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颍川王更为好拿捏些;若说端王对朝政不怎么上心,可搁不住豫章郡王雄才大略啊否则安氏夫妇也不会将长女嫁给李衡乾。杜应若早就追随李衡乾,故而对他的决断是深信不疑。李衡乾对桓修玉存疑,他既然亲自规劝女皇将颍川王接回,却又在这么重要的时刻领兵去了山西南道,这种事情在谁身上不是值得称赞的,他却这么“凑巧”的离开了,倘若不是在事出有因,那便是此人心机深沉到不可小觑。杜应若和高知远离开后,李衡乾又派人查出了桓修玉底细。原来他本出身官宦之家,祖上也是前朝追随燕帝打天下的功臣,后来高祖打过去的时候,他祖父为了保命打开城门,这才使得高祖皇帝一举击溃燕军,拿下长安。可德宗毕竟是德宗,虽然高祖忍不下心肠来,他又怎么会留一个曾侍二主的“功臣”高祖死后没多久便寻由头将桓氏一族屠戮殆尽了,该入宫为奴为婢的也必不能少,桓修玉原本兄弟三人,他十岁时因为样貌出众被选入了教坊司,因为两个弟弟一直身子不好而四处求医借钱还有人说他那时便因为和主管教坊司乐伎的内侍不清不楚而被嘲讽,后来得袁大娘赏识一路平步青云。袁大娘看到此处李衡乾楞了一下。面前摆了一架古琴,尚未来得及修饰,他就有一下没一下轻抚它圆润的琴身,一边从一侧勾起一根琴弦耐心的接好。斫琴讲究底厚面薄,如此大弦顽钝、小弦焦咽,才会奏出美妙的乐音。安宁夫人不正是嫁给了韩宿襄么可惜死的太早这时门帘被挑开,走进来一个鹅蛋脸柳月眉的女子,她正大着肚子,由婢女轻手轻脚的扶进来,“不知道夫君回来,是芸儿失礼了”李衡乾将她扶在蒲团上,笑了笑:“是我自己要来的,这琴快斫成了,你看看喜欢哪个个花样,我来为你描画”楚芸嘴角漾开一朵甜丝丝的水花,“我喜欢兰花,就要兰花好不好”语气天真,模样娇憨,李衡乾忍不住轻轻的抚上她的小脸:“好,就依你你得为她取个名字罢”说着松了她的脸,一手又轻轻的勾在琴弦上摩挲着。楚芸眸中闪过一丝黯然,她摸着自己自己的小腹,低声说:“古来名琴的名字得天独厚,无有不接山水精灵之意,我不过是个没有见识的闺阁女子,哪里能取什么好名字呢还是夫君来罢”今日窦氏去见了安昙儿,两家商量过了,安昙儿的父母倒也没有多大反对,虽说端王没落了,可如今局势未定,谁又能说的准端王日后一定不行因此他们咬咬牙,决定三个月后正式将安昙儿嫁过来。本来楚芸也想去的,不过窦氏考虑到她身子不便遂没有同意。李衡乾只是有些过意不去,可他也没什么办法,娶安昙儿,只能说会多一份保障,他很现实,与其守着郊外这一亩三分地,等着别人来指手画脚,倒不如自己先出手他本来就不是一个人,哪里能事事只顾自己呢“画眉,”他沉吟后笑道:“画眉这个名字如何”第十七章 北上平乱一“嘎吱”门开了。闻声,原本站在二门旁扶腰的窦珂立时直起了腰来,“刘二郎来了”刘二郎一边招呼身后的小厮将面粉肉蔬一一搬到仓库里,一边对着目瞪口呆的窦珂一笑:“嘻嘻,阿监,今日的的东西多些,怕要废些气力”窦珂正在给自己揉腰,一听这话手里的动作都顿住了。他是看出来了今日送的分例要多,可是为什么连刘二郎的态度都变了许多见窦珂颇有些惊诧的盯着自己,刘二郎心虚似的咳嗽一声,按着嘴角道:“您老腰不好,还是过去坐着罢。”说完要走。窦珂一把拉住他,“刘二郎,这是谁下的命令,可是我们家大娘子,还是姑爷”他越问越激动,又迟疑着补充了一句:“莫不是女皇陛下”莫不是女皇终于良心发现,想着她还有个在水深火热中煎熬的儿子,是以便多拨分例来爱护了刘二郎推开窦珂的手,含含糊糊地说道:“是上头这么嘱咐我们的,我们只是照办而已”说完便继续招呼身后的人力加快速度。