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金喜三步并作两步跑到苏桃跟前,板着一张脸,咬牙切齿道:“你是谁派来搅乱我们花溪大队的水的吧你不把水搅浑你就不甘心是不是”苏桃:这人偷人怎么还有理了是她苏桃拿刀架他脖子上逼他偷人了吗她笑笑:“队长,我不知道你在说啥。”仇金喜暗自咬牙:“苏桃,我知道,我们之间之前是有一些不愉快,但是,一码归一码,你不能破坏别人的家庭你知不知道,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你这是在作孽你知不知道”苏桃差点忍不住笑了:“队长,你这就是欲加之罪了你知不知道你去问问别人,毁这一桩婚的人,到底是谁,作孽的,到底是谁。”“是谁”“是你仇金喜大队长自己,你背着赵老师做过多少龌龊事,你心知肚明,这会儿你还来找我,你这不是倒打一耙又是什么”仇金喜恼羞成怒了:“我不和你说这些了,就当是我做错了,行吧,这样,在这大队里,美兰最听你的,你就当是帮我的,替我去说说情,我记着你的大恩呢。”苏桃想,竟然让她去说情,这仇队长真是慌不择路了。“我尊重赵老师的决定,队长,你要是不稀罕赵老师了,你就让她自己过日子,你要是以前也曾经有过那么一丁点的时间稀罕过那个女人,你就该成全她。”说完,直接走了,仇金喜倒是在那愣了一会儿,好像在想苏桃的话。一边是家家户户把麦子拉到场地上扬灰,空气中满是麦香的气味,另外一边就是烧麦梗的烟糊味,麦子割完之后,剩下的一截梗点了火,连绵烧掉,然后往田里洒种子,差不多一个月,也就是六月份,秧苗就长出来了,然后再把秧苗分株插好,就等着秋收了。苏桃头上戴着凉帽,跑到自己场地上,周牧野已经扬完灰了,这会儿正用推杆把成堆的麦子推开来。苏桃跑过去,周牧野停下手上的活看她:“你怎么又来了家家户户都在扬灰呢,呛着你。”苏桃指了指自己脸上的手巾:“看我多有先见之明,这毛巾上,我浸了点水,一点都不呛。”说完,又拿出另外一条,给男人扎在了脸上:“有什么是要我做的吗”周牧野想,真的是没什么要你做的,小姑奶奶你回家待着就成了。“今天没什么要你做的,明天大约要去公社,大麦要去公社脱壳,然后压成麦饼,给猪吃。”“那可得多弄点,咱家猪多。”“知道的。”男人一边把麦子推开,一边和苏桃闲话家常。“我还想再养一些猪呢。”男人看她的眼神,让她知道,他好像也有这个想法,真是不谋而合,他们夫妻两可真的是心有灵犀呢。“咱家的猪舍,已经塞不下更多的猪了。”“所以我打算找个地方,盖个猪舍咱家后面,自留地旁边,不是有块空地吗”那地儿好,离他们家不近但也不远,太远的话照顾不到,总是会担心,太近的话又有味儿,那块地,隔着一条小河和一个小林子,距离正正好。“队长怕是不会批给咱们家。”一家一户,地都是正好的,不可能给他们家特殊的。“那咱家后面种蔬菜的那块地,辟出一半来也行啊。”反正她下半年也是要去省城念书的,她家男人,应该也会跟着她一起,家里就只剩下两个丫头,吃不了多少。“自留地上不许私盖屋舍的。”苏桃狡黠地笑笑:“事在人为,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嘛,可以试试看的。”前提是,仇金喜得下台,得找一个愿意站在他们这一边的队长上去。赵美兰这回是铁了心要和仇金喜离婚的了,仇金喜也是真的慌了,他像只没头苍蝇似的在外面转了好一会儿,找了好些人,但没人愿意帮他说情,大家都知道队长的德行,也知道赵老师的脾气,赵老师这个人,一旦做了决定,八匹马那也是拉不回来的,而且她那张嘴,没人说得过她,没人愿意往枪口上撞。仇金喜垂头丧气地回了家,赵美兰在院子里把鸡食,看到他回来,端着小竹篾过来:“什么时候上支书那边说一声”“说啥你要说啥”“你说说啥说咱两分开过的事。”仇金喜从来没有想过赵美兰还会有离开他的这一天,这个村子的妇女,没人提这种事,什么离婚不离婚的,那是城里人洋腔洋调才会干的事。