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4章 薛砚之的心计二更回回明明只差一步便能攻城略地,却总是在最后关头被黑子一举拿下。于是乎苏太傅被吊足了胃口,几局下来面红耳赤,气得牙痒痒,哪里还记得方才约定好了只下一盘这回事儿直到苏太傅的长随进了书斋,小声提醒太傅已至戌时初,该是去饭堂用晚膳的时候了。苏太傅这才恍然意识到,他与薛砚之的一场对弈,竟是足足持续了一整个下午对于此,薛砚之清隽的面庞上似乎带着歉疚,就见他牵了牵唇角,朝苏太傅露出一个极温煦和善的笑容,“时辰是不早了。世叔的府邸离侄儿的住所却是有一些距离,侄儿现下也有些疲乏,不知等下用了晚膳,可否就在世叔府上叨扰一夜”苏太傅闻言一愣,转头就望向窗格外。此时渐渐入冬,天擦黑得早,可要说时辰晚到耽搁了三皇子出府倒还不至于。毕竟三皇子身子再乏累,他可是乘坐轿辇而来,哪里需要他自己走动呢可听了薛砚之的意思,他竟是打算留下一道儿用膳,甚至直接就在府中住下了。只那苏太傅在官场上风风雨雨历练多年,也是个极精明的人物。此时的苏太傅自棋局中缓过神来,总是有些觉得,这个薛砚之方才提议的博弈,其实是早有预谋的。就是打算使他分心,拖到时候晚些了,顺理成章地住进太傅府中。苏太傅却是大为不解,薛砚之琢磨这么个牵强的理由,执意要屈尊留宿在他太傅府中,究竟是图些什么呢当今圣上膝下共有九个龙子,对于身为三皇子的薛砚之,建和帝却是极为器重的。自这薛砚之返京以后,特意为他修缮的住宅不晓比太傅府气派多少。苏太傅恍然意识到自己想必是被人给暗中设计了一道,心中自然有些不悦。可抬眸一扫,薛砚之笑容温润地坐在那里,端的是一派雍容自若,气定神闲的模样,偏生让人看不出任何端倪。别人也就罢,提出留宿的人那可是堂堂三皇子。虽说苏太傅与之现今是叔侄相称,就以薛砚之在圣上面前的受宠程度,苏太傅也是要俯首称臣的,莫说住一夜了,就是住上个十天半个月的,又如何能够拒绝的了他呢何况今日说起来,此人也是皇上亲自委派过来的,时候晚了,宿上一夜,就是真到了那一步,也没得人敢说上一句闲话的。如此想着,苏太傅左右衡量一番,面色稍霁。大家心知肚明,他也不去戳穿。只颔首笑道:“这说的哪的话。贤侄若不嫌弃寒舍简陋,等下老夫便吩咐德顺收拾一间干净厢房出来,原本也不费事的。”晚膳时分,苏太傅邀了薛砚之一道儿去饭堂用膳。苏婉容打定主意此生再不愿与他皇室扯上什么干系。一听薛砚之今夜留宿的消息,苏婉容不免微微蹙眉。沉默了半晌儿,却是随便寻了个理由,只道自己身体微恙,去不得前屋用膳了。苏太傅在饭堂乍听四房的丫鬟探春这样一番禀报,不由有些担忧,怕女儿真染上什么个病症,皱着眉头就说要亲自过去瞧看一眼。最后还是被老祖宗不悦地开口拦下。“正换季的时际,夜里贪凉染个风寒都是常有的事。犯得着你这般大惊小怪的。三皇子好容易来一趟,你这个作太傅的不好生招待,倒是跑丫头片子闺阁里凑什么热闹。”探春又顺势从旁附和,说四姑娘确实只是有些体乏头疼,歇息一阵便不碍事了。苏太傅见此,也只得将信将疑地坐回席位。“姑娘你当真是料事如神老祖宗方才的确阻拦了老爷来咱们西厢房,奴婢又照姑娘吩咐的那样说完,老爷果真就不再过问了。”探春兴冲冲地赶回来给四姑娘报信,手里提着个食盒,这是临走前老爷特意嘱托厨房给姑娘准备的。可苏婉容此时却是没得心思同那探春谈笑。她怎么想都觉得这薛砚之的出现,以及今夜的留宿实在蹊跷。上辈子的薛砚之,不是一归京就赶去宫中,忙着帮着那太子稳固储君之位了吗怎的有这样闲心思,偏生要在太傅府无缘无故耽搁这么许久。苏婉容又不禁回想到早前在堂屋时,薛砚之似有若无的注视。