窦珂毫不气馁,又连着追问数句,刘二郎本来已经十分的不耐烦了,他之前也曾屡次给窦珂脸色看,不过是个半截身子快入黄土的老太监,主子都不知道被女皇忘到哪个犄角旮旯里的郡王,难不成还有一天能找他抱这落井下石之仇“你”他把衣角一抽,下意识的就要脱身,冷不丁想起来某人对他说的那句话来。做人,还是要有自知之明,颍川王再不济,也比你高了十等。那女子清清冷冷的对他如是道。“您老慢点儿,”于是到嘴的污言秽语硬生生被他别成了虚汗,“哎呦阿监您老大多的人了,可小心您的腰啊”莫名其妙。窦珂皱了眉道:“这些人都不是,你就说是谁,也好日后郡王报答。”窦珂一脸纳闷的回了李陵,李陵很是不解:“是个女子,头戴幂篱,看不出来是谁”窦珂颔首:“出手阔绰,不过刘二说那娘子给了他许多银子之后便策马离开了,看上去行色匆匆,倒并不像是闺阁中的女子”“怎么说”“这女子一出手就是三百两,任是这娘子主持中馈,也不可能将这么多银子随随便便的就甩出来呀”窦珂说道。李陵无语而坐,之前除了宁国夫人和宿迁还会接济一些外,根本不会有人再来雪中送炭,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谁愿意去做长安城中世家贵族,最擅长的就是见风使舵、随波逐流之事,现下李陵被困在京城搁置的郡王府中,既不能无诏入宫,也无法随意出府,可以说这境地也十分尴尬了。从来不是锦上添花惹人嫌,落井下石还要找块最大的破石头,在长安住了这几个月,李陵简直受够了屈辱,连这送菜的刘二都敢欺负他,可见一般了。“不打听了,”李陵沮丧的叹了一口气,“先找些鸡鸭鱼肉给夫人补补,快去快去”他连着摆手。沈如柔正坐在房中发呆,无论婢女怎么劝她她都不说话。李陵走进来,踱步到小榻边上,从婢女手中接过瓷碗,吹了吹里面还冒着热气的鸡汤,送到她的嘴边:“先喝些,总不能一直这么饿着不吃罢”沈如柔神情呆滞,依旧不言不语。李陵长叹一声,“我们还会再有孩子的,你这样,我心里也难受”沈如柔仿佛被震了一下,她抬头定定地看着李陵,抖着音问:“你知道他死的时候多大么”“六个月。”沈如柔不知哪里来的这样大的气力,一把打翻李陵手中的瓷碗,癫狂的大叫:“你说的真好听,还会再有,那是你我还会再有吗那是你的孩子吗你根本就不在乎他你只会说还会再有”沈如柔的声音忽然低了下来,她无力的靠在隐囊上啜泣:“再有也不是他了他死了”李陵低头默默地捡起瓷碗,婢女要捡,被他推开了。“你从来不管他的死活,因为你一直都明白,你不会只有他一个儿子”沈如柔又哽着嗓子大哭起来。李衡义妻子扶着进来,听到这句话,他忍不住额角冒冷汗。妻子抓着他的手却微微一紧,李衡义看向妻子,眼神瞬间镇定了许多。“父亲、母亲。”两人同时唤了李陵和沈如柔一声。韩二娘越过婢女,亲自上前将落地的碎渣子收拾到了一处,低眉顺眼。李陵心中松了一口气,“没什么事,你阿娘有些心情不好罢了。”沈如柔将目光从韩二娘一双纤长的手上移到了李衡义的身上,李衡义腿脚不方便,正扶着李陵坐下,一碰到沈如柔如刀尖儿般幽深的眼神,瞬间心惊肉跳起来。残骸收拾完毕,一家人默然而立。李陵觉得实在窘迫,便歉然道:“要二娘看笑话了”韩二娘当初既然敢冒着所有人的指责嫁过来,就料定在颍川王府中不会过什么好日子。本就不是一般女子,哪里能不理解李陵一番两难之心,可惜她毕竟只是一个媳妇子,只能诚恳道:“阿翁言重了,既然是一家人,合该同患难,没有什么看笑话一说。”