他以为自己无论做出多荒唐的事来,赵美兰都会老老实实在这个家的。可现在,他发现他错了,他媳妇儿真要走了,特别坚决,他比别人更了解他媳妇儿,他媳妇能干出带支书过来抓奸的事,就说明她真的是铁了心了。他这下是结结实实地慌了,外头那些女人,他也就是玩玩的,那些女人,怎么能和他媳妇儿比他就是和他媳妇儿的新鲜劲过去了,总想寻点刺激。日子,他还是想好好过的啊。他赔着笑脸看他媳妇儿:“咱们,好好过日子,成吗不闹行不行”赵美兰忍不住笑了:“你觉得是我在闹吗仇金喜,你还凭不凭良心了”仇金喜身段放得更低:“是我闹,是我错了,媳妇儿,都是我的错,你饶我一回,我以后一定不在外面惹事了,不给你丢脸了,成吗”赵美兰摇摇头:“不成,这么些年,我对你算是仁至义尽了,你做了多少事,勾了多少女人,你自己心里有数的,既然你在这个家里这么待不住,那咱两就这么断了,以后你想怎么折腾,随你,没人管你了,你应该觉得高兴才是。”高兴个屁,他仇金喜虽然浑,但他知道,这媳妇儿是好的,是极好的。他后悔了,他悔得肠子都青了。“媳妇儿,要我咋样你才能不走我给你跪下,媳妇儿,我给你跪下了,你看成吗”赵美兰却好像没听到他说话,只自顾道:“丫头们归我,大屋归你,你有没有意见”仇金喜急了:“我没要和你分开过,赵美兰,你就不能原谅我一回吗”赵美兰眼眶一下子红了,盯着他:“这些年,我原谅你又岂止一回仇金喜,你摸着自己的良心想想,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我啥都知道,你每一件,每一桩,我都知道,我原谅你还不够多吗”仇金喜双唇翕动,说不出一个字来,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见他媳妇儿哭。赵美兰飞快地刮了一下眼角:“丫头们归我,你有没有意见”仇金喜梗着脖子道:“我有意见,我不同意。”他觉得,只要两个丫头他不同意放手,赵美兰看在丫头的份上,也要和他继续把日子过下去。赵美兰气得仿佛噎了个馒头,顺不过气来:“就连离婚,你都要和我闹是吗行,咱们多年的夫妻情分,我也用不着顾虑了。”仇金喜想说,我不是想和你闹,我就是想用丫头们留你下来,你咋不明白我的意思呢赵美兰扔了手里的竹篾:“咱离婚,是你有错在先,我想,彭支书但凡是个明事理的人,也应该支持丫头们给我,况且,我这大屋都给你了,一人得一样,丫头们也应该给我。”“你带着丫头们,没地儿住,可怎么行”感受到他的善意了吧两口子,床头吵架床尾和,为什么一定得急赤白脸的呢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呢赵美兰并没有感受到他的善意,只觉得这个男人临了都不让她好过,虽是五月天,心却寒凉似四九寒天。“这不用你管,我自然是有办法的,你要是不愿意,咱们就上支书那说理,支书不管用,咱们就上公社革委会主任那,再不行,就上县里。”仇金喜见她态度坚决,知道,这回,是真的砸了。为什么会这个样子的呢他真是百思不得其解,他又试探道:“你就算是想和我分开过,你也得想想丫头们的感受,你不怕她们被人指指点点吗”能想的招,他都想了,行不行的,听天由命吧。正好,丫头们放学回来,赵美兰的心也是紧了一下,她不确定丫头们会不会愿意自己的爸妈离婚,愿不愿意跟着提出离婚的母亲。仇金喜就好像看到了救命稻草,赶忙将两个丫头拉了过来,急迫道:“你们是不是特别不愿意爸爸妈妈分开啊”秀琴和秀芳早就听说她们爸妈的事了,那事闹得沸沸扬扬的,想不知道都难,而且以前,关于她们爸爸的那些荒唐事,她们也不是一点耳闻都没有。“爸,我们要想一想。”她们多少还是要给爸爸一点面子的。赵美兰的心悬到了嗓子眼,不知道丫头们想到最后的结果会是什么。