了,毕竟人家身份摆在那儿,就是挂名做个刺史,身子骨也不便利,不能勉强,可这杨长史就不同了,家中十三房小妾,个个如花似玉,身强体壮,修养四日还不见好说出去也没人信。东方瑶偏偏就耐着性子等了他五日,上任第三天。芍儿简直要气晕了:“这厮真是过分,要我家娘子等他一个粗人,真是好生不要脸”骂完还气颤颤的跺脚表示愤慨。黄辞也道:“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娘子都上任了,也没人来报楚州承河的各种禁忌事项,着实出格,娘子怎的也一点儿都不生气”“我不生气吗”沉默了许久的东方瑶终于开口,她看着黄辞,严肃的问他。黄辞咽下一口唾沫:“娘子在家生气,也没人看到不是”东方瑶四下环顾。在家她真是想笑掉一地的牙,就这破房子,像是随便找了个地方,堂堂长史如此被羞辱也就罢了,她可以不计较办公地,可是不见得能忍得了人人都对她如此。“娘子,杨长史要人传话来了”有小厮递上信来。东方瑶拆开信,竟然是一封回帖。也就是前几日她希望大家能一起吃个饭,派人发出去了不少请柬,只有杨绍元以生病为由回绝了,缺了重要的左长史,这宴会毫无意义,东方瑶便一直没有去准备,没想到今日杨绍元竟然同意了,答应今晚去映月楼参加东方瑶的接风宴。本来日期应该自己来定,可是偏偏杨绍元反客为主,说自己这些日子因为病情慢待了东方瑶,希望她不要介意,今晚自己有闲暇时间,刚好赴宴。芍儿看了信更是气的火冒三丈:“这个杨绍元,也忒不要脸了”东方瑶却是心中冷笑,既然你想来,那就必须得来。“好,就今晚。”她面无表情道。有风吹堂而来,带着丝丝的盎然春意。小楼之上,十数名舞姬正在起舞,一个个纤腰艳容,面含红露,鲜红的帔子不时缭乱在空中,扬起小臂隐约可见明衣包裹下的凝脂肌肤,大片春光随着舞姬的动作寒立众人眼中,吹笙的琴伎忘情和琵琶女抛着媚眼,肃然的紧张之感也在诸位便服郎君的酒中消散了。东方瑶饮下今夜的第十一口酒,眼风向下扫去。下首坐着六位官员,都是那日她初到来接应她的人,两位别驾,三位司马,一位县丞。林别驾已经喝的忘乎所以然,还不忘对东方瑶安慰道:“长史娘子莫要急嗝杨长史恐怕是家、家中有事方才迟到,他平时绝、绝对是守信之人”“谁说我着急了,”东方瑶不慌不忙,对酒道:“林别驾,我看你颇喜欢饮这宜春酒,不知可有饮过这长安的宜春酒啊”“长安的宜春酒嗝”林别驾拍了拍自己的脸,努力使自己清醒:“惭愧惭愧,只喝过一次,不过那滋味当真是终生难忘啊”“我从长安过来的时候,太后娘娘赐了我三罐,林别驾若是不嫌弃,我便赠予你一罐,如何”太后娘娘林别驾忽然酒醒了大半,他扶正自己头上的幞头,去看东方瑶。她分明微笑着,眼中却是十分的清冷凉意人。见他不说话,东方瑶微微抬头,却垂眸漫不经心道:“怎么,别驾这是不愿意”她说话时的动作,加上这随意的语气,给人一种目中无人的清高,这下林别驾的酒彻底醒了,然而他再仔细去看,却见东方瑶不过是一脸和蔼的笑:“与别驾开玩笑呢,明日我便命人亲自送到你府上去。”“不不不怎劳长史娘子大驾,我亲自去,亲自去取”林别驾擦了擦额上的冷汗。东方瑶不置可否,继续她的第十二口酒。再有一杯酒的功夫,就在林别驾如坐针毡的时候,忽有长史府的小厮来报,说是杨长史刚出门便觉身子不适,不能来了。林别驾本来是想摆出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来挪喻一下东方瑶,可是现在却怎么也挪喻不出来了,只小心翼翼道:“长史娘子,杨长史身子不适,那我们今日的宴会该如何”东方瑶继续呷下一口喝酒:“散了吧,杨长史心意到了,我很满意。”下首人纷纷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