莫非薛砚之是因她而留下的这么想着,脑海里慢慢浮现出一个令人产生后怕的念头苏婉容猛地摇头,捏紧袖下双拳,当下立刻挥去了脑中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半晌儿,她挽唇松缓地笑了下。怎么会呢这一世的薛砚之,尚未封王,暂且只是三皇子,从前可是见都不曾见过她一面的。第045章他也是重生的一时之间,方才的那一场不期而遇给苏婉容带来的不安,这才稍稍缓和。就吩咐探春将食盒端来,把里面的枸杞土鸡汤喝去半盏。又想着现在这个时辰饭堂那边大抵快用好了膳,彻哥儿也该回了。等下督促他再练上两幅字帖,今夜便早些歇下了。然而,却在此时,周嬷嬷神色匆匆地进来了。却见那周嬷嬷眉头微皱,压低了嗓音对苏婉容说道:“姑娘,外面来了个后生,说自己是三皇子的人。瞧着面生,没姑娘吩咐我不敢放他进来。却是托付给我一封信笺,让我务必转交给姑娘手上。”探春恰巧此时离得近,听得这话,却是诧异地问:“这三皇子不是老爷邀来府中叙旧的么又不认识咱屋姑娘,这深更半夜的,怎的会送什么书信过来呢。莫不是给弄错了罢”苏婉容心中也是一愕,蹙眉沉思片刻。还是伸出手,接下周嬷嬷递上前的信笺。信笺打开,是一行隽秀洒脱、她熟悉至不能更熟悉的小篆。上面行云流水地只写了短短十八个字。“前生未能有缘,痛之,悔之。还待重结,来生追愿。”苏婉容读完,浑身顿时僵住,手指紧紧攥着信纸边沿,脸色煞白一片。探春瞧见四姑娘面上有异,下意识抬眸去看信中内容。岂料那四姑娘却像是受了什么惊吓一般,飞快地收了手中信笺,猛地攥紧背去身后。探春愣了愣,错愕道:“姑娘”苏婉容紧抿住双唇,背脊僵直着,久久不再言语。她的心头突突乱跳,犹自在为方才匆匆瞥见那一行诗词感到惊怔不已。倘若在这之前,苏婉容还可以自欺欺人地以为,早间堂屋前的注视是自己敏感过度。当她看清信笺中内容之后,她几乎可以确定了。写出这句诗词的人,显然不是刚刚从滨州归来的三皇子。那是十几年之后的齐王。那个曾经狠心弃她于后宅自生自灭的,她上辈子的结发夫婿。苏婉容双眸微敛,深深吸了一口气。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重生而返的不单单只有她一人,还有将来要被封作齐王的薛砚之。他同自己一样,想必也是带着两世记忆的。何其讽刺。她煞费苦心,绞尽脑汁地想要避免与他三皇子的正面接触。却依旧算不过命运捉弄。薛砚之此时亲自找上门来了。像是硬生生揭开她心口好不容易愈合的伤疤,逼着她忆起那些不堪回首的前尘旧事。可是呢,既然阴差阳错地已经给了她重活一场的机会。苏婉容这辈子不信天,亦不信命。就是命运有意戏耍于她,她也偏要放手一搏。明明知道上辈子那条路是错的,她就是拼尽所有也不可能再一次踏上歧途。于是苏婉容很快冷静下来,她抬眸望向一旁的周嬷嬷,启唇,却是徐声说道:“转告给外面的人,就道姑娘我看不懂信上内容,也请三皇子莫再做出送信这等引人遐思的事情出来。三皇子固然身份尊贵,又与父亲交好,可依旧是个外男,而我一个待字闺中的姑娘私底下与其书信往来,被人瞧见,怕是让人说了闲话。”听姑娘说了这个,周嬷嬷自然想都不想地信以为真。愣了愣,马上开口应了声是,就赶忙出门捎话去了。周嬷嬷走后,苏婉容屏退了探春,自己走进内阁,再度摊开手中的信笺,仔细翻看,却是若有所思。待重结,来生愿此人心中莫不是竟打算与她“再续前缘”苏婉容羊脂般细嫩的玉颊上却是泛起一丝冷意。回想起来,她当初刚刚嫁入王府时,也算与那薛砚之情投意合,夫妻二人相敬如宾。但是呢,齐王母亲对她庶出的身份却占了王妃位置一直不满。寻了一个又一个佳丽美妾千方百计地塞进王府后院。