如果连丫头们都不赞成她离婚的话,她不知道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晚上,周牧野收好场地上晒了一天的麦子,和苏桃一起回家,沿着小河边走,苏桃指着那河水:“等到了暑天里,有一桩事等着你呢。”男人扛着竹耙,笑道:“什么事”“你得教我游泳。”周牧野这脑子里立刻就有了画面,他的桃子穿着衣服像鱼儿在水里游来游去。这有点儿要命啊。第65章仇家, 西屋里, 灯灭了, 秀琴和秀芳躺在床上,没有睡意。秀琴:“我是支持妈妈和爸爸离婚的。”秀芳没吭声。秀琴急了:“你难道不支持吗你应该知道爸爸都做过些什么事”秀芳有些为难:“那他也是咱们的爸爸啊,他对我们也挺好的。”秀琴摸着手指头, 有些闷闷不乐的:“咱妈真可怜,忍了这么多年。”秀芳小声道:“我当然也是支持爸妈离婚的,咱妈确实是很可怜,但你应该要知道, 一旦咱爸妈离婚,就牵扯到一个问题,咱们跟着妈妈还是跟着爸爸。”秀琴沉默了一会儿:“我想跟着妈妈。”秀芳想, 她也想跟着妈妈啊, 可那样, 爸爸是不是太可怜了呢,那样他就失去了一切,在外人眼里,他再不堪,可他终究是她们的爸爸啊,打断血肉还连着筋的亲情,她们没有办法像外人那样理智啊, 她们爸爸对她们一直都挺好的啊。秀琴:“你呢你难道想跟着爸爸吗”秀芳:“我要说我想跟着爸爸, 你说妈妈会生气吗”秀琴立刻翻身坐了起来:“你还真要跟着爸爸啊”秀芳捏着被角:“不这样的话, 爸爸成了孤家寡人, 多可怜啊。”“那也是咱爸活该。”秀芳食指掩在嘴唇上:“你小心着点,别被爸爸听到。”她们妈妈上别人家睡觉去了,这会儿东屋里只有她们爸爸一个人。秀琴又躺了下去:“随便你吧,反正我肯定是跟着妈妈的。”最后,两人到底是离婚了的,秀琴归赵美兰,秀芳归仇金喜。场上的麦子都晒干了,运回家里堆起来了,农人们结束了农忙,终于偷空歇了口气。外面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赵美兰坐在吴桂凤家的灶房里,吴桂凤在炸小鱼干,河里摸上来的,都是指头大小的草鱼,裹上面粉,往滚开的油里一丢,香脆可口,隔壁小孩都馋哭了。赵美兰叹了口气:“你说我,这个事,做得对不对”有一个闺女没能跟着她,她这些天,睡得总是不踏实,秀芳那孩子心思细腻些,容易同情人,她总害怕两口子分开过了,对孩子有什么不好的影响。吴桂凤抓了一只炸好的小鱼塞她嘴里:“小心烫啊,要我说啊,你做的是没错,咱队长做的那些事,算了,都过去了我不说了,我只说,你忍他这些年,也是够了。”“可,秀芳这孩子,不愿意跟我。”吴桂凤一边忙着手上动作一边道:“那孩子,心软,她不是不愿意跟你,而是舍不下她爸,你真不用想太多,反正大家都在一个生产队里,那孩子对你是没有意见的,以后你和她还是一家人。”隔壁被馋哭的小孩,苏桃跑了过来,看到赵美兰郁郁寡欢的样子,赶忙蹲到了她身边去。“赵老师,既然你已经做了决定,就应该往前看了,秀芳虽然名义上跟着她爸,但和你还是一家人,你不要难过啊。”赵美兰叹了口气:“也是,不能这么踌躇不前的。”反正这辈子她是不可能回头的了,老话都说,江山易改禀性难移,仇金喜那个人这会儿可能为了求她留下,什么承诺都敢做,但一转头,他照样还是重操旧业,那个人,她对他是再没有多余的耐性了。宝亮现在已经完全和五岁的孩子一样了,能走能跳,苏桃欣慰,这么活泼可爱的孩子,成了瘫子,那得多可惜。日子在一点一点地变好,她心中希望的光亮也在一点一点变大。走的是阳关道,奔的是日子甜,苏桃吃一口炸小鱼,满口酥香,直接笑弯了眼。这一次,仇金喜的事情,性质很严重,毕竟是作风上的问题,一个何丽,只因为口头上撩骚了两句,就被紧急召回了省城。而仇金喜,那可是实打实的捉奸在床,还是彭支书和丁文书亲眼见证的,人证物证俱在的情况下,上面给的惩罚也重,直接下了他大队长的职务,降成了普通农民。仇金喜是真的犹如霜打的茄子,彻底的蔫了,这回,鸡飞蛋打,媳妇媳妇没了,