李陵面上的褶子深了深,似是欣慰,末了,幽幽一叹,“你们先回去罢”“二娘,是我李衡义对不住你”进了内室,李衡义歉疚道。韩二娘为了他,竟然守身如玉三年未曾说亲李衡义初初回到长安,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都傻眼了。绝食、削发,都是为了等他回来公然反对自己的父母,最后逼得他们同意,不用韩二娘说,李衡义都猜得出她这几年的处境,故而对妻子愧疚异常。韩二娘微叹:“夫君不必如此说,二娘都明白,眼下是家中最艰难的时刻,我们比端王殿下当年的处境也好不了哪里去,不过既然他们当年能全身而退,我们也一定能”问题是六叔有衡乾这样一个一个能屈能伸、雄才大略的儿子,可是他李衡义呢不过是个半斤八两的跛子罢了。念及此,李衡义的眸中露出了失落和黯然,不过他不想要妻子看出来,便用力点了点头。“今日不知怎么了,”韩二娘端起案几上的一小盘靠鹅炙,弯唇道:“府上来了许多新鲜的物什,尤其是白鹅最多,我听到窦阿监在仓库轻点的时候,还以为那些采办的人是特意按照你的喜好采办的呢”李衡义闻言尝了一口,又鲜又香,果然是他喜欢的口味,不过他不过是个残疾的庶子,就算是有人看中了他阿爷的潜力想提前投资做笔合算的买卖,也不会把注意打到他身上了来的,不由得自嘲般一笑:“你这是又打趣我了”第十八章 北上平乱二东突厥动乱,朝中却无人上书敢去。东方瑶正在后院房中逗弄安安,听到这个消息,她霍然站了起来。“娘子,这是怎么了”玉莲唬了一跳,忙护住一边安安的摇床。安安似是没被怎么吓住,对上母亲略有些惊恐的眼神,竟然还伸着舌头开心的笑了。东方瑶心底一柔,慢慢的坐回去,伸手替安安掖了也被角:“没什么。”玉莲眼睛一转,也猜的到几分:“莫非娘子认为,郎君会请帅出征”东方瑶咬咬唇,“慕容老将军身子早就不行了,苏将军罹患重病,萧恪在陇西应对吐蕃自顾不暇,如今东突厥又来内外夹击,明显是要我们腹背受敌之意”奇怪了,当年延濯可汗不是已经平定了突厥六部么,虽说东西突厥依旧事有二主,阿史那炎直也许诺绝不做斩草除根不义之事,双方曾协商立下察哈尔之盟,东突厥永世进贡延濯可汗,可怎么如今东突厥忽然就反了“具体内情,我也不知。”崔城之面沉如水:“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如果只是小打小闹凭借延濯可汗的功力根本没有必要想大唐求助。”东方瑶颔首,当年阿史那炎直横扫突厥六部的威名毕竟也不是盖的。“可是如今不仅东突厥屡次叛乱,就连吐蕃也不守盟约,仿佛是赶着苏将军病重趁虚而入一般事出反常。”必有妖。东方瑶默默的替他接上了这一句。“我没事”她微微一笑:“你去吧,我在家等你。”“瑶儿,你”崔城之欲言又止,原来她早就猜到了他回去。看着摇床里刚出生没多久的女儿,崔城之尽管很舍不得,但却也无可奈何。“男儿想要建功立业、大杀四方,本来就是无可非议,”东方瑶倒是很看得开:“你若是要去,我又怎么会反对”她在宫里为女皇出谋划策的时候,他也从未因此埋怨过她,换位思考,她也不该用自己所谓的担心去绑架他想要建功立业、封妻荫子的决心。“和阿飞,这样你可安心”很快朝中的敕令就下来了,封崔城之为关内道大将军,段骁飞为神策将军,十日之后点兵出征。还真是刻不容缓。东方瑶慢慢沿着端砚中的墨条,不知不觉走了神,他这一走,还不知何时才是归期,关内道那地方那么冷、风沙那么大,也不晓得他能否适应能否的了想到这里,她又觉得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