总是因了鸡毛蒜皮的小事对她吹毛求疵,好一番的嘲弄挖苦。上辈子的她,十六七岁的年纪,脾气倔心气也高。受不得这个,更不愿意听薛砚之的话低头服软。与婆家关系越闹越僵。薛砚之是个孝子,自然帮着母亲。后来两头难做,逐渐厌于处理后院琐碎。从前多么温润如玉的一个人,竟是帮着母亲斥责起她的那些根本不存在的过失。直至后来小妾上位,将她直接摈弃于冷院,任她自生自灭,再不做理会。思及此,苏婉容唇角微微勾起,讽刺一笑。前世她如花似玉的年纪,不谙世事,毅然决然离开自小宠她护她的父亲,喜悦期待地嫁入你齐王府。在偌大的后院中无依无靠,满心满眼都是对你齐王的信赖。可她最后又换来什么样的下场你上辈子那般待我,如今又想同我重归于好,难道不觉可笑苏婉容盯着手中这封信笺,一时觉得里面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嘲讽自己上辈子的愚昧无知。冷笑了一声,“呲”的一下将信笺撕作两半。她走至香炉前,抬手一掷,眸光漠然地盯着火舌顷刻舔燃薄薄的纸张,袅袅升起一缕白烟,未几,便化作灰烬。第046章英雄救美这回事当夜薛砚之听罢长随带来的口信,他辗转反侧,彻夜难眠。对方是曾与他同床共枕的妻子,堂屋时短促的一瞥,他几乎便能料定她也是记得自己的。他费尽心思提前赶回来,为的就是能够给她一个解释。可是她竟见也不愿见自己一面。薛砚之心中再一次涌上强烈的不甘。他们一起走过那些过往,他们曾经也相识,相知,相守。就算他走错了一步,上辈子负了她。可他心里始终有她,今生有意弥补,断然不甘愿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分道扬镳,一刀两段。好容易争取到一个离她这样近的机会。他想要好好把握,就算她不能完全谅解,他也总是要把时隔两世,心里的话面对面地同她讲个清楚。下定了决心,次日清晨,天方蒙蒙亮。薛砚之连自己身边长随也没告知,就无法克制地孤身一人直接赶去苏婉容所住的西厢院。薛砚之的忽然造访,却是把探春给吓了一跳。那薛砚之是什么身份的人啊那可是堂堂三皇子。小丫鬟这辈子都还未见过这般尊贵的人物。更莫要提亲自拜访她们西厢院了。现下管事的周嬷嬷也不在,自己拿不定主意,赶忙扔下手中扫帚,急急忙忙就跑去四姑娘厢房禀报。苏婉容闻言娥眉一蹙。她未料到昨日她将话说那么绝,薛砚之竟还要过来找她。而且是现下这个时辰,他急着过来究竟还想要做什么。可无论他们二人上辈子发生过什么。身份摆在那里,她一太傅府庶出姑娘,却是不敢让贵为三皇子的薛砚之在外面等的。更何况,依照前世苏婉容对薛砚之的浅薄了解,此人极有耐心。有些话,倘若现下不说明白,她倒是真见不得有人长此以往地继续纠缠下去。苏婉容低垂下眸,如此思忖了半晌,终是对那探春说道:“三皇子既亲自来了,我若不去瞧看一眼总是不好。”苏婉容留探春守在屋中,迈出厢房时,就见那薛砚之孤身一人站在空荡荡的前院之中,负手而立,像是已经等候多时。却见薛砚之身材修颀,整个人芝兰玉树一般的霞姿月韵。观其容貌,峨冠博带,目若朗星。腰间束着云锦白玉带,看上去贵不可言。同一张俊美无涛的面庞,是她上辈子钦慕至痴迷的模样。可如今瞧见,除了感慨,内心却是波澜不惊的。苏婉容在薛砚之身前站定,垂首福身:“婉容见过三皇子殿下。”语气得体而恭敬,神色疏冷而寡淡。让人揪不出错处,可偏偏就像是拒人于千里之外。薛砚之微微怔了下,眸底闪过一丝痛楚。他凝视着她,半晌儿,却是扯唇苦笑一声:“婉婉,何必呢,你明明认得我的。”苏婉容也笑了,笑得云淡风轻。“三皇